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政敏
我在比利時生活工作了九年之后返回中國,在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里仍舊從事著我喜歡的工作。每天我的五官科門診有許多小病人來看病。說實話,這些從三、四歲到十來歲不等的孩子比我記憶中的九年前的孩子們,從膚色到服飾都鮮亮得多了,這些患了病的花朵們由少則兩個多則四個的家長們陪著,照例詢問他們的病情。孩子們大多閉著嘴,急切的家長在旁邊敘說著他們的寶貝什么時候得的病,鼻子什么時候發(fā)癢,鼻涕什么顏色,間或問自己的孩子一句:“是嗎,是嗎?”孩子淡漠地點點頭或搖搖頭,仿佛得病的是別人。而在比利時看門診的時候,情況正相反,面對醫(yī)生,病孩是真正的主角。當我問病發(fā)的經(jīng)過及癥狀時,四五歲的孩子會自己答,哪一天開始打噴嚏,鼻涕的顏色形狀是怎么變化的,偶爾有表達不清楚的地方,大人會略作補充。同樣,在對五歲左右的小病人進行聽力測試的時候,我們目前使用的是電測 聽,孩子聽到聲響,按一下按鈕就行了。國內(nèi)的孩子面對這樣的儀器總顯得怯生生的,孩子稍稍離開父母幾步,獨自面對一臺儀器,往往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孩子聽主治醫(yī)生介紹了數(shù)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該按按鈕,什么時候不能按。而在比利時,孩子似乎就不存在這種障礙。
作為一個十歲孩子的父親,我陪著孩子經(jīng)歷了兩國的教育。孩子在比利時上的小學,學校叫熊貓小學,聽起來像是一所童話里的小學。兒子每天上學輕輕松松的,倒也像是去童話國玩了一天。沒有回家作業(yè),一半的課程是讓他們動手制作剪紙、模具。老師常常帶孩子們?nèi)ソ加危瑓⒂^各類博物館。兒子談起拿破侖、二次世界大戰(zhàn)、海灣戰(zhàn)爭、愛因斯坦、居里夫人等等,如數(shù)家珍。我不知道,對于一個小學低年級學生,是這些常識重要還是乘法口訣心算速度更重要。兒子的熊貓小學常常舉辦party,邀請孩子們的父母一同參加,由老師指導孩子們化裝,他們自己用各類化妝品把自己的小臉涂抹成自己希望的模樣。有的化裝成老人,有的化裝成半面獸的樣子。孩子們跳舞、表演,自在無比,表演的孩子說錯了也不緊張,兒子回到了國內(nèi)之后,情況就不一樣了。他除了要完成大量的課堂作業(yè)和回家作業(yè),周末還要同大多的孩子一樣去上補習班,天天顯得疲憊不堪。聽他背起我們兒時就背過的唐詩,做起我們小時候也傷過神的算術題,雖然不無親切之感,但想想他曾經(jīng)的輕松無比的學生生涯,仍不免若有所憾。
看到國內(nèi)的父母們,在督促孩子做功課上是無論多久都有耐心的,一看到他們在生活自理上遇上一些棘手的事,就趕快包辦了。我一位老同學的兒子天天騎自行車上學,他們住五樓,車由他父親天天扛上扛下。記得在比利時期間,一次同一位朋友一家騎車去郊游。他們的兒子Anddy是一個可愛的九歲小男孩,一個人騎在最前面。然而,不多久Anddy的自行車忽然拋錨了。小Anddy不慌不忙下了車,檢查了一番告訴我們鏈條脫位了。不等他父親發(fā)話,就讓我們等等,自己修理起來。朋友悠悠閑閑地同我們在一邊看風景聊天。Anddy開始先是試圖將鏈條前面的牙往盤上套,試了幾回,才悟到什么似的,重新開始擺弄那根鏈條。半個小時過去了,朋友過去看了一下,Anddy已套上了脫位的鏈條。朋友用手轉(zhuǎn)動了一下踏腳板,驗收合格,便招呼我們一起上路了。
其實,愛子之心,舉世相同。傳統(tǒng)、經(jīng)濟、生活態(tài)度與文化背景的不同,造成了兩地父母不同的愛兒方式。作為一個父親,一個常常同孩子們打交道的醫(yī)生,我覺得理想中的教育應該是東方式的約束同西方式的開放相結合,當然,關鍵是我們的教育應該使孩子能夠?qū)W會應付日常的生活,學會感知生活中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