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霜鐵枝又綻梅

上海：金寶山

2000年，隨著跨入新世紀，也將迎來抗日勝利55周年。

上海收藏家馮建忠在整理抗戰勝利后創刊的雜志時，翻出了一本1945年10月刊印的"節目說明書"和1946年創辦的《游藝旬刊》、《戲劇畫報》兩冊期刊。這些藏品記載著紀念抗戰勝利后"伶界大王"梅蘭芳重返舞臺的真實故事。時隔多年，它們已成為珍貴的資料，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節目說明書"是馮建忠在1996年夏天一個偶然的機會覓得的。這本說明書，是1945年秋由上海各界慶祝抗戰勝利大會演出委員會所印制，版面為16開，20頁，選用安徽上等宣紙，印刷精美。封面封底為玫瑰紫紅，透出吉祥喜慶的色彩。全部文字說明為中英文對照，前所未有。內有演出主任、著名電影導演費穆為祝賀梅蘭芳復出撰寫的題為《梅蘭芳先生與中國劇》的散文，文字優美，言簡意賅。這篇祝詞把京劇比喻為中國畫，贊美這兩門國之瑰寶有異曲同工之妙，將梅蘭芳喻為傲霜艷麗的梅花。文章寫道："……梅先生的藝術是古典藝術的最高表現。他曾致力于中國劇的改進，并將使舊的藝術融洽于現代藝術。梅先生曾介紹中國古典劇到世界去。中國劇已被世界所認識，在美國和蘇聯，不僅使藝術家們驚奇，并且影響了他們。梅先生息影八年，正如他畫的梅花，鐵骨冰心，表現了藝人的勁節。今日東山再起，實給人無限的喜悅。"原來梅蘭芳應邀出演，萬分激動，特意畫了一幅梅花圖，取沒骨筆法畫梅，枝干遒勁挺拔，氣韻生動；用圈梅法畫花朵，一圈圈花朵線條流暢，風姿綽約，迎春怒放；楷書題款，字如其人，端莊秀逸。梅蘭芳的畫與費穆的文章各臻其妙，珠聯璧合，疊印在節目說明書上，占兩頁篇幅，分外醒目。一般戲劇或電影的說明書僅一兩頁，而慶祝抗戰勝利藝術公演節目說明書破例用了20頁，且印刷極為講究，本身就是一種藝術品。所印700本，全部贈送，觀眾視如珍寶，皆妥為珍藏。

從"節目說明書"上可以看出，這次慶祝抗戰勝利藝術公演非常隆重，陣容強大。海上聞人杜月笙任演出委員會首席委員兼游藝組組長，委員中有上海市軍政頭面人物、商界巨子和文化藝術界知名人士，工作班子成員多達270人。劇目豐富，有音樂、舞蹈、戲劇，演出單位為上海聯合歌詠隊、上海管弦樂隊、上海戲劇學校。主要演員有梅蘭芳、音樂教授衛仲東、著名京劇演員關鴻賓等。梅蘭芳唱壓臺戲。

梅蘭芳復出，有一段鮮為人知的"幕后戲"：抗戰期間，梅氏蓄須明志，息影八年，演唱荒疏，影響嗓子發音，一時拔不高昂揚的聲調，為此他憂心忡忡。京昆名小生俞振飛聞訊，上門造訪，建議梅蘭芳演昆劇。他操著一口英語說："昆劇是一門比較高深的藝術，唱腔柔和婉轉，切合你目前的嗓音。你我30年代合作演出過昆劇，您駕輕就熟，這次演出必能成功。"梅蘭芳點頭稱是，感嘆地說："近年來演昆劇的人很少，實在可惜。"于是兩人商定演出昆劇折子戲《費貞娥刺虎》。節目說明書登載了此劇簡介和全部唱詞。劇情說的是："崇禎末，李闖破京師，帝后殉國，后宮躍御河死者千百人，獨費宮人貞娥不與，蓋不輕一死，蓄志殺賊也。"故事悲壯，表現了一個弱女子不畏強暴、堅貞報國的氣節與勇氣，這種精神與梅蘭芳抗戰時期拒不與敵偽合作的心境吻合，梅蘭芳情緒高漲，在上海馬斯南路家中每日吊嗓子，做演唱的準備。他以前的琴師都在北平，一時無法南下。誰來伴奏？俞振飛擅吹笛子，愿屈尊為梅助演，又為他解開了第二個難題。

1945年10月11日晚，慶祝抗戰勝利藝術公演在蘭心大戲院拉開帷幕，座無虛席，盛況空前。據一位觀劇的收藏家介紹：梅蘭芳時年51歲，剃掉胡須，精神煥發，加之身材勻稱，扮相俊美，真使歲月倒流，韶華再來，看上去如青春麗人一般。他一出場，全場觀眾情不自禁地發出歡呼，報以熱烈的掌聲。演至貞娥飲劍自刎，不少觀眾忍不住流下了激動的淚水。這天，俞振飛、許伯遒兩人輪流吹笛，笛聲悅耳動聽，助演非常成功。

梅蘭芳復出首演，好評如潮。為回報社會，他在美琪大戲院再演昆劇。上海《申報》以"梅蘭芳獻藝十日"為題刊登消息，報道每日上演的劇目內容，并發表《訪梅蘭芳博士》的專訪文章。1945年冬，梅蘭芳完全恢復了嗓音。次年春，在中國大戲院等劇場演出京劇，第一場即推出其名作《宇宙鋒》，轟動上海灘，再一次掀起了"梅蘭芳熱"。

馮建忠收藏的《游藝旬刊》、《戲劇畫報》，對上述演出作了詳細的介紹，同時刊登了梅蘭芳的劇照。周翕園先生在《游藝旬刊》創刊號上發表題為《梅王風采不減當年》文章。文中寫道："抗戰期中，蟄伏八年之梅畹華博士，樹藝壇正氣，不為勢脅利誘，獨甘隱淪，所謂難能可貴，其志可嘉。勝利后梅氏重整歌衫，再現色相，首以昆劇義演，慰眾渴望。今歲正式登臺，聲容甚威，無待贅述，其首夕打炮戲為《宇宙鋒》，此劇本為青衣重頭，又屬梅氏杰作，故一再復演，勢不少衰。"《游藝旬刊》創刊號由于介紹了梅蘭芳復出重演京劇盛事，受到上海收藏界的青睞，至今已得之不易。 責編巖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