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8月,一個女人走在北京寬闊的長安街上。這個女人便是我。從重慶到北京,我又踏上了人生新的起點……
婚姻危機
曹峰是我的初戀。曹峰是我的鄰居,樓上樓下住了十多年。曹峰說過,上天安排我們做鄰居,是因為要安排我們的相遇。
1989年8月,我考上了重慶的一所師范院校,曹峰卻落榜了。酷愛美術的曹峰卻很泰然,在他的心中,他會憑一支畫筆站穩腳跟。后來,曹峰自費到四川美院學習。
畢業后,我分配到重慶的一所中學任教。那時候,曹峰已經在一家大型企業的宣傳部謀職。曹峰很苦悶,因為靈魂里飛舞著不安分的分子。曹峰說他想辭職去走遍中國的河流山川,但我卻極不情愿。
曹峰終于沒有走,他繼續在那家企業做一名謙卑的小職員。
在我22歲的生日那天,我把自己交給了曹峰。
兩個月后,我躺在醫院的手術臺上,劇烈的疼痛讓我暈了過去。殷紅的血流著,那是一條小生命啊!
曹峰攙扶著我走在溫暖的大街上。曹峰說:“你受苦了!”
1995年的夏天,我做了曹峰的新娘。
曹峰對我說:“章悅,等我闖出了一點名堂,我們再要一個孩子。”望著雄心勃勃的曹峰,我點了點頭。
曹峰近乎瘋狂地畫畫,他去拜訪重慶城的畫界名流,希望能得到名師的指點。不久,他疲倦地回來,他說:“那些畫家也不過如此,還狂妄什么。”我知道,一向自尊心極強的曹峰肯定是在那些狂傲的畫家那里受了冷落。我安慰他:“曹峰,其實成功與否并不很重要。從生到死,生命只是一個過程,只要你努力了,就不必后悔。”曹峰握著我的手,高聲說:“不,不,我一定會功成名就!”望著曹峰,我突然有些擔心。如果有一天他仍沒有成功,他會如何承受?
曹峰終于迎來了他藝術的春天,他的畫作開始出現在一些美術雜志和本地的報刊上。萬家燈火下,曹峰對我說:“章悅,你知道畫向日葵的梵高嗎?”他對我說起那個畫界奇才的故事,我感到,那故事中似乎有曹峰的影子。
曹峰的名聲開始在美術界響起。他籌辦的一次個人畫展準備開展。沒料,因為一些不愉快的原因讓那次畫展取消了。曹峰大怒,回到家對我發著無名之火。我理解他內心的苦衷,小心翼翼地避著他。
曹峰的個性造成了他在圈子里的受挫,他恃才傲物的性格激怒了一些美術界名流,曹峰從那個圈子里被擠了出來。
曹峰為此苦惱不堪。他壓抑、委屈,一次一次在家中撕掉畫紙,扔掉畫筆,忽而大笑,忽而垂淚……“我們離婚吧!”有一天曹峰突然對我吼出一句話。我驚愕萬分。“我們離婚。”他重復著說。“為什么?為什么?”我撲在他的懷里哭著問。
“因為我對不起你,我太窩囊。”曹峰說。“不,只要有你,我便感到富有。”我哭著說。
我勸慰著曹峰,曹峰又變得喜笑顏開了。
但好景不常,曹峰陰晴不定的脾氣又爆發了。有一天我把一碗雞湯端到他的桌前,他竟怒氣沖沖地把碗摔得粉碎。那一刻,我的心也碎了。
我實在受不了他這種折磨。
1996年7月的一天,曹峰又吼著說:“離婚!”這一次我冷靜地回答說:“曹峰,如果你說的是真話,我答應你!”
曹峰似乎被淋了一盆冷水,眼神中充滿了驚慌。他原以為我又像以前一樣勸慰他。這一次,他卻躺在我的懷里,傷心地哭了。
反反復復的傷害和折磨,讓我和曹峰的婚姻行走在懸崖邊。
無愛的家
1996年9月10日,在重慶的一次專為教師舉辦的晚會上,我的詩朗誦獲得了潮水一般的掌聲。從臺上下來,許多人對我說:“章老師,聽你的朗誦,我的眼里噙滿了淚水。”有人還對我說:“章老師,其實你更適合在電視臺播音,你為什么不去考播音員?”
那一天,重慶一家電視臺的領導正好在臺下觀看節目。晚會散場后,他特地找到我熱情地說:“小章,我們臺里正在對外招考播音員,歡迎你來試一試。”
我的命運是在那一天發生了改變。
1997年3月14日,在電視臺數百人的考試中,我脫穎而出,被這家電視臺錄取了。那位推薦我的臺領導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看來,我的眼力不錯!小章,祝賀你!”
我開始做電視臺的實習播音員。我的成績得到了臺領導和同仁的肯定。
我在播音的同時,也主持了臺里的幾場晚會。那是調動一個人全身潛力的時刻,對我自身是極好的鍛煉。
我贏得了掌聲和鮮花,走在重慶的大街小巷,總有熱情的觀眾對我微笑。
回到家里,曹峰總是冷冷地問:“你回來了,是一個人嗎?”我終于被激怒了:“曹峰,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電視臺是一個大舞臺,你不是也在演戲嗎?那里的人我還不清楚?”曹峰話中帶著輕蔑和濃濃的妒意。
“我說得不對嗎?章悅,瞧你整天穿得那么妖艷,難道沒有人打你的歪主意?”“曹峰……”我說不下去了,伏在床上傷心地哭了。
曹峰坐在沙發上,沒有來安慰我。我抬起頭望見他,突然產生了一絲厭惡。
晚上,曹峰近乎瘋狂地折磨著我的身體。
我睜著眼睛望著曹峰,感到他的眼神是那么恐怖。
曹峰總是好奇地向我打聽臺里的事。他說:“章悅,藝術圈里的事我是知道的,你要潔身自愛。”我總是對他重復著一句話:“曹峰,你要相信我對你的愛!”
一件令我非常難堪的事發生了。
1997年8月12日晚上,同我一同搭檔的男播音員在下班途中挨了一頓毒打。事后查明,操縱此事的竟是我的丈夫曹峰。“曹峰,你這是為什么?”我憤怒的質問他。
“為什么?還不是為了你,我要那家伙嘗嘗我的厲害,叫他以后別再欺負你。”曹峰情緒激昂地說。
“誰欺負了我?”我問他。“你自己知道!”曹峰大聲說。
經過我幾次上門向那位男同事賠禮道歉,幸好他寬容大度,原諒了曹峰的舉動。
一道濃重的陰影籠罩著我的心。
移情別戀
我把精力集中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中。為了憑自己的實力站穩腳跟,我充實著自己的知識面,做到厚積而薄發。
1998年4月,臺里讓我配合幾位同事做一個城市環境方面的專題節目。訂好了到珠海的機票,我回家對曹峰說:“臺里要搞一個專題片,明天我同臺里的人要去珠海拍片。”曹峰驚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他緊張地問:“同去的是哪幾位?”我說:“三個男同事,還有我。”“那怎么行,你一個女的跟著他們,我不放心。”曹峰在房間里焦急地來回踱步。
我顧不了曹峰的無理取鬧,如期地飛赴珠海。
在珠海的拍攝很成功,也讓我對這個浪漫的城市產生了依戀。在飛機上,我突然是那么想家,想曹峰。曹峰在我心靈中投下所有不愉快的陰影,頃刻間云消霧散。
回到家,我只見到了曹峰那陰森冷漠的目光。
1998年7月11日,電視臺策劃了一個新的訪談欄目,那天特地請了在重慶的一些名流作為佳賓。
潘志良先生是一家在重慶的合資企業的總經理,香港人。那天晚上,潘先生不凡的談吐成為節目中的一個焦點人物。他常常妙語聯珠,引來一片笑聲和喝彩聲。后來我才知道,潘先生的企業正是眼下在黃金時間播放一部電視連續劇的贊助商。
節目在輕松愉快中結束,這是讓我感到最為放松的一次主持。節目結束時,攝影記者為我們主持人和佳賓合了影,潘先生就站在我旁邊。望著高大健壯的他,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種特別的感覺。
臨別時,潘先生握住我的手微笑地說:“章小姐,我非常喜歡你主持的節目,希望我們再次合作!”我微笑著說:“謝謝你,潘先生,我們后會有期。”
我開始在媒體上留意潘先生的身影。
兩個月后,臺里舉辦一場晚會,潘先生又成為晚會邀請的佳賓。我在臺上見到了坐在前排的潘先生,他朝我笑著打招呼。
也許是他在臺下對我的注視,那天我在晚會上發揮得很好。
晚會結束了,潘先生走過來問我:“如果你感到方便,我送你回家吧!”我沒有拒絕,答應了他。
坐著潘先生的車疾駛在大街上,我疲憊的心突然感到很想找個肩膀靠一靠。車內響起了舒緩的音樂。我問他:“潘先生,你是不是很喜歡音樂?”他微微偏過頭說:“是的,音樂讓我的生命年輕。”
在臺里,我常常接到他打來的電話。我總是愉快地在話筒里接受他的問候,聽他的笑聲。有時候一天沒接到他的電話,心里就感到失落。
后來,他干脆開車到離電視臺不遠的地方來接我。
回到家,依然是要面對曹峰暴躁易怒的脾氣。我不再同他爭吵,只是小心地躲避著他。在我心里曹峰一點一點黯淡下去了。
我的生日那天,潘先生驅車帶我去一家茶樓里喝茶。在那里,我成了他最忠實的聽眾。
晚上,我同他喝了酒,第一次走進了他的臥室。我接受了他火一般的熱情。有好久了,我沒有這么盡情地燃燒自己了。我在他的懷抱里,突然淚如雨下。
那天回到家,已是凌晨一點鐘,曹峰見我回來,滿臉溫情地說:“章悅,快來,我給你買的生日蛋糕。”他切了一片塞進我嘴里,我嚼著,卻咽不下去。
曹峰終于知道了我的隱情,他憤怒地吼叫起來,舞著菜刀要殺潘志良。
我實在受不了曹峰無休止的折磨。1999年4月6日,我同曹峰協議離婚。曹峰哭著說:“章悅,我永遠等你回來!”我也哭了。
我的新生
每天下班后,我便在電視臺大樓的窗戶里見到那輛奔馳車忠實地等候在那里,那是我心靈停泊的港口。
潘志良在渝北區購置了一套房子,我搬了進去。坐在他的車里,我感到終于有了一個安穩的“小家”,心里充滿了喜悅。
有一天,我溫柔地問他:“志良,我們什么時候結婚?”
潘志良攔住我的腰說:“悅,你選個日子吧。”
2000年4月29日,我終于同潘志良從重慶飛赴香港。香港,我生命中注定會有什么東西與你相連嗎?
那幾天,潘志良帶我游遍了整個港島。
晚上,潘志良終于對我說:“章悅,我要向你說明一件事。”
他告訴我,他在香港有一個家。我沒有太大的驚訝,似乎早已料定會有這么一個結果。他問我:“章悅,你覺得我騙了你嗎?”我搖搖頭,又點點頭,他不懂我的意思。
我對他說:“如果要說騙,其實騙的是你自己。”
“不,章悅,我一直沒有騙你,我心里完完全全擁有你,如果沒有你,我早已經回到香港。”他激動地說。
“那你為什么不回來,你在香港有家啊。”我說。
“不,這個家已經死亡了。”他緩緩地說。
他告訴我,他現在的妻子同他結婚7年了,六年前發現患精神分裂癥。婚前,她瞞了他。為此,他受盡了妻子帶來的苦處。現在,岳父家同意女兒同他解除婚約,只是他不忍心。在重慶,他遇見了我,堅定了他離婚的決心。
“章悅,這就是我的一切,跟著我吧,我馬上去同她辦理離婚手續。”他堅定地說。
淚水一下涌出了我的眼眶。我搖搖頭說:“志良,不用了,我不想傷害那個無辜的女人。如果那樣,我一生不安寧。”
“不,不會的。章悅,我可以帶你去見她,她會答應的。”他急著說。
“志良,你讓我去見她,你不覺得那樣太殘酷了嗎?我不答應你!”我大聲說。我決定要回重慶了。
他執意要我再考慮一下。我搖搖頭,我看見他失望的眼里淚珠閃動。一瞬間,我不明白我們彼此之間到底誰傷害了誰。
他最后請求說:“章悅,讓我陪你一同回重慶。”我拒絕了他。
飛機起飛了,在那巨大的航空港里,我看見他在海風中孤單的身影,禁不住淚流滿面。
回到正是初夏的重慶城,聽說曹峰在美術館成功舉辦個人畫展的消息。我在心底為他高興。
2000年7月的一天,曹峰來了。他變了,變得真有一種畫家的氣質。他拉住我的手說:“章悅,跟我回家吧!我不會怪你。我在等你回來!”
我抽出了我的手,告訴他:“曹峰,過去的就讓它永遠過去,這樣,對我們的生活會更好!”
曹峰轉身走了,留給我的背影成了一面墻。
8月,我向電視臺提出申請,準備去北京廣播學院進修,臺里同意了。
純凈的校園,讓我開始了新的人生。M
(責編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