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綱和孫琳:摩登舞蝶

賓語

1999年11月28日,天津人民體育館。第九屆全國體育舞蹈錦標賽頒獎現場。

當主持人宣布,摩登舞職業新星組冠軍,是來自安徽的楊綱和孫琳時,觀眾席上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楊綱和孫琳邁著優雅的舞步滑進場中,向歡呼的人們揮手致意。兩個人激動地對視著,似乎,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晶瑩的淚光。

主持人微笑著請他們向觀眾多介紹一下自己,因為他們是迄今為止國內職業組最年輕的一對摩登舞選手。僅僅三年時間,就從最低組別乙組新人,躋身最高組別職業組,這在國內是絕無僅有的。他們也是我國唯一一對未去英國進修而取得職業新星冠軍稱號的選手。

□當初硬著頭皮被媽媽拉去當陪練的楊綱,第一個收獲是舞動了漂亮女孩孫琳的芳心

1992年,20歲的楊綱從合肥聯合大學畢業后,分配進了華東電子研究所基建辦公室。

1993年,所里為了活躍職工的業余文化生活,特地請來了老師教大家學跳交誼舞,全所上下,學舞者分外踴躍。楊綱的媽媽也興致勃勃地想去學,可是爸爸不感興趣。楊媽媽情急之下,拖兒子去當舞伴。從未邁過舞步的楊綱,為了不掃媽媽的興,只好硬著頭皮充當陪練。

就是在這樣一個極為平常的交誼舞普及班里,楊綱的舞蹈才華展現了出來。一個月的學習結束后,楊綱的舞技已遠遠領先于其他人。

1994年6月份,安徽省主辦第三屆交誼舞大賽。在比賽前的一個晚上,楊綱才找到了舞伴,臨時抱了一下佛腳就上了場。

沒想到,他抱回了交誼舞甲組冠軍。楊綱興奮異常,也許骨子里他有一種崇尚競技的沖動,比賽獲勝使他對舞蹈的興趣陡然增加了許多。

緊接著,楊綱轉入了摩登舞的學習。

國際標準體育舞蹈有三個組成部分——摩登舞、拉丁舞和團體舞。作為國際和國內體育競賽項目之一,它有特定的競賽規程和評分規則。這類交際舞動作難度大,具有全面性、復雜性、準確性和藝術性的特點,對參與者的體能、技術、意志、音樂修養有很高的要求。摩登舞包括華爾茲、探戈、快步、狐步、維也納爾茲五個舞種。

當年底,在一次海峽兩岸的交流活動中,安徽省邀請臺灣的職業摩登舞選手來表演。行云流水般的舞步,優美華麗的造型,輕盈、舒展、美輪美奐。楊綱發現,原來舞蹈可以跳成這樣。他熱切地向臺灣的摩登舞高手請教。臺灣職業選手很贊賞他的條件,但考慮到安徽省的現狀,懇切地告訴他,在一沒有固定舞伴,二沒有很好師資的情況下,要學出來,很難。楊綱說:“我拼命賺五年的錢,再來學,怎么樣?”臺灣人笑著搖搖頭:“那就來不及了!”

楊綱的學舞熱情第一次遭到了挫折。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他才又開始斷斷續續地去國際中心練舞。在這里,他邂逅了一個溫柔美麗的女孩——孫琳。

孫琳陪女友來國際中心學社交舞,氣度不凡的楊綱走進了孫琳的視線。此時的楊綱早已不是當年的瘦弱模樣,幾年的習舞生涯,把他的身形鍛造得剛健、寬厚、挺拔有力,給孫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楊綱對孫琳幾乎是一見鐘情。兩個人認認真真地談戀愛,裝修新居,籌備婚禮。但之后不久的一次比賽使他們把婚禮推遲到了兩年后。

1996年夏天,合肥市組織了一場國際舞比賽。楊綱心中的競技沖動再一次主宰了他。他以極大的熱情重新投入訓練,但舞伴仍是臨時的。他們訓練了一個月,孫琳也陪了一個月。比賽中楊綱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季軍,而孫琳也由于一個月的耳濡目染,對摩登舞產生了興趣。賽后她對楊綱說,以后我來做你的舞伴吧。楊綱喜出望外。這一對黃金搭檔就此產生。

□僅僅三年時間,就從最低組別乙組新人,躋身最高組別職業組,這在國內是絕無僅有的。

起初,孫琳幾乎連最基本的社交舞都不會。在練舞廳初學的日子,許多人都跑來指點她,這個說該這么跳,那個說該那么跳,常常弄得她一頭霧水,無所適從。那個時候,熟悉的舞友們都認為,孫琳肯定學不出來,因為她太嬌弱了。

其實,孫琳有著很好的身體素質,身高165米的她,幼年時練過五年體操,至今仍保持著良好的身體柔韌性,而且身材纖細,極符合摩登舞的要求。

楊綱雖然相信孫琳的潛質,但他不希望心愛的女友練得太苦。他想,就當作兩人共同的愛好,練成什么樣就什么樣吧。他先教孫琳跳拉丁舞,用拉丁舞狂放的節奏帶動她的情緒;再與孫琳一起去學芭蕾,體味其中無限的優雅;還和她一起去教孩子跳舞,從孩子的天真中發掘舞蹈的樂趣。楊綱就是這樣,慢慢地把孫琳帶進了摩登舞迷人的境界。

孫琳是一個特別要強的女孩,在楊綱的鼓勵下咬牙苦練,發誓要跳出樣子來。在訓練班學舞的間隙,別人都三三兩兩的聊天休息。她卻一個人在角落里,為一個姿態,一個旋轉,對著鏡子琢磨好半天。摩登舞看時優美,練的過程卻非常枯燥,遠非一般人所能想象。而孫琳卻能埋頭深思,把深奧的技術難題解析得透徹明了,從而使自己的舞技提高得非常之快。

1997年5月,剛剛配合了半年的楊綱和孫琳,參加了合肥市首屆體育舞蹈大賽,一舉奪得了摩登舞冠軍。這一次的奪冠給入行不久的孫琳以極大鼓舞,她振奮不已,對自己充滿了信心。從此,兩人踏上了更為艱苦的求學之路。

體育舞蹈在國內屬于新興體育項目,楊綱、孫琳也非專業選手。

要提高得迅速,必須不斷的學習,光靠自己練是絕對不行的。幾年來,他們幾乎每一兩個月就得去外地“取經”,蘇州、北京、廣州、鄭州、天津……

在北京,他們住在條件很差的地下室里,只為了離老師家近一些。

去鄭州,為了趕時間,他們坐夜車去,天亮時剛好到達,下了車換上鞋就得去練舞。練兩天,最后連濕衣服都來不及換掉就得趕回程的火車。

那次南下廣州學舞已是11月底,當時廣州已不暖和,可為了省錢,他們找了個老是停電停水的空房住下。房子在河南區,學舞卻要去河東區,車程足有兩個小時,還常常塞車。兩人每日坐23時的末班車,趕回住處就著冷水簡單洗洗后睡覺,第二天一早又得起來去練舞。有時孫琳坐在返回住處的公共汽車上,望著窗外來往的車流,筋疲力竭地竟有想哭的感覺。

他們就這樣,不斷地學習,不斷地求拜新師。每從一地學習歸來,兩人就細細消化老師所教的內容。他們花錢包下了一個企業的舞廳,業余時間幾乎都用在了練舞上,沒有同伴,沒有掌聲,只有音樂和他倆。

孫琳說,這樣的練舞就像蠶在做繭,一層一層,密密的,不知道繭破了到底會變成什么,是蛾子,還是美麗的蝴蝶?而參加比賽,就是破繭的過程,他們必須以一次又一次的比賽來不斷地驗證自己。短短兩年時間,他們先后捧回了“拼拔彩彈”杯全國第十三屆亞運會選拔賽乙組冠軍;“蘇鑫”杯全國三十城市體育舞蹈邀請賽摩登舞甲組冠軍;“日月明”杯第三屆體育舞蹈精英賽摩登舞甲組冠軍;“李天翔”杯第九屆體育舞蹈錦標賽職業新星組冠軍。

每一對成功的摩登舞選手,幾乎都有著雄厚的財力基礎;每一對職業新星組的全國冠軍,幾乎都有去國外進修的經歷。只有他們,兩個普普通通的工薪族,憑著自己的天賦與勤奮,成為舞蹈界的佼佼者。

□舞蹈滿足了他對競技的渴望,也滿足了她對音樂的迷戀,更讓這一對黃金搭檔的感情歷久彌深

楊綱搞基建,孫琳做會計,兩人的本職工作都與舞蹈風馬牛不相及,可是他們怎么對體育舞蹈如此著迷呢?

楊綱是無心插柳。當發現了自己的天賦后,一次又一次的比賽促使崇尚競技的他不斷地跳下去。他說,每當他站在比賽場上,聽到音樂響起,嘈雜的場上頓時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這時候,他就能立刻進入狀態,身心極度興奮,充滿了昂揚的斗志。他說,比賽是很有意義而且充滿樂趣的一件事。

而孫琳跳舞則是始于好勝。她為了爭口氣刻苦練習,漸入佳境后卻深深地迷上了舞蹈。如今她對摩登舞的喜愛甚至超過了楊綱,她說一天不跳舞,就覺得像少了什么似的,全身不自在。

“還有音樂”,孫琳微微地瞇起眼睛,“音樂的意境有時是憂傷的,有時是深情的,在這樣的音樂中起舞,很美,很享受。”

不僅如此,他們也具有優越的身體條件。楊綱身高179米,孫琳身高165米,男伴寬厚,女伴纖柔,身材上屬于黃金搭配。他們的容貌在舞界更是上上之選,男士英俊,女士秀麗,比賽中占盡印象之利。兩人都受過高等教育,氣質中頗具書卷味,對舞蹈與技術的理解和領悟也有獨到之處。再加上他們的勤奮,迅速躋身高手之林,自是在情理之中。

兩個人從1997年2月合作至今,舞蹈已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能擁有共同的愛好,真好!”他們說。 這項愛好,讓他們領略到音樂的純美,感受到健康的好處,體味到競技的快感,享受到成功的榮譽。在共舞中,兩個人的感情也歷久彌深。

舞界有一句話,兩個人跳到多好,感情就有多好。摩登舞的許多舞種的起源,都是愛情的表達。所以,夫妻搭檔也許更加容易將這種舞詮釋得完美。楊綱常說,跳舞要達到三種境界,一是要讓舞伴舒服;二是要讓觀眾舒服;三是讓自己舒服。技法高超的舞者在舞蹈時幾乎能達到兩位一體的程度,男士像一棵偉岸的樹,女士就是樹上柔曼的藤。看楊綱和孫琳的舞,就有這種感覺。

每次上場比賽前,兩人會情不自禁地用力握握對方的手,借此傳達相互間鼓勵的情緒。舞蹈融進了他們每一個平常的日子,一個個細節也綴成了他們溫馨的回憶。“舞蹈,是值得我們迷戀一輩子的。”他們說。

□安徽出現過的最昂貴的鴕鳥毛裙子是屬于孫琳的,那是父母真誠的援助

當初孫琳迷上跳舞時,她的爸爸媽媽是非常不滿意的。在老人家傳統的思想里,跳舞就是在舞廳里黑燈瞎火、摟摟抱抱的玩藝兒,迷上了跳舞,還能有什么好?

孫琳就耐心地向父母解釋,什么是體育舞蹈,它如何與別人的想象不一樣。在老兩口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孫琳開始與楊綱忙碌地練舞。孫琳是一個自制力非常強的女孩,她每天下班后練舞二個小時,然后就回家看書。在她學舞的兩年里,她成了舞界的新星,也通過了自學考試,兩邊都沒耽誤。

看到兒女們如此鐘情舞蹈,尤其是看到他們捧回的一個個獎杯,雙方老人開始全方位支持他們。兩人學舞練舞耗費巨大,父母們給予了無私的援助。業余時間練舞兩人沒有時間操持家務,雙方家長就輪番讓他們回家吃飯,省去了許多庖廚的麻煩。

在南京比賽時,兩人臨時租的表演服裝又難看又不合身,隨著他們名次的提高,好的舞裙對他們顯得更加重要。此時,孫琳的父母伸出了援助之手給兒女買了一條昂貴的舞裙。這條裙子價值萬余元,裙身是灰色與咖啡色相間,裙擺由上等的鴕鳥毛綴成,鑲有璀璨奪目的鉆石,穿上它高雅華貴,令場中起舞的孫琳風采大增。這條裙子是安徽省出現過的最昂貴的舞裙。

除了參加比賽,他們還會參加一些考試,如裁判資格教育。但這類考試往往費用高昂,看到女兒為費用發愁,當初反對得最堅決的孫琳的爸爸對她說,跳到這種程度,不要為錢的問題太擔心,只要對你們的進步有利,我們會支持的。

他們之所以取得這么好的成績,進步得這么快,父母的愛與支持起了很大的作用。

□目標:舞到奧運會上去,為祖國爭得榮譽

1997年底,楊綱和孫琳獲得全國乙組新人亞軍后,中國體育舞蹈協會委派他們去英國黑池參加第73屆世界體育舞蹈錦標賽。黑池是世界體育舞蹈的圣地,去黑池“朝圣”是每個練舞者心中的夢想,楊綱和孫琳也不例外。可是,每人3萬多元的高昂費用使他們未能成行。但他們從未放棄過苦練,他們相信夢想會實現的。

現在,體育舞蹈已經列入非奧運項目的全國體育運動大會正式比賽項目,在奧運會上也成為表演項目。楊綱和孫琳說,現在最想的就是舞到奧運會上去,為國爭光。

“如果有可能,我們還想開個學校,”孫琳說,“把正確的舞步和技術教給孩子們,讓我們國家多一些自幼訓練的選手,早日成為世紀體育舞蹈強國。”M

(責編 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