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模”下崗

●劉巨才／文●褚大偉／圖

李士奇“勞模”的光榮稱號不是上級領導或工會什么官方機構授予的，而是同科室幾位同仁命名的，還真當之無愧。近兩年來這個上萬人的大廠因為產品滯銷，陷入停產狀態，連產供銷部門都不運轉了；他所在的這個部門是管綜合的，更沒有什么可以綜合的了，就被稱為“不管處”。處里共有四男四女八員大將，處長不到半年就該退休了，剛剛考察回來又去療養，群龍無首，喝茶、聊天、甩撲克。

恰在這當兒，廠里做了“減員增效”動員報告，“不管處”也得先有一人下崗。誰下呢熞蛭沒人主持工作，處里被稱為“智多星”的老吳提議采取“抓鬮”的方式決定。“勞模”李士奇最后抓了一個“下”字，其他６名同仁就把自己手心里攥著那個也寫著“下”字的小紙團一捏丟進字紙簍里，紛紛向“勞模”李士奇表示祝賀：“扔掉‘鐵飯碗好呀，可以下海經商，掙大錢。”

李士奇下崗離廠以后，處里那六位同仁又都懊喪莫及，忽然懷念起“勞模”來了。“勞模”離開之后，他們遇到的第一個難題是再也沒人點火生爐子，給大伙燒開水，熱飯盒了。由于廠里交不起取暖費，暖氣被燃料公司給停止了供氣，辦公人員只好擠在一間屋子里燒爐子取暖。“不管處”的四位男士中除處長外，“智多星”老吳患有支氣管哮喘，最怕煙嗆，那位年輕的小分頭梳的倍兒亮，皮鞋擦的賊亮，在家里就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小帥哥，只能由別人侍候，豈能侍候別人。四位女士中兩位孩子媽媽，享受每天晚來早走兩頭中間還要給孩子喂飯的特殊待遇；另兩位都是有名的“時裝模特”，上萬元的裘皮大衣、上千元的鱷魚小皮靴，躥上點火星兒，燒個洞怎么辦熤揮小襖湍！崩釷科媸塹绱蟊弦狄院笥沙導涔と蘇釁肝干部的，沒根沒蔓，有的是一身力氣，一閑著，手腳就不知道朝哪兒放，就主動把辦公室里的衛生兼雜務全部承擔下來，也因此在處里獲得了“勞模”的稱號。如今“勞模”下崗離職了，大伙只好守著一個冷冰冰的鐵爐子挨凍。時下最低氣溫是零下２６°，如果寒潮一來，氣溫驟變，極有可能一下子降到零下３６°，人還不得凍成冰棍犗衷諏個人一個個愁眉苦臉，不知道如何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季。關鍵時刻，還是“智多星”老吳胸有韜略，提出一個最佳方案，就是六個人每人每月拿出３０元錢，返聘“勞模”李士奇回處里當“計時清潔工”，負責辦公室里生爐子、燒開水和衛生雜務。這個方案立刻被全體通過了。都說，不就是每個月拿３０元嗎，等于少吸兩盒好煙，少用一管名牌口紅，劃得來。“智多星”還為“勞模”辦理了臨時入廠證，便于隨時入廠。

“勞模”李士奇接受了原科室的“返聘”，自然很高興。他每天７時到８時之間，收拾好衛生，燒好開水，給各位男士沏好茶，然后和大家“拜拜牎保煌砩希凳鋇劍妒痹倩乩詞帳耙槐椋擺放好報刊文件，做到井然有序，然后閉燈、鎖門，最后一個走出辦公室。下崗了，每天仍然可以和同仁們見上一面，說說笑笑，還能多收入１８０元錢，買大米夠全家人吃上幾個月的呢。

由于“勞模”李士奇把“不管處”的衛生雜務由兼職正式變為專職，干起來更是一絲不茍，使之一直保持四壁無塵，窗明幾凈，還被廠部評為“衛生流動紅旗單位”。“不管處”的先進經驗迅速傳播開去，其它一些科室的頭頭也都紛紛找李士奇“簽約”，聘請他去生爐子、燒開水，管理雜物。有的科室頭頭比“智多星”還聰明，不要本科室人員自己掏腰包，從“小金庫”里給李士奇支出的報酬還略高于“不管處”。李士奇只好在時間上做統籌安排，每天上午６∶３０—８∶３０，晚上４∶３０—８∶３０，準時進廠輪流為八個科室服務，成為全廠最忙碌的一個人，月收入比廠長、書記還高呢。為了提高工作效率，還把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換成大紅色的嘉陵摩托，風風火火地出入廠區，和每一個熟人打招呼，滿臉都是笑，如魚得水，活得比下崗之前更開心滋潤了。

一年以后，“勞模”李士奇帶領４０多名下崗職工在生活區里成立了第一家社區服務隊，服務項目包括家務家教、護理護送、購物搬遷等二十幾項。為了工作方便，他還配上了“愛立信”手機，只要撥通號碼，隨叫隨到，保證客戶滿意又放心。李士奇被市委、市政府命名為下崗職工的“十佳”代表，受到省、市領導的接見，報紙上有名，電臺里有聲，電視上有影兒，成為真正的“勞模”。

選自《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