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富人區”

我一咬牙一跺腳，就搬進了富人區。

“富人區”是俗稱，賣房子的經紀人更喜歡用另一個詞，“高尚住宅區”。就像“高尚住宅區”并不一定高尚一樣，住進“富人區”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富人。比如說我田地就不是富人。雖然朋友說我有田又有地，那是在“侃”我；事實上我不過是個開出租車的。請問哪一位見過開出租車的富人?

離搬家還有一個月，就開始盤算，有哪些和“富人”不相稱的舊東西要扔；然后是考慮添置一些相稱的新東西。這種盤算是先在紙頭上進行的，接下來是一樣樣把實物拿出來，翻過來調過去地看、議論，議論的結果是一樣也不能扔。我們人雖然搬進了富人區，可艱苦樸素的光榮傳統不能丟，就這樣，大包小裹的，統統裝箱打包起來，等待搬進富人區。

一個電話叫來了搬家公司，三條壯漢子，17年搬家經驗，往富人區搬嘛，一定要優質服務。于是，電視機、鍋碗瓢盆什么的統統用毯子包了起來，一樣樣塞進了車。那天天特熱，三條壯漢子一會兒就汗流浹背了。我呢，則在一旁指手劃腳，像是特有錢的樣子。搬完后我一看帳單，是300澳元。我心里叫著疼，臉上卻做出無所謂的樣子，甚至在每個人手里各塞了10澳元，說，天挺熱的，買杯水喝吧。看著三條漢子喜上眉梢的樣子，我好像真的成了富人似的。

忙了一天，很累，上床后，還沒來得及體會躺在富人區床上的滋味，就睡過去了。半夜里，突然莫名其妙地醒來。我覺得有點涼，拉了條厚被子在身上，我想，媽的，富人區的晚上是很涼的，涼得你都睡不安穩。想想也是，靠水嘛，當然要涼；而且這么高這么大的一幢房子就住這么幾個人，怎么能不涼?望著窗外慘白的月亮，我開始想，冬天怎么辦呢?

第二天，馬上發現更嚴重也更迫在眉睫的問題了，日常用品平均貴10％，蔬菜水果一般貴100％，有些甚至貴200％、300％。瞧，這就是富人區。在餐桌上，吃著貴了200％的蛋炒西紅柿，好像味道也沒什么差別。我于是明白了，富人們雖然每天多花了好多錢，其實生活素質并不比別人的高。

這樣，在我們一家成了富人區的居民兩天之后，也就挨了兩個晚上的凍和吃了數餐昂貴的蛋炒西紅柿或瓜片湯之后，我又起五更爬半夜地開我的出租車去了。當然，出租車的生意一如以往，它絕不會由于我的肚子里吞進了許多貴了200％或300％的蛋炒西紅柿或瓜片湯，就讓我多賺它三五百。我拖著疲倦的身子回了家，車庫的門有些舊了，打開的時候弄出的聲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顯得巨大無比。在我鎖好車庫的門，又去開院門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女人很輕地咳嗽了一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個咳嗽聲是那樣的清晰而駭人。我驀地回轉身，只見一個身披睡衣的女人，正高高地站在對面一個公寓的陽臺上望著我。看著她半露的酥胸，我想，富人區的女人真他媽的神經，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在陽臺上等誰呀?不過，就眼下的情況看，就是你放個梯子下來我也不會往上爬呀?我心里雖然這么想著，還是朝那穿睡衣的女人擺了擺手。那女人認準我看到她了，就說，對不起，先生，你弄得太響啦。

瞧，這就是富人區。富人區晚上很涼，菜很貴，也不要在三更半夜時弄出聲響來，要像個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