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沒想到,一場車禍會徹底暴露我的婚外私情。現在,我的一頭秀發不得不暫時剃掉,我和我的情人都躺在醫院里,我倆的身邊圍著專門處理車禍的交警。更讓人難堪的是:我的丈夫,還有我情人的妻子也已到達車禍的現場。
其實,我是個膽小的女人,根本沒有向丈夫挑戰的勇氣,我并不因為感到婚姻不幸福,所以就像逃難似地在婚外游蕩。不,我并非那種性欲至上、感官至上的女人。我這種歲數的女人,尋性,并不是第一位的,我只是在尋覓一個可以交換私房話的男人,我非常希望這個男人優秀一點,他不一定性感,但必須在情感上“喂飽我”,這正是我的饑渴所在。
事情還要從我那輛私家車說起。
丈夫身邊的紅粉
三年前,父親去世,我繼承了一筆遺產,剛剛夠買一輛上海大眾出產的桑塔納轎車。真的,我太喜歡車了,有句老話說“香車美人”,我相信,一個本不靚麗的女人只要倚在名車旁,飛幾個隨隨便便的媚眼,絕對能打倒一大片男人,你信不信?
我本來就學過駕駛,擁有駕駛執照。我懷著急不可待的心情,辦好了購車的一切手續,然后馬上去提了車。記得我擁有轎車后的第一天,完全是在車上度過的,我沿著黃浦江、蘇州河疾駛,把大上海的幾條著名的馬路兜了個遍。
也就在這天晚上大約十點鐘左右,我極其不走運地撞見了那一幕,我想,我肯定是我丈夫婚后不斷出現的“性丑聞”的一個部分。當時,我的車正準備穿越南京路,這時紅燈亮了。透過車窗,我突然內心一緊,因為我看見丈夫正與一個妖冶的女人剛剛走出一家夜總會,丈夫呵護著那女人,正幫她披大衣,恰恰此時那女人脖頸上的一串項鏈掉了,丈夫竟涎著臉,蒼蠅逐臭似地繞住她幫她掛項鏈,而那女人的臉上竟蕩漾著比法定伴侶還要動人的微笑。
正在我憤怒時,后面轎車的喇叭一個勁響,我只得悻悻地啟動車子,離開了。
當天夜里,我沒有與丈夫同室而眠,也沒有睡到十歲兒子的房間。我決定單獨睡在客枯的長沙發上,這是對我丈夫的一種非常淺薄的抗議,可我一向又特別膽怯,不敢向他當面揭發我所掌握的證據。看吧,我就是這種無用的女人。不一會兒丈夫回來了,他表情平靜,好像是剛辦了一件精神文明的好事,對我睡在客廳這種出奇的舉動,也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我沒好氣地回答:“我感冒了,怕有細菌傳染給你。”
婚外的邂逅
夜里沒睡好。我有一個不幸的中年女人所難以傾吐的心事。
我都37歲了,結婚已12年,是一家化妝品公司的技術分析師。丈夫是一個合資企業的總經理,比我大三歲,業務嫻熟,并且是一個看上去日趨成熟的美男子,這么說一點也不過分,他曾是1992年華東業余男模比賽的入圍選手,長相英俊,舉手投足還有幾分儒雅之氣。更要命的是,他還是個混血種的后裔(曾祖父是華人,曾祖母是法國人),丈夫的鼻子有點鉤,眼睛有點藍,對一些女人有特別的煸情效果。
說句老實話,要是他生活上檢點一些的話,他在仕途上還有提拔的可能,不會是眼下的處級,至少可以做集團總公司的一把手,正局級。他在婚后有過三次外遇,其中一次還造成了一位在校女大學生的墮胎。所以有人形容他的那雙眼睛,說那是一副對女人圍獵的眼睛。
是的,有不少人在暗地里憐憫我,說我是婚姻中的弱者。我承認,我只有大專學歷,經濟地位一般,不足以在家庭中具備威懾地位。還有一點更致命的,就是盡管他移情婚外,屢屢犯規,我除了軟弱的哭泣與抗爭外,并不想與他真正翻臉,也就是說我仍在某種程度眷戀他、在乎他。想想吧,我這個沒出息的女人。
可是,這一次真的把我惹火了,我一連在客廳里獨自睡了一星期。他呢,也嗅到了火藥味。我讓他解釋那晚我開車時目睹的一幕,他嬉皮笑臉地搪塞:“你沒必要吃醋,她只是我們公司的一個重要客戶,我不過是與她應酬,逢場作戲而已。”
說罷,他將我的身子摟過去,慢慢溫存我。我一下子無言以對,身子也軟了下來。唉 ,我這種沒出息的女人。
夫妻暫時和解。
話題又回到私家車上。沒想到,就是我這輛貌不驚人的私家車,半年后將我推到了一場婚外艷情中。
每天上下班,我駕車都要經過郊縣一個之字形的土坡。有天夜里下了一場暴雨,第二天一早,我正駕車要沖上坡頂時,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腳步踉蹌地奔過來攔我,說坡頂的路基塌方了,但是塌的地方旁人不容易看見,車上去很容易出事。我熄了火,徒步上去看了看,表面上果然看不出問題,但把頭一伸到坡外,就看見路基下已讓雨水沖成一個大洞,隨時有塌掉的危險。我倒吸了口涼氣,連連感謝他,他呢,很紳士地對我笑笑,馬上撥手機通知養路段來搶修。
在修路的這兩個多鐘頭里,他很耐心地陪我聊天,這使我內心大悅。我了解到他是附近新辦的一所全日制高中的教師,因這兒公交車沒有聯網,是個交通盲點,所以這段路每天不得不靠步行。
我一下子有點沖動地對他說:“這段路我以后送你吧,你來搭我的車。”
他突然有些暖昧地笑了,我一下子不能辨別清楚:這是他的某種羞澀,還是一種暗暗的調情。
男人的懷抱
自此后,每當我開車路過這個土坡時,我總會下意識地將車速放慢,我非常想再見到這位男子,車窗前沒有,后視鏡里也沒有。一連三天都沒有他的影子。我想,我是有點矯情了,一個37歲的中年女人的矯情。這個女人的嘴角、額頭已有皺紋,喜歡看《廊橋遺夢》一類的情愛片,并且也常常幻想自己在現實生活中也會有男伴,也會出現一段不致使家庭分裂、但又十分蕩氣回腸的婚外羅曼蒂克的故事。我回憶他的形象,覺得他身材修長,皮膚很白,一雙眼睛特別有情韻。對,他的嘴唇很薄,這一點非常撩動我的情思,一句話,特別性感。
第四天,我一早駕車,剛望見土坡,就看見他靜靜地候著了。我的心一陣狂喜,從車鏡中能看到我的臉頰緋紅。我趕緊感速,讓車停在他面前。我打開車門,示意他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我們不是說好了的么,來,搭我的車吧。”我說。他顯得很高興,順從地坐在了我的旁邊。我按照他指的路,不到十分鐘,便把他送到了學校。分手時,我說:“下班我再來接你。”他蠻有意味地笑笑,沒有拒絕,并且告訴了我他下班的時間。 這天,整整一天白天,我在單位里都是魂不守舍,我老是看表。真令人可笑,都這把歲數的女人了,怎么還像個初渡風情的少女呢?好不容易下班了,我急忙發動車子上路。由于下班比他早三刻鐘,我不得不候在路邊死等。他來了,也是急急慌慌的,仿佛偷偷來赴一個千年約會。我故意把車開得慢些,以延長兩個的互相傾訴。很快地,我把我的家底向他和盤托出,他也說了他的家,他的孩子,包括他的歲數。我非常滿意,他比我大一歲。他的名字也好記,叫吳歌。富于戲劇性的是,我們雙方好像有默契,我們都回避自己的配偶,我不談論,他也不提起,好像我們兩人都是未婚男女。
這種搭車的日子持續了兩個月,漸漸地,我們互相對視的眼神里有了一種野性的饑渴,那是一種既含情脈脈又渴望痛飲的表情,既使車內開足了空調,可我們兩個人仍在出汗。
這天下班我剛接他上車,就下起了夏季罕見的暴雨。效縣公路邊不少大樹被龍卷風刮倒,徹底擋住了大路,河水也洶涌地沖上路面,四周一片汪洋。車子進水,熄火了。我嚇壞了,我與吳歌趕快將車用力推到一片地勢稍高的桑樹林,等待下一步出路。豆大的雨點砸在車頂,令人恐懼,我們倆并肩坐著,即便心里有如潮的欲火,可誰也不敢貿然跨出那一步。我們心里也都明白,此刻非常需要一個自然一些的借口,以便促成我們之間的水乳交融。就像很多落套的故事一樣,天上炸了一個響雷,我半是驚駭半是感激地撲到了他的懷里……
就這樣,我們在車上做了愛。我看見車窗外的刮雨器歡快地與雨水共舞,我的私家車,此刻變成了一座汪洋上的小島,一個避風港,一只小小的愛巢。我們兩個真誠地赤裸,合二為一,為了今天這一刻的“狂歡”,我們都作了怎樣的準備呵……
我,遠離婚殿
經歷了那次暴風雨中的車上做愛,我和吳歌的靈與肉的組合,就越來越密切,頻繁了,我的私家車差不多也成了個流動寓所、流動戀床。除了雙休日各自需要顧各自的家室外,平時,我倆天天見面,天天有土坡之約,抑或偷著了一個機會,去某一個地方敘情。
我變得不能控制自己。一對已婚男女的婚外邂逅,一旦墜入瘋狂,真的像吸食鴉片的癮君子一樣,日思夜想,不能釋懷。在整整兩年半的幽會中,為什么我與吳歌的這種并不光彩的私情,竟能一天天地持續下來了呢?我們之間為什么不產生厭倦呢?為什么常常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呢?要知道,夫妻之間是很容易產生厭倦的呀。
對此,吳歌曾不無感傷同時又故作調侃地回答過我,他說:“偷來的東西總是好的。還有想偷而偷不到的東西,想必那就更好了。”
我們這種偷歡方式,注定了是不能見陽光的。幸好我有一輛車,它成為我倆的一個情愛庇護所。為了躲開熟人的視線,我常常把車開到城鄉結合部的森林公園附近,那兒靜謐,古樹參天,有一種天然的情調。有一次,在車后座上,我依偎著他,突然向他提出了一個尖銳的話題,我說:“我們為什么不可以談談自己的配偶呢?我們太軟弱了,幾年了,好像都在故意回避這個問題。”
他平靜地凝視著我,說:“那好,我先聽你談。”
于是,我開始了有關丈夫的談話,我盡量做到客觀,讓事實說話,不摻和主觀評價。我談了他的出身,他的專長、職務、外貌、個人嗜好,甚至性生活中的一些特征:我還帶著怨憤談了他那三次可惡的外遇。說到丈夫對我叛情的那些往事時,我的眼淚就再也抑制不住了。看吧,你完全可以想象一個遭受丈夫冷遇的中年女人的沮喪,以及她在情人面前的過于饒舌的嘮叨。事后我想,我真是一條很可憐的小蟲。
他靜靜地聽完,然后開始講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比他小八歲,在一家公司做職員。她美貌、溫柔、多情,特別講究實惠,愛慕虛榮。有一次,她被一位對她垂涎已久的上司召去,結果她被上司占有了,不是占有一天兩天,而是好幾年。當然,她得到了很多補償,比如經常讓她出國,職務提拔,一次又一次破格提薪。后來他發覺了,他要求妻子與那位上司結束這種恥辱的交易,但已經墮落的妻子卻反唇相譏:“你不是也同我一塊享用了這些交易的成果嗎?那么好吧,我們把這些好處吐出來,再去還給他,你看好不好?”
他在妻子面前低下了頭。他沒能力吐出來,他輸了。
我同情地抓住吳歌的手,安慰道:“你已經吐出來了。你能夠毫無保留地說給我聽,就說明你已經徹底吐掉了。”
可是吳歌卻連連搖頭,用一種種慘淡的微笑對我說:“我還沒有全部吐出來呢,我真怕嚇著了我。因為,那個占有我妻子的上司,就是你的丈夫啊。”
剎那間,我如遭雷擊,頭暈眼花。不錯,很多線索現在可以聯起來了,他講的一切的確是真實的。我強作鎮定,咬緊牙關低聲對他怒喝:“原來,你找我言情,不是真的!你是在給我下套,為你的愛妻復仇哇。你這個偽君子,快下來,你滾!”
吳歌的臉色蒼白極了,他一邊下車,一邊想極力解釋什么。我砰一聲關了車門,急速倒車,然后趕快逃走,我要快些離開這個小男人。我沿著公路疾駛,開到了時速130公里。我開了很久,一看。已到了江辦地面。我發泄得差不多了,把車停了下來,頭伏在方向盤上,我終于哭。我的頭腦冷靜下來,我分析了其中原因,我也已從心底里諒解了他。顯然,他是在與我做愛后才知道我的身份的,可他不愿說破,生怕我會產生誤會。
第二天,我仍開車去土坡接他,而他也早早候在那兒了。他上了車,我們從雙方的眼睛里讀到了諒解和愛意。然而,這時卻出了事故。兩人為了急迫地表達愛意,在車上無休止地接吻,結果,我的車與一輛大貨車追尾,事故發生了,我倆都失去了知覺……
輸在情場,醒在情場
現在,再回到本文開頭部分:我倆躺在醫院里,所幸傷不是太重,我頭傷,吳歌骨折。我丈夫與他妻子通過車愉我倆的一些物品與書信,已經明白了我倆之間的關系。我不止一次看見丈夫與吳歌妻子之間交換的那種復雜的眼神。我從最初的羞澀、難堪變成了鎮定和坦然,一個不光彩的、道義上也不能立足的理由在支持我:不錯,我在婚外茍且,可你們這一對呢。
但在夜深人靜的病房,某種廉恥卻在咬嚙我的心,我覺得自己完全變了,變得很卑下、齷齪,我變成了一個毫無責任感的、放縱感官的女人,我漸漸感到了自己的可怕。可我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時我春風拂面,溫柔可愛,并且富于廉恥啊。
我在病床上為失去的自我而懺悔。我甚至不敢向隔窗的吳歌病房多望一眼,生怕自己心里又多了一分蕩婦的感覺。
出院那天,丈夫來接我,他的眼神復雜多義,意味深長。這個從婚后對我屢屢叛情的男人,有些故作沮喪地對我說:“我的車已經報廢了,今后你大概有點不方便了吧。”
我聽出了他的嘲諷意味,我沒理他。我想,我今后要選擇步行,靠自己的腳力去步行,然后去做一個自愛、完善的女人。M
(責編 關山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