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還得吃碘鹽

舒延清

34年前,我在農村巡回醫療時經歷過這樣一件事。一天,在村頭的大楊樹下,一些婦女在乘涼,我走近后,聽到一位老太太正在夸耀她的小孫子:“出生10多天了,從來沒哭過一聲,可省事啦!”聽到這話,我感到有點奇怪。經我再三請求,老太太終于同意讓我去看看她的小孫子,還破例把我帶到她兒媳“坐月子”的房間里。天哪!眼前是這樣一個新生兒:兩眼距離挺寬,鼻梁有些塌陷,噘起厚厚的嘴唇,又大又厚的舌頭伸在嘴邊,呼吸顯得很吃力,小肚子脹得鼓鼓的,肚臍膨出約2厘米,全身皮膚干燥且粗糙。以我的經驗推斷,這是一個重病患兒。后經檢查果然證實,他患有嚴重缺碘引起的先天性甲狀腺功能減退癥,即地方性克汀病。

嚴重缺碘可影響嬰幼兒的腦發育,造成不可逆轉的智力發育遲滯,導致聾啞呆傻。在嚴重缺碘的地區,經常能見到這種人,且常集中在同一村子,這些村子被人們稱為“傻子屯”。“傻子屯”是缺碘給社會留下的難以抹去的印記。

一生不能缺碘

碘是人體需要的一種營養素,它在體內的含量極微少,但卻是各個系統尤其是神經系統發育所不可缺少的。如果我們生活的環境缺碘,而又未補碘的話,就會發生碘缺乏病。前面所述的地方性克汀病,就是較嚴重的一種。人對碘的需要量,一輩子也不超過半湯匙。人體內碘的儲存量有限,如果不是天天補充的話,只能維持3～5個月之需。因此,人的一生都需要補碘。

育齡婦女、孕婦和哺乳婦女,0～2歲嬰幼兒、學齡前和學齡兒童,最容易遭受缺碘危害。胎兒所需要的碘只能來自母親,如果孕婦缺碘,就會造成胎兒腦發育障礙,嚴重時嬰兒出生后成為克汀病患兒。嬰幼兒如果不能從母乳中獲得足夠的碘,腦發育也會受影響。學齡前和學齡兒童處于生長發育迅速的時期,對碘的需要量明顯增加。成年人缺碘可以導致甲狀腺腫。當甲狀腺腫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可壓迫氣管、食管和周圍神經,導致呼吸困難、吞咽障礙或聲音嘶啞。少部分人可能有甲狀腺功能減退的表現,使生活適應能力下降。

然而,缺碘的危害在多數地區又具有一定的隱匿性。有相當多的“正常人”,他們感覺不到有什么不適,一般的檢查也不會發現有什么異常,但往往有輕度腦發育受損傷的表現,如嬰幼兒坐、立、走、語言等發育延遲,學齡兒童有反應遲鈍、接受能力差、考試成績不佳,運動時協調性、靈敏性、準確性差等現象。這樣的兒童將來很難掌握高難技術或承擔嚴密細致的工作。抽樣調查發現,在中度或重度缺碘地區,這類腦發育輕度受損傷的兒童,約占該地區學齡兒童總數的10%。這是一個多么令人震驚的數字。

最佳補碘方法

在我國,碘缺乏病被列為地方病之一,缺碘危害普遍存在,涉及30個省1762個縣。即使在許多大城市和相當一部分沿海地區,雖然沒有碘缺乏病流行,但也存在不同程度的缺碘。例如,上海市1995年調查,兒童尿碘的平均含量僅為71.27微克/升(尿碘的正常值為100微克/升);在市區小學生中,體內有一定碘儲備的約占32%。在香港的居民中,有50%的成人、45%的兒童和36%的孕婦碘營養不良,有25.6%的新生兒受到缺碘的威脅,出現了一過性的甲狀腺功能減退。

缺碘如此普遍存在,人的一生又不能缺碘,那么以什么方法來補碘呢?在食鹽中加入一定量的碘劑,是補碘的最佳方法。因為:①任何人都離不開鹽,食鹽加碘可以使人人受益,而且受益終身:②加入的碘量只要符合人體供給量標準,絕不會出現什么不良反應:③適于集中生產加工,使用方便且價格低廉。正因如此,1948年聯合國糧農組織和世界衛生組織都積極倡導使用碘鹽防治碘缺乏病。五六十年代,歐洲和北美洲的許多國家廣泛采取了食鹽加碘措施,如今這些國家大部分已消除了碘缺乏病。至1998年,全世界有碘缺乏病流行的129個國家中,已有86個國家實施了全民食鹽加碘,有62個國家已取得顯著的防治效果。

我國自1993年以后,在全國逐步實施全民食鹽加碘。監測資料表明:居民的碘營養水平有了大幅度提高,兒童的甲狀腺腫大率由24.43%下降到10%左右,已經杜絕了地方性克汀病新患者的出現。

碘鹽不是“元兇”

在防治碘缺乏病方面,全民食用碘鹽十分關鍵。然而,有人擔心:如果有人不缺碘,會不會對健康有害?特別是個別地區,近兩年“甲亢”病人有顯著增加的趨勢。于是,有人對全民食用碘鹽的安全性提出質疑。事實上,從全世界食用碘鹽70多年的歷史,以及其他國家的食用情況來看,在普及碘鹽后,甲亢的發病率確實會成倍增加,1～2年內達高峰,然后逐漸下降,3～5年后可恢復到原來的水平。多數專家認為,發生在缺碘人群中的這種現象,是當碘攝入量突然增加時,個別人出現的一種調節失控現象。但全民食用碘鹽的安全性是毋庸置疑的,國際組織和有關專家都認為:“它不會對碘已經充足的機體帶來任何醫學上的危害。”

在臨床上,確實有一種是與攝碘過多有關的甲亢,稱為“碘甲狀腺功能亢進癥”,簡稱“碘甲亢”。但是,研究發現這種患者的甲狀腺內部存在某些缺陷,如多結節性地方性甲狀腺腫,才在一次性或多次攝入較多的碘時,誘發甲亢癥狀出現。也有人推測認為,可能本來就有甲亢,因缺碘而癥狀不明顯,補碘后就顯現出來了。

我國實施全民食用碘鹽后,對各地甲亢發病的影響并不一致。目前,專家們比較一致的看法是:在缺碘地區,年齡偏大、甲狀腺有結節的人,可能是碘甲亢的高危人群,碘攝入過多過快,對他們是不適宜的。

何人可以說“不”

我國實施全民食鹽加碘,但全民的含意不應機械地理解為“一個都不能少”。那么,誰可以對碘鹽說“不”呢?

高碘地區居民。近年調查發現,在河北省黃驊市及其周圍地區,山東省黃河三角洲地帶,以及江蘇、安徽、河南、山西、新疆、內蒙古的個別縣區,散在分布著一些水源性高碘村子,那里的飲水含碘量多達200微克/升以上,居民的尿碘水平高達800微克/升,有的村民還患有高碘性甲狀腺腫。這些地區屬于高碘地區,不但不能供應碘鹽,還要采取措施改水降碘。

甲亢病人等。被確診為甲狀腺功能亢進癥、自身免疫性甲狀腺炎等患者,食用碘鹽或含碘食品時,病情難以控制或出現反復。因此,這些患者不宜食用碘鹽。根據國家有關規定,可憑當地人民政府衛生行政部門指定的醫療機構出具的證明,到當地人民政府鹽業主管機構指定的單位購買非碘鹽。

尿碘高的人。在適碘甚至低碘地區,每個人的碘營養狀況是不一致的。有些人尿碘含量較高,此時不宜食用碘鹽,但需經常檢查尿碘含量,避免碘攝入減少后出現缺碘。

不知道自己體內的碘水平,盲目擔心是沒有科學根據的。專家認為,在一般情況下,即使不缺碘,食用碘鹽也不會導致碘攝入過量,更不會對人體產生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