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榮：超越國界的棋使

志強

初到沈陽，一切都感到特別新鮮，白天逛了一圈故宮。晚上回來后就守在競技中心的樓梯口欣賞沈陽美麗的夜景。

這時我看到了趙國榮，他也是來參加這次世界冠軍賽的。我注意到他手中拎著一個特大號的行李箱，看樣子是剛下飛機還沒來得及休息。然后我們就很友好地聊了起來，聊些什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是感覺暖暖的，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味道。

我和國榮雖說都是哈爾濱人，可彼此間見面的機會卻不太多，平常總是各忙各的，自打上次分手到現(xiàn)在，屈指算來也有半年多了。

組委會的朋友很夠哥兒們，聽說我是專程采訪比賽的，特意安排我和國榮住同一間房，于是我們就做了一個禮拜的睡在鄰鋪的兄弟。

國榮是1991年去日本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受國家體委指派學(xué)習(xí)日本將棋，同時推廣中國象棋，也就是從那時起，他的身上便被深深地烙上了超越國界的棋使的印記。

□去了這么多年，對日本的印象怎么樣?

■日本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民族，人與人的交往很友善，就像電視里演的那樣彬彬有禮，拿擺棋子說吧，前輩與后輩、同輩之間，先擺啥后擺啥，都有說道。

□(真是搞棋的，三句話離不開本行)在日本會下象棋的人多嗎?

■現(xiàn)在挺多的，每個月都有比賽，而且每年還有兩次大型賽事，一個是向陽杯，一個是全國賽。

□記憶中，日本是1991年才加入世界象棋聯(lián)合會的。

■是的，象棋在日本起步比較晚，所以頭幾年每次參加世界杯總是墊底，現(xiàn)在好了，像山崎、所司和晴的水平都有我國女子專業(yè)棋手的實力。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下棋，每周大約兩次吧，尤其世界杯前，我會跟他們多下一些指導(dǎo)棋，然后再復(fù)復(fù)盤，他們提高得比較快，不過也僅僅把這當做是一種游戲而已。

□游戲!難道不是藝術(shù)?

■在日本人眼里，任何棋種都只是一種游戲，包括他們本國的將棋也是一樣，不像我們國家常把一些藝術(shù)、文明或是國粹的話掛在嘴邊。

□看來兩國在棋文化方面的理解是有一定差異的。

■國外都是很現(xiàn)實的，沒有職業(yè)象棋手，都是業(yè)余的，經(jīng)濟來源主要靠做生意，否則僅僅憑著幾次比賽的獎金很難生存下去。

□一般象棋比賽的獎金有多高?

■冠軍大致在三、四千元人民幣。

□那么將棋呢?

■借用中國的說法，將棋應(yīng)該是日本的國粹，重大比賽時都穿和服，有的和服要好幾百萬(日元)，甚至上千萬。當然棋手也沒有固定收入，但獎金很高，跟圍棋一樣，因而學(xué)的人特別多。另外，日本人特別崇尚民族文化，只要有人學(xué)，就會有贊助商主動找上門來，像朝日新聞社、讀賣新聞社，他們并不是搞棋的，可是一般來說，像棋圣、名人這樣的大比賽都會做跟蹤報道。

□每年贊助商一定要投很多錢吧。

■大約20億(日元)，其中一半用于棋手獎金和大會組織；另一半用作以后的發(fā)展基金。

□他們的投資一定有回報吧。

■前面提到過，在日本下將棋的人很多，好多讀者就是因為看比賽才買報紙的，一旦報紙沒有這方面的報道，銷量就會銳減，所以新聞單位經(jīng)常搞一些獨家報道，加之報紙廣告收入，應(yīng)該說投資還是可以收回的。

□你參加過他們的將棋比賽嗎?

■首屆世界業(yè)余將棋賽我參加了，一共40多人，我打了第五。

□成績還是蠻好的，有沒有考慮過在中國推廣將棋?

■當然想過，將棋也很有意思，變化很多，中國現(xiàn)在好幾萬人在學(xué)，其中大多數(shù)是小孩，這并非偶然，我準備以后時機成熟了，在黑龍江棋院開個將棋班。

小時候看戰(zhàn)斗片，最討厭的就是日本人，總覺得他們都是壞蛋。長大后才知道，日本也有許多值得我們學(xué)習(xí)的地方，至少他們骨子里都充盈著一種“只要是民族的，就一定要發(fā)揚”的自尊感。

□問一個比較尖銳的問題，中國象棋在海外發(fā)展得還不是特別火爆，這是什么原因?

■我個人以為，首先應(yīng)該著眼于國內(nèi)，象棋要發(fā)展，首先要樹立一種“象棋可以謀生”的觀念。就說獎金吧，與圍棋、將棋、國際象棋相比，簡直少得可憐，獎金少，自然以此為生計的人就少，即使我國會下象棋的人再多，也僅僅是“游戲游戲”，這一點，我們真應(yīng)該好好向日本學(xué)習(xí)，如果換到日本，早就有人投資了。

此刻，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表，時針已指到了凌晨1點，明天國榮還要打比賽，我真不忍心再打擾他了，于是試探地問他最后一個問題：“今年個人賽馬上就要舉行了，有沒有想過第四次捧杯?”國榮并沒有正面回答，我靈機一動，提出了一個宿命的觀點：“1990年你首次奪冠，接下來是1992年和1995年，間隔的時間分別是1年、2年，如果按照這種思維慣性追尋下去的話，今年應(yīng)該有好戲了。”國榮笑而不答，不過從他那轉(zhuǎn)瞬即逝的神情中，我似乎悟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