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挺與澳門

歐陽吉平

葉挺是威名遠震的北伐名將。他的一生雖然歷經曲折坎坷，富有傳奇色彩，但他始終關注著祖國的前途和命運，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四處奔波。其中1932年至抗戰爆發這一期間內，葉挺基本上住在澳門，往返于港澳之間，與澳門結下了不解之緣。

“九一八”事變后，日本軍國主義占領了東三省。葉挺聞訊后，以滿腔的義憤從德國乘新船到達香港，轉澳門定居。葉挺的親朋好友，老同事、老部下聞訊后，紛紛前去訪問，暢談闊別后國家、民族發生的大事。當時正是國民黨向蘇區發動的第三次圍剿遭到失敗，蔣介石為此一籌莫展的時候。蔣介石聞訊葉挺到了澳門后，認為葉挺是北伐名將，有極強的軍事才能，國共分裂以后，葉挺在共產黨內失去了地位，只要給他高官厚祿，就一定可以將他拉過來做反共的工具。隨即派陳誠專程到澳門見葉挺，委以軍政要職。葉挺義正辭嚴地說：“現在日本占我東三省，國難當頭，國共兩黨，同室操戈，叫我去殺害自己的同胞，這是萬萬做不到的。”最后，弄得陳誠灰溜溜地走了。不久，廣東軍閥陳濟棠也派人來勸說葉挺出任他的將領，同樣遭到拒絕。

葉挺到澳門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找黨的關系。但是，大革命失敗后，黨組織已轉入地下狀態。在白色恐怖統治下，找黨的關系十分困難。他雖聽說黨在香港設有地下組織——南方局，負責人是廖承志，但到哪里才能找到他呢?后來他發現陽翰笙在上海(陽翰笙是葉挺當年南昌起義時的戰友，時任十一軍的一個師黨代表)。于是，葉挺就寫信給正在上海做黨的地下工作的陽翰笙，要求他從上海來澳門看看自己，自己有很多心里話向黨傾訴。陽翰笙收到信后，隨即向中共中央上海局請示能否前往澳門。由于當時形勢緊張，陽翰笙走不開，黨組織只好另外派張云逸前往澳門與葉挺取得聯系。不久，黨組織還派了鄭德來往于澳門與香港之間，與當時住在澳門的葉挺保持聯系。1935年～1936年間，宣俠父奉黨的指令，在香港從事黨的工作。葉挺有時亦從澳門專程到香港，主動找宣俠父等人聯系，向他反映自己的情況及想法。

葉挺在澳門一方面積極地尋找黨的聯系，一方面密切地關注國內時局的發展，盡自己所能為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出謀劃策，大力相助。

1933年秋冬，十九路軍將領蔡廷鍇、蔣光鼐聯合國民黨中的李濟深、陳友仁等主張抗日反蔣的力量，在福州發動了“福建事變”，成立了“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通稱“福建人民政府”)，公開與蔣介石決裂。蔡廷鍇、蔣光鼐等與葉挺過去在粵軍及第四軍中共過事。他們素抑葉挺的威名，因此，在籌劃這一事變的過程中，曾派人到澳門與葉挺聯系，邀請他前往福建共事。葉挺于1937年11月間離開澳門，前往福州，協助蔡、蔣等進行“福建事變”的籌劃工作。但由于蔣介石的鎮壓，“福建人民政府”存在2個月后，于1934年1月間宣告失敗。葉挺也于此時離開福建，返回澳門。不久，葉挺從澳門又赴香港，參加了李濟深、陳銘樞等組織的“中華民族革命同盟”，葉挺擔任了同盟的軍委會委員。由于“革命同盟”需要出版書報，開展反蔣抗日宣傳，而在香港印刷這些東西有困難。負責這項工作的梅龔彬等人和葉挺商量，由葉挺出面，在澳門板樟廟街辦了一間小型印刷廠，以應急需。不久，這個小廠建成了，它緊密地配合了當時的革命需要，印刷了不少進步的科學書籍和宣傳材料。

“福建事變”失敗以后，蔣介石的第五次“圍剿”再度升級，仗越打越大，葉挺每天從報上揣度著中央紅軍的困難處境。那時，在陳濟棠派往贛南“剿共”的第一軍中，葉挺也有熟人。其中駐贛州的第一師師長李振球不僅是他的保定軍校同學，還是他的好友。為此，葉挺在與李振球的通信當中，常就“駐贛粵軍”的所做所為對他提出勸說，要他“阻擊紅軍”不必認真，凡可過得去的地方，都應交差了事。“福建事變”前后，葉挺又把事變的經過和“革命同盟”的活動情形，以及李濟深、蔣光鼐、蔡廷鍇等人抱有聯合李振球反蔣的期望，一一轉告給李振球。他還以“鹽巴總得讓人家吃吧，衣服總得讓人家穿吧，藥總得讓人家用吧”之類的話，指斥對蘇區的經濟封鎖實屬野蠻行徑，勸李振球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些“策反”工作看似不起眼，但對于身居反動營壘的李振球和處于“剿共”第一線的第一師部隊，都曾起過一定的“緩解”作用。

一天，葉挺漫步澳門街頭，迎面碰上了曾給胡漢民當過副官的劉冠海。兩人駐足搭訕，葉挺才知道他早已棄官經商，念起了生意經。葉挺一想，劉冠海和李振球也有舊交，何不利用一下商人唯利是圖的心理，給他往李振球那里引個線，讓他既賺得到錢，又能為蘇區做一點事?打定主意后，他便對劉冠海說：“有一筆生意好做，不知你愿不愿意?”劉冠海說：“那要看有沒有得賺。”葉挺說：“這邊鹽多，而江西缺鹽有山貨，你只管多販一些鹽到那邊去找李振球幫你推銷，再采辦那邊的山貨回來，只要走通了這條路，保你發大財。”劉冠海對這個信息很感興趣。不久，便按照葉挺的主意干起來，先是親自販鹽到贛南去賣，以后又和李振球的部隊聯合經營，做成了幾宗大買賣。這雖是葉挺順手牽羊，偶然促成的一件事情，但它卻有力地表示著葉挺的心時時刻刻都掛念著蘇區和紅軍。

葉挺在寓居澳門期間，租了一間屋子，與家人一起生活。他們的生活雖然相當清苦，有時靠一些老朋友救濟，甚至靠借債典當過日，但他從來沒有因此而減少家庭的生活樂趣。葉挺夫婦相處得很好，他們互相體貼與鼓勵。葉挺十分疼愛自己的孩子，有意讓他們獨立地處理一些事情，并啟發他們要努力學習，不怕困難。空閑時，葉挺經常帶著全家到路環一帶野餐、游泳，還替家人拍照。每次帶孩子到海邊玩耍時，他總愛站在海邊遙望遠方，在苦苦地思考著救國救民的良策。

這段時間，葉挺的堂侄葉欽和因為失業，生活困難，便約了幾個要好同學，從家鄉來到澳門找葉挺，希望葉挺利用關系，幫助他們就業。葉欽和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在這之前，葉挺的另一個侄子葉石，以同樣的理由來找過葉挺，葉挺幫他找了個工作。但這一次，葉挺不愿再作介紹人了。因為他們有幾個人，把這么多人推薦給誰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同時，他覺得，對于這些青年人的真正幫助，不應是讓他們去混飯吃，而是應該引導他們走上革命的道路。當時，葉欽和對革命尚不理解，只好悻悻而去。但幾年以后，當葉挺在武漢參加組建新四軍時，葉欽和接到葉挺要他去武漢參軍的電報，便高興地帶著葉挺的胞弟、他的堂叔葉輔平，一起趕到武漢，參加了新四軍。

在葉挺居澳門期間，國民黨當局對他的利誘始終沒有間斷。可是，葉挺寧愿過著清貧的生活，卻始終保持著崇高的政治節操和革命品德，不為威迫利誘所動，他堅定地等待著中國共產黨的召喚，隨時準備重新投入到中國革命的洪流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