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華玲
希望的化身
古斯芒穿過歡呼的人群,來到一位盲人婦女面前,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去年9月,婦女的丈夫和兄弟都死于親印尼民兵之手,她哭訴著,她和5個孩子今后可怎么活。古斯芒輕聲說些安慰的話,溫柔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親吻她的臉頰,然后起身。人們主動讓出一條道,全場鴉雀無聲。幾分鐘后,仰慕者將他高高拋起,眼含熱淚高呼:“東帝汶萬歲!”這個距首府帝力175公里的小村莊去年遭受浩劫,親印尼的民兵大開殺戒,而今這里處處斷壁殘垣,人人缺衣少食,家家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和失去親人的痛苦。但古斯芒來了,他就像救世主,終于給絕望邊緣的村民帶來希望。古斯芒許諾,遠離恐懼的自由就在眼前,這話就像定心丸,村民深信不疑。最近幾個月,古斯芒踏遍了東帝汶的每個角落,向人們描述光明的未來。在東帝汶人眼中,古斯芒是希望的化身。
在東帝汶草根階層,古斯芒有著巨大的號召力和權威性。今年2月,印尼總統瓦希德到達東帝汶時,當地人群情激奮,場面一度失控。緊急關頭,古斯芒力挽狂瀾,終于使憤怒的人群平靜下來。事后,古斯芒安排瓦希德與3位示威者代表面談,其中包括被印尼當局處死的抵抗運動領導人大衛·阿利克斯的遺孀。出人意料,見面沒有半點火藥味,阿利克斯夫人彬彬有禮,她只想知道丈夫葬身何處,瓦希德則表示自己將盡全力幫助她。
正如批評者所言,古斯芒對經濟及行政管理并不在行,但他的親和力及凝聚力無人能敵,尤其在戰爭中,這些顯得格外重要。
斗爭年代
古斯芒生于1946年6月,孩提時候,他經常看到犯人被殖民者處以鞭刑,那痛苦的呻吟訴說著東帝汶人的苦難,葡萄牙人對當地人的歧視在他腦海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上小學時古斯芒十分頑皮,12歲那年,父母把他送進神學院,希望兒子將來成為神父。可這并不是古斯芒的理想,4年后,他逃走了。此后,古斯芒曾在帝力的中文學校教授葡萄牙語,還在省政府任過職,但上司的種族歧視讓他大動肝火,威脅說要用拳頭討個說法,結果丟了工作。
懷著對殖民者的仇恨,古斯芒1974年成了一名記者,他見證了葡萄牙人的離去,卻又目睹印尼人的到來。1975年古斯芒離開妻子和兩個年幼的孩子加入反抗軍,和游擊隊員奔走在東帝汶的崇山峻嶺中,一干就是幾十年。1981年,古斯芒當上解放東帝汶武裝部隊領導人,也因此成了當權者的眼中釘。
斗爭歲月很艱苦,而古斯芒家人的日子也不好過。“我總是擔驚受怕。”77歲的母親安托尼亞如今回憶說。他們經常受到威脅,要他們把兒子交出來,二老的回答總是一句:“虎毒不食子。”家人永遠跟他站在一起,但最親密的朋友卻背叛了他,1992年,古斯芒秘密潛回帝力時,被朋友出賣。
對古斯芒而言,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有了嶄新的斗爭舞臺。在審判席上,古斯芒大聲呼吁在東帝汶舉行全民公決,由東帝汶人決定自己的未來,他說:“害怕公決的人其實怕的是真理。”雖然古斯芒被關進了監獄,但他成了全球最著名的政治犯之一,東帝汶問題也從此引起國際關注。1997年,時任南非總統的曼德拉看望了古斯芒,并為使他重獲自由四處奔走。在獄中,古斯芒有更多時間思考東帝汶的未來,閑暇時,他就寫詩或作畫,用心描繪記憶中的東帝汶,也描繪著東帝汶的未來。
總統最佳人選
1998年蘇哈托倒臺,繼任的哈比比總統承諾由東帝汶人投票決定自己的未來。此舉招來印尼軍隊強硬派的不滿,他們采取各種極端手法,妄圖阻止東帝汶的獨立。眼看著同胞一個個倒在血泊中,古斯芒做出了痛苦的決定,命令他的游擊隊遠離這場浩劫,以免影響到隨后舉行的全民公決。在解釋其中原因時,古斯芒沉痛地說:“他們打什么算盤很清楚,我們不會落入圈套。他們想造成錯覺,東帝汶正展開內戰,這樣一來,聯合國維和部隊就不可能前來。”去年9月初,當親印尼民兵在島上肆無忌憚地殺人放古斯芒深得東帝汶人愛戴古斯芒:為東帝汶而生人物報道14
火,古斯芒的游擊隊員只能握緊拳頭遠遠地看著。全民公決后不久,由澳大利亞人組成的聯合國維和部隊進駐東帝汶,以維持秩序。一個月后,古斯芒回到了帝力。
古斯芒現在正為重建東帝汶四處奔波。聯合國方面希望明年夏天在東帝汶選出總統,古斯芒正是最具競爭力的人選。但他已多次表示自己不會出任:“重建東帝汶需要更多智慧和才干,我并不勝任總統這樣的重責大任。”古斯芒的助手和家人也認為他不熱中于權力,姐姐阿曼迪那說:“作為普通人,他需要好好休息了。”但在東帝汶,古斯芒絕不是普通人,他也不可能像一名普普通通的東帝汶人那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