舒 立
7月30日,光大集團在香港正式宣布:國務院決定免去朱小華董事長職務,調回內地另有安排;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劉明康接任光大董事長一職。在此前的幾周內,海內外業界出現了許多關于光大集團董事長朱小華的負面傳聞,香港股市受到巨大沖擊,光大集團旗艦光大控股的股價下落了三成。此次人事變動的消息雖未使種種傳聞得到證實,但如此令人震驚的的行動已經不言自明地意味著很多。
其實,一個人的去留算不了什么,沖擊也是短暫的。但只要聯想到光大集團近20年來在前后三任董事長治下的崎嶇之路,聯想到近來粵海、廣信等公司出現的嚴重問題及命運,就覺得這類國有金融性公司體制弊端嚴重、教訓深刻,已經不容回避了。
光大集團這類在改革開放以后成立的國有金融性公司,長期以來被認為具有“新機制”,所謂“新”的主要標志就是沒有上級行政部門干預,享有極大的“企業自主權”。
然而,這種自主權有時發展到超常的程度,外部毫無約束,內部難以制衡,幾百億上千億元的企業一個人掌盤,數億元資金的調度、投放,一個人、幾個人說了算。因為制度缺乏制衡安排與約束機制,過于簡單的“放權讓利”走到極處,很容易形成經濟學家們所詬病的“內部人控制”。“控制”得好,公司或許能有一段好的發展,但只要“控制”失當,則后果極為可怕。如果“內部人控制”的又恰恰是資金巨大、享有金融特許權、而且具有國家信譽光環的金融機構,“控制”失當的后果便不堪設想。廣信因負債300億元而宣告破產,其嚴重后遺癥至今仍未能平復,已經提供了非常典型的惡性例證。
光大集團這類金融公司在體制上還有一個致命傷,就是其“官本位”制。
光大從80年代創立伊始,就確定了部級建制——目前許多地方大型金融機構和駐港窗口公司都是正局級建制。無論高級別設制本意如何,其直接結果就是選擇公司管理層考慮級別因素,在現實中無非是交替掌握“開拓型”干部抑或“穩健型”干部兩種標準,導致官商不分,更無法保證真正的企業家掌握企業經營權。
至于在市場經濟中視為理所當然的“約束激勵機制”、“經理持股”之類,在這類級別很高、而且涉身于典型市場環境中的國有金融性公司恰恰不可能予以考慮。當年中信公司大膽創新,在香港中信泰富采用通行的公司機制,支持聘用市場人士,最后還決定將較大比例的股權直接售予榮智健和中信泰富管理層,僅是香港中資公司制度創新的出色特例,多數同級別或級別較高的公司都無法效法。而沒有真正企業家的企業注定不可能成功,這本來是鐵的定律。
劉明康此番赴港上任,為穩定香港市場見,拿出的法寶又是“國家一如既往支持光大”的說法。如果此舉僅是權宜之計,當然可以理解。但改革走到今天,以往的慘痛教訓足以告訴我們,對光大、對“信托”、對“窗口”,因其公司業務具金融性質,事涉重大,信譽攸關,迫切需要明確其究竟是政府機構還是獨立公司。如果是公司,則按公司制的規則辦,在內部切實建立起產權約束、專家經營的法人治理結構,在外部則明示其“國有”絕不等于“國家”的事實。在條件成熟的情況下,還可走中信泰富之路,充分利用香港市場環境進行產權重整,將公司從單一所有改組成多元持股,以確?!八姓呷蔽弧辈辉侔l生。這不僅是此類公司走上健康發展軌道的制度性保證,也是中國防范未來系統性金融危機的治本之路。
朱小華走了,劉明康來了。8月2日,香港光大系上市公司的股票在下挫多日之后重又出現大幅反彈。其實股價波動,乃是市場經濟中的常見景象,倘有朝一日,光大的股價動蕩不再起因于今天這種超市場的非正常原因,則光大幸甚,中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