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高橋的情天

葉敏劍

上海外高橋保稅區從1990年6月成立以來，成為海關監管下全國規模最大的一個特殊經濟區域。外表平靜的新、老海關，其表里卻有著不一樣的起伏和故事，在這些公司工作的先生小姐們一樣在尋求被承認的自我定位，而他們的愛情故事同樣也多姿多彩。

徽

徽是在1998年春天來到外高橋里的一家大型的生產性企業做質量監控的，這是她從新加坡工作了兩年回上海后的第一份工作，26歲的她準備長久地在這兒認真地呆著。

在新加坡工作的兩年里，她曾認識了一個37歲的澳藉華人，一個整天在世界各地飛的男人。徽知道自己并不漂亮悅目，不知自己哪點吸引了他。他讓她認識了什么叫新加坡，在繁華的烏節路上，在霏微迷蒙的BoatQuay、ClartQuay，在綿綿椰風的圣淘沙，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可是他們的見面猶如不定期的存折，他總是會忘了密碼。在她面前，他只說喜歡，僅此而已。她是一個非常傳統的人，為了他，她卻也想破除一下傳統的鎖，可是他沒有做什么。在新加坡的兩年期到了，她所得到的利息就是那些可愛卻日漸模糊的回憶。

剛進公司不久，公司又給了她一次到新加坡培訓三個月的機會。在RiverView的大堂，他們見了面。他坐在徽的面前，一臉的風塵，告訴她她是與眾不同的女子，永遠認真永遠不會生氣。其時，她的心里已經在落淚，可她還是淡然地微笑，她知道，站在他的位置上，他永遠不會明白她。那夜，他們又去喝酒，又回到宜人的水邊吧，他告訴了她一些陳舊的故事。他說，在幾年前，他在上海認識了一個女孩，他喜歡她的韻致和慧性，但是他們沒有選擇結婚，而是住在了一起，雖然他大部分時間不在上海，但還是盡可能的對她好，因為在她身上可以有一種他無論飛到哪里都找不到的如錦緞般的情調。可是有一天，他偶然發現她竟把她的舊情人帶回了家，他所有的價值觀在瞬間崩潰，于是更拼命工作，飛來飛去，他游歷女人，又游離女人。碰見徽，也許是緣分，她擁有一樣的含蓄和令人心軟的傷感，他雖然依然迷戀此種感覺，卻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了……

她聽了他的話，似乎得到了重新的認識。她說，誰沒有過去?只有過去才更讓人懂得珍惜現在，只要不變的是人的品質。也許是月光太令人沉醉，她不想結束與他的分分秒秒，于是她跟他回到了他的郊外的住處，一直留到了第二天。從前她恪守理性的原則，什么聲色犬馬，想都不敢想，如今，她的思想不知不覺起了變化。是理性重要，還是自己的不長久的感覺更重要?直到他去澳洲的飛機起飛的那一秒，她又感到了透身的冰涼。

她生日那天，他還是往上海打了電話，他在電話那頭說：“你和誰一起過生日我不追求答案，但你和誰結婚，就應該考慮一下了。”搞得她又心潮起伏，不知是否話中帶話。一年一度的圣誕節又來到，她唱著他們曾共同唱過的HotelCali瞗ornia，等待他回上海的一天。

她在外高橋的工作崗位上，沒有市區大樓里的喧囂和紛攘，只有用平靜安慰不平靜的心，他還是執行著他的tightschedule，有時在電話里叫她再到新加坡、澳洲來玩，可是只是說說而已，從沒有主動地買一張對他來說不貴的機票。時日遞增，期待遞減，徽終于有點想通：她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遙遠的蘇州園林式的偶爾的想念，沒有實際意義。江南情調和含蓄感覺，都是騙人的虛幌，就是因為自己虛榮心難滅，才有對他的期慕。她不再給他發郵件，也不再等電話。

他依然在天上飛，每當看到天上的一架架飛機，她就相信她的選擇是明智的。

雯

雯在外高橋工作的內容是管理所有的國外貨物進口的事宜以及與海關的人保持良好的關系。

有一天，她在回家的小巴上認識了明。他是一家信息系統公司的網絡主管，最近老板又安排他在位于外高橋的一家獨資企業里監督執行那兒的網絡管理，期限是8個月。在上下班途中，兩人總是會碰到。漸漸地，她感到他似乎很喜歡她，但是她不能逾越界限。她在北京的做飛行員的朋是她的高中同學，所以他們只能在一南一北兩個地方看同一個月亮，雖然他偶爾會來上海，卻也只是幾小時的相見，客觀條件讓這種情況一直在持續，不過有時他來自北京的許多方式的問候，也讓她搖晃的心有所安慰。他們多年的感情讓她感到自己是幸福的，可是在一個個節日中，沒有他的陪伴，再美的停云落月也讓她暢快不起來。

而明一開始就會花言巧語。他想約她出去，她并未馬上答應。他說：“沒關系，我會天天給你打個電話。鉆石有15個等級，我每打一個電話就上升了一個等級，到第15天時，讓我們來看看這顆鉆石會有多亮。”他真的做了，其中還連續3天每天用手機各打了100分鐘的電話，說喜歡她的靈性和可愛。沒過多久，她答應了與他出去，并害怕在分手的時候讓他看出眼神的依戀。她告訴他喜歡和愛的區別，前者是想得到，后者是想付出。他問她：“(我)可愛嗎?可以愛嗎?”讓她語塞得找不到方向。

某個雙休日，雯和明以及明的三個同事一起到無錫惠山游玩。這三個同事中，有兩個嗲氣十足的女孩。他很早就對雯說過，他有許多與他玩得很好的女性朋友，那時她不以為然，但她竟沒想到他們好得有點出格。明喜歡開玩笑，一旦說了有點觸犯其中一個女孩的話，她就會孩子氣地用指甲在他手臂上劃出紅痕，看得雯倒有點心疼。而另一個女孩，似乎老喜歡與雯爭坐在明的旁邊，到后來雯索性讓了出來。她突然發現，當初的甜蜜的感覺和眼神也出現在他們之間，原來他和每個女孩都那樣的說話，她感到似曾相識，卻又難過失落。最后一個晚上，兩個女孩出去逛夜市了，明一個人進了雯的房間，一下子抱住了她。她曾喜歡那些擁抱，但那是在不明真相只有單純的時候。她邊掙脫邊說：“她們好像挺喜歡你。”“沒什么的，不想得罪她們。”然后，他提出了他的要求，不管他怎么說，她還是沒有答應他。他站了起來，說出去買點東西。她說，我陪你去吧。他說不用了之后就走了。她心里直罵他，難道他純粹是為了發生關系而來的?那天晚上，她對他徹底看清。

幾天后，雯對明說：“我們做一般的好朋友吧。我曾經告訴過你喜歡和愛的區別，希望你別忘記。”明聽了說惋惜。這回，是她看到明眼神中的依戀，但這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半年后，雯辭了職，到北京與朋相聚，他們終于可以在一起看同一個月亮。自己曾因為熱愛生活而想更多擁有生活所以像鐘擺一樣不停的搖擺，但是她慶幸，最終還是沒有超出應有的限度。

銘

銘已經30歲了，但保養得很不錯，又由于嬌小的樣子，所以給人的初次感覺最多不超過25歲。她從事的是行政管理，在來這家公司之前，她是從事售樓的，看到的有錢人已經很多，雖然傭金很誘人，但總覺得不太穩定，于是就找了這份比較穩定的行政類的工作。

3年前，銘剛進這家公司時，是一個快樂的單身貴族。當時的他是做生產工程的程序設計，肯學會鉆，外表看起來嘻嘻哈哈，可是工作起來還是很認真。銘就是喜歡這樣的男孩，現時并不需要已擁有太多太好，這樣會讓她覺得不可靠，只要心里有一股清泉，就是值得等待。有一年春節，公司搞晚會，他倆做主持，人們都說他們珠聯璧合，一個活潑大方，一個機智風趣，而且幸運的是，她抽獎中到了一臺洗衣機。晚會結束后，在別人的七嘴八舌的建議下，他為她叫了TAXI，并幫她把獎品放到了車上，可是推說另有事情，囑咐司機一定要把小姐送到家。銘坐在車廂里，看他的背影，剛才的喜悅一下子全化成了嘲諷的泡影。春節后的一天，他為沒有送她回家道歉，并告訴了她原因。原來，他家里一直有一個久病不起的人，是他的叔叔，由于那天父母都沒有空，所以只能由他去醫院看他。

最后他說：“你是一個好女孩，我欣賞你，可是你會和我一樣照顧我們家的生病的人嗎?”“你認為我是貪圖虛榮的人嗎?”她反問。

于是，他們就開始走上了真正的卿卿我我。

轉眼兩年過去了，她眼看自己的年齡快邁向30的門檻，有種害怕的心情襲來。她不希望老是那種愛情，那種愛情危如朝露，似乎一經陽光的照耀，就會消失。她希望有真正的東西，甚至希望他能娶她。她常對別人說，他就像一匹馬，正在從黑馬轉變成白馬。

可是，漸漸地，她發現他似乎很冷淡了，在班車上的話也比從前少多了。

還沒有等她開口想問他的時候，他主動與她談了一次。他說：“我們認識不少時間了，和你在一起，真的有過很美好的感覺。可是，你的其他一些方面，我卻適應不了。你確實對我很好，但是你對別人甚至是你的老板卻不太好，有時有種漠視的態度。一想到你在家中的中心地位，我就懷疑你是否會與我家的病人產生隔閡，是否會與我父親產生矛盾。還有，在經濟上我不如你，而你又希望我能超過你。我正在努力，可是我不想成為你投資的對象。我害怕萬一投資失敗，我們會怎樣的血本無歸，這些話我一直想告訴你，也許有點不好聽，卻是我的真實想法。”她說：“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想不到對你太好也是錯誤。”從此，她不再與他出去，在班車上，他們有時也會坐在一起，彼此心照不宣。沒過多久，他轉做JIT，請了一些公司的好友吃飯慶祝，也請了銘，可她沒有去。

她不再零售思念，因為對她來說已耐不住時間的淘洗，一年后，在朋友的幫助下，與一個做客戶服務的人結了婚。長得太一般，也不是老板，與她曾有的夢相去甚遠，但是她還是體會到了簡單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