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原因,我悄悄卸下了夏季里所有美麗而別致的裙裝。我是如此迷戀白襯衣和帆布褲以及它們漿洗過后散發出的淡淡的棉絮清香。我把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淡然地行走在大學校園中。那樣一個初夏的夜晚伴隨著幽幽棉絮氣息,點點滴滴盛滿了記憶。
星星綴滿夜空,照耀著簡陋的大學舞廳,音樂是沙沙的流水,女孩們的長裙在男孩身前是綻開簇簇無比優美的花朵。我拒絕了一切邀請,靜靜等待奇跡的出現。那邊,一個長腿男孩獨自坐在角落里,他雙手抱胸,雪白的襯衫似要在燈光下綻放出棉絮的陣陣清香。
他終于走了過來,一個邀請的手勢就讓我有了心跳的感覺。我把手交給他。他的眼睛里閃爍著瘋狂和憂郁兩種截然不同的質點。我感到一種拘謹,而我原本相信自己是那種可以放肆的表露自己,可以讓男孩迷眩的女孩。
他開口了“其實你完全可以穿高跟鞋來跳舞。”我個兒不是很高,這是我的忌諱。也許旁人說來我可以泰然處之,但從他口中說出我感到莫大的傷害。我回答:“我就是我,一個完整的我,用不著高跟鞋、化妝品羈絆自己。”他無聲地笑了,笑聲中有一點冷冷的譏屑:“你是學中文的吧?讀中文的女生都這樣標榜個性,其實不過是瓊瑤片的濫情招數。”我停下腳步,我覺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打擊,這個如此自高自大的人!可是,他的粗魯竟是這樣地吸引人。
我的好朋友阿朱跑了過來。她拉著我,又驚喜地看著他,說:“你啊,煜!”她又急急地問我:“陳子,你怎么認識他,發生什么事了?”那個被她稱為煜的男孩慢慢地開了腔,他指著我:“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吧?”還沒等我說話,他又自顧自地說下去:“不然你肯定認識我。”他拿出紙和筆,寫下BP機號碼遞給我,卻朝著阿朱說了聲:“我不在宿舍住,交個朋友吧!”說罷,揚長而去。他的自信激怒了我,但阿朱卻一直癡癡地望著他的背影。阿朱說他是這樣的優秀這樣的驕傲啊,說她總算是認識他了啊。一種難以言表的受挫情緒和賭氣的快感讓我堅決地把這張小紙條看也沒看就遞給了阿朱。
夜深了,我回到自己的學校。風吹得樹葉沙沙沙地響,我想他竟然能將一件白襯衣穿得如此好看!幾天過去了,阿朱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在電話那邊她哽咽著、驚慌地訴說著。我聽見一個陌生但又分明是自己的聲音在說,好男孩都這樣,他們有驕傲的資本。阿朱說陳子你為什么總是這樣有條不紊無所畏懼啊,我像你一樣就好了。但我卻知道阿朱那張小鹿般驚慌失措的臉在男孩子眼中該是多么動人。
9月14日阿朱告訴我,她生日時收到了他的紅玫瑰。阿朱放肆的哭了,幸福的淚水灑滿一臉。我依舊上課、下課,主持著學生會大大小小的工作事宜,然后周末到舞廳踏著嫻熟的舞步。同學們總是贊嘆,陳子你真懂得享受生活。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嶺南這個遙遙無期的夏季,我脫下了所有靚麗別致的裙裝,穿上了白襯衫和帆布褲。
奇跡沒有發生。每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我總是記起一個穿白襯衣的腿長長的男孩,抱胸坐在某個角落里,空氣中靜靜地彌漫著若有若無的棉絮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