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我學不會遺忘

文/水果

日子寂寞。這是周末的傍晚，偌大的寫字樓里人走得寥寥無幾。我守在計算機面前通過INTERNET網與一個素未謀面的網友在聊天室里神侃。

我女扮男裝，冒充自己是一個“英俊小生”，對方自稱是個美麗可人的小姐，芳名為“上官婉兒”。以己之心猜度，我當然不能相信“她”的話。

可我害怕寂寞。我早習慣了每個周末和老甲廝守在一起，我怎么也不能接受他又有了別的女人這個事實。

我們原計劃今年十月一日結婚，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就在我為結婚忙著布置新家、準備婚紗忙得昏了頭時，我發現老甲除了我居然還有別的女人。這個發現就像一個定時炸彈轟炸了我們寧靜平和的兩人世界。盡管老甲在挨了我一記耳光過后說，他其實是愛我的，那個女人只不過是主動投懷逢場作戲一夜風流過后、各奔東西的情人而已，可我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雖然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這樣的艷遇，但我卻希望老甲能夠做到與眾不同。否則在這個流行美女傍大款的年代，我干嘛要情深意切的愛上一個窮藝術家。

我和老甲的分手，是我一再堅持的結果。通常男人的花心都是女人的寬容慣出來的，我可不能一錯再錯。老甲后悔莫及，他沒有料到我這回是動了真格的。以往，我們分分合合鬧過多次，但每回都超不過一周的時間就又以喜劇收場。這次，我們足足有三個月的時間不曾見面。

沒有愛情，所以寂寞。寂寞了就想找個人隨便聊聊，打發一個無人相伴的周末。哪怕是胡說八道，哪怕聊天的對象是個陌生人。特別是在網上，大家相互又不見面，可以無所顧忌地說自己的心里話，反正誰也不知道對方是誰。不負責任的事誰都想做，只要能讓自己快樂，難怪有預言家預言下個世紀將是一個數字化的網絡時代。

我在網上與“上官婉兒”探討愛情。話題是由“她”引出來的。

她說：“你相信愛情嗎?”我說：“我不相信愛情，因為我失戀了。”我問“她”：“如果你的男朋友在愛你的前提下欺騙了你，你會原諒他嗎?”

“上官婉兒”頗有哲理地說：“如果你愛你的男朋友就應該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悔改，因為沒有人是不犯錯誤的，只要知錯必改就成。”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其實也是給自己一次尋找幸福的機會”。

我坐在計算機面前思考著上官婉兒的話，越想越覺得“她”言之有理。這么一想，也就更驗證了我猜測“她”是一個男人的可能性。也許“她”也感覺到我是個女人。我匆匆地退出聊天室關上了計算機。我在想，是不是該主動地給老甲打個電話?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突然響了，刺耳的鈴聲驚醒了正在沉思苦想的我。我拿起電話，是我的好朋友茜茜，她說她正在樓下的車里等我。只有她知道我現在處于情緒低谷，所以有事沒事都來找我陪她瘋玩。她是一個典型的享樂主義者，懂得怎樣讓自己身心快樂。

我下樓發現茜茜又換了一輛新車，不知道又是哪個出手大方的男人送的。茜茜從不拒絕那些打她主意的男人送給她的禮物，她的理由是不收白不收，等到花容失色青春不再的時候，想收都沒人送。這是她的人生哲學。

茜茜也經歷過一次失戀，那是五年前，她20歲的那年，被一個有婦之夫給欺騙了。茜茜為他懷孕之后，才發現這個騙局，傷心至極切腕自殺，差點釀成大錯。經歷了這一場生死戀后，茜茜吸取教訓重新做人。只是她再也不相信愛情，頻繁地更換男朋友。

茜茜為我打開車門，我懶洋洋的一言不發。茜茜拍拍我的臉，說：“瞧你，不過是被一個男人給‘涮了，就像全世界男人都欺騙了你一樣。不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搞藝術的臭男人嗎?”說完不等我反駁，她一腳踩在油門上，車像一陣風駛出大老遠。

“粟正酒吧”是我和茜茜常去的地方。我特喜歡這里的音樂氛圍和它的一句口號：“寂寞的時候，粟正酒吧給你一個家。”

周末的“粟正酒吧”已坐滿了人。酒吧里的紅男綠女有的打情罵俏，有的喝酒吸煙聽音樂，還有的像我這樣只想在熱鬧的地方讓自己不再孤單。

我們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剛要了兩瓶“科羅娜”女士啤酒,茜茜就被她的老情人叫過去敘舊了。我一邊小口小口地品酒，一邊用心地聽粟正唱歌。

“你相信愛情嗎?你相信他說的話嗎?你相信他發的誓嗎?你相信他會陪你一生一世嗎?”粟正傷感的歌聲在我的耳邊環繞,穿透了我的心。我的眼圈漸漸有些發紅，我想起了老甲。我轉弄著手中的酒杯,想著過去與老甲相愛時的點滴。為什么愛情在這個世紀末變成了易碎品?

有人坐到我旁邊。我看見是位年輕高大的男孩子,他有著一張五官端正的臉,在朦朧的燈光下看上去很英俊。他坐下來對我說:“小姐,我一直在注意你,你長得很像一個我喜歡的演員——許晴,特別是你的臉型和眼睛。”

我笑了,原來是個追星族,從我身上找尋自己喜歡的偶像的影子。我含笑不語地看著他。接著他又問我:“你相信愛情嗎?”“上官婉兒”也這樣問過我,難道他是我的網友“上官婉兒”，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怎么會有這種巧合呢?

我把在網上和上官婉兒交談的話重復了一遍，沒想到對方竟說我很像他認識的一個朋友。我反問：“是網友嗎?”他說：“你也是網蟲?”我點點頭充滿懷疑的盯著他。他又說：“我在網上認識一個網友，我猜‘他是個女孩子，因為她和我說的話與你說的一模一樣。‘他告訴我‘他叫‘英俊小生。”“那你在網上的名字叫‘上官婉兒。”我接過他的話。他驚訝地看著我問：“你怎么知道?難道你是……”我們同時脫口叫出對方在網上用的名字。說完，我們都放聲大笑了起來。原來，我們都是喬裝改扮的異性。我放松了警惕。

“上官婉兒”的真名叫韓朝，每當寂寞的時候就用上網或泡吧來打發時光。我和韓朝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我們頻頻舉杯。韓朝推薦我吸一種叫做“綠葉”的女士煙。那一晚，我足足喝了有三扎啤酒和一盒“綠葉”香煙。

茜茜過來拉我到她那一桌時，我拒絕了。茜茜擠眉弄眼地對韓朝說：“把小姐交給你了，要抓緊機會哦。”

韓朝舉起酒杯對我說:“讓你的生活從認識我開始,我會讓你快樂的。”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問:“你是不是跟每一個你在酒吧里認識的女孩子都這么說?”

“不,我只跟你一個人這么說,請你相信我。”

我心里一聲冷笑:“憑什么讓我相信你?”

想起老甲對我的傷害,我突然有一種要報復的欲望。茜茜不是說了嗎,把自己心中受的委屈發泄到別的男人身上就不那么難過了。于是,我故意挑逗地看著他,然后做出遺憾的表情說:“為什么不讓我早一些認識你,這樣的話，我就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不相信愛情。”說完這句話,我又故作傷心難過的樣子。

韓朝伸出雙手來握我的手,深情地凝視著我。我在心里暗暗叫好,他就這樣輕易掉入我的陷阱。我暗暗在心里罵道,男人都一個德性。

韓朝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你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這一刻,我又想起了老甲,他也曾經跟我說過相同的話。

我的心真的難過了起來。我垂下頭,煙霧把我的眼淚熏得流了下來。韓朝連忙坐到我身邊,用他的長胳膊環抱我的腰,輕聲地在我耳邊說:“我會好好愛你,你是我一直想要的那種女孩。”說完,他的唇在我的耳垂上移動。我的心一下子柔軟了許多。

一個晚上,我就這樣偎在一個陌生男孩的懷里度過了寂寞。

曲終人散的時候,韓朝讓我留下聯系電話和地址。這時正巧茜茜過來了,她笑著說:“蠻有感情的嘛,以后多聯絡。”

我給了韓朝電話和地址。

走出酒吧,風迎面吹來。我說夜有些涼,韓朝立即擁緊我,一直送我到車上。臨分開時，我突然覺得這溫暖的懷抱讓我有些留戀，我的眼睛開始潮濕起來。韓朝的眼睛也流露出相同的不舍。我們約好以后再聯系。

車開動后,茜茜責怪我說:“你真單純,干嘛把真實的電話和姓名告訴別人?這種地方是不能說真話的,和你在網上一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我說也許明天我就忘了他是誰,連同今晚所發生的一切。

茜茜說:“我相信他忘記你，一定比你忘記他要快,咱們打賭。”

果然,在我默默的等待中，韓朝一直不曾與我聯系。那個叫韓朝的人就這樣消失在我的記憶里。只是每每寂寞時分，我不再上網和去酒吧。我告誡自己,快樂其實是一個方向，而不是一個地方。誰學不會遺忘，誰就不會快樂。這么想的時候，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M(責編 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