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南

昭和二十二年七月上旬,我們一行冒著酷暑,擠進滿員的列車,一路風塵仆仆回到了東京,誰知東京也無立足之地,只得暫且決定支投奔橫濱某家農民信徒的家。就這樣,我拖著累城了的身體,與眾人馬不停蹄地又趕到地個信待的家。誰知還沒等我喘口氣,璽光尊又發號施令,催我火速去找住房,并限我“一周之內務必尋到新居!”
我左思右想,覺得黃野先生是個心腸軟、好商量的人,于是,決定到鐮他腰越那里向他求助,等我趕到那里,早已是滿天星斗,盡管離睡覺的時間還早,但黃野先生的空已是燈滅人靜,漆黑一片。無論我怎樣敲門,都無人出來迎客。無標,我只好踩著門邊消防用水池的邊沿,見守內松枝搭在墻頭上,便縱身一躍,緊緊抓住宅松枝順勢翻墻跑進院子。轉到房舍,見一小窗虛掩飾,露著一絲縫隙,我便將窗打開,側身鉆了進去,措黑跳下,落在屋里的席子上。摸索著找到開關,迅速找開電燈,接著,“對不起,有人嗎?”我再次高喊了一聲。這樣,睡在側室的黃野夫人好不容易才被我喚了出來。
這種模仿小偷,夜入民宅的事,在我的一生中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一遭,聽黃野夫人后來講,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她獨自一人守家,所以早早便熄燈躺下了。聽到有人敲門,唯恐輕易開門會遇上歹徒。因此打算不動聲色地看看動靜再說。后來聽聲響發現人越墻鉆進家中,嚇得她更加緊張,屏住呼吸,一聲不吭地提防著,一聽到是我的聲音,她知道不是小偷,像是吳先生,這才松了口氣,起身出來見客。
我當即向夫人苦苦哀求,望她為我們璽宇一行安排了住處。夫人臉上一時顯出一副為難的神色。然而,我那副處境窘迫的樣子又使她實在不忍拒絕。于是,夫人大發慈悲,答復說:“現在山中湖的別墅空著,你們可以在那里暫住一時。”這樣,我終于求是夫人的慷慨救助。
我辛苦奔波的結果使璽光尊一行總算找到了棲身之處。然而,這未等我喘過氣來,又不理不繼續與橋本宇大郎進行擂爭十盤棋第六局的比賽。這第六局與第五局間隔十個月,對局場選在神戶六甲山中的“播半”旅莊。由于長時間來在璽光尊眼里我對局無論輸贏都已毫無意義,比賽的事她早已不聞不問了。那時正值戰敗后不久,黑市買賣十分猖獗,小商小販紛紛出動,電車里從來都擁擠不堪。為了奔赴對局場,我發須冒著酷暑在滿員的電車里忍受很大的折磨才能捱到神戶。
一想超這回該輪到為自己的事情而奔走,在離開黃野先生家之前,不得不搜腸刮肚地盤算,明天怎樣才能準時趕到神戶。
正當我大傷腦筋之時,讀讀新聞社的人不知從何處打聽到我住在黃先生家中的消息,立即派人前來迎接我,并為我買好了去神戶的二等車票。這可真是雪中送炭!由于已經無暇返回璽光尊那里,我便告辭了黃野先生。與讀賣新聞社的人一起乘上列車,急速奔向神戶。
翻開過去的報紙,可以讀到讀賣新聞社對當時情景的報導:“雖然早就決定繼續進行擂爭十盤棋的對避,然而吳氏的住所游移不定,浪跡難尋,與他及時聯終絕非易事。就在我們通知家住關西的橋梁本氏與他商談對局日期之際,吳氏住所就幾經變更,先是從千葉縣的某叮遷到北陸的金澤,又從金澤轉到橫濱;誰知橫濱也只是蜻蜓點水式地落了下腳,旋即又移走他鄉;后來派去尋他的人從片獺寄來書隹說在那里終于尋到了他,并與他商量了有關對局事宜。總之棋盤小神通廣,落子總無常……………吳氏的行蹤宛如他那獨特的棋風,撲朔迷離,難以揣度。他真能如期赴約嗎?我們十分膽心。那天,等到了約定的時刻,在神戶車站擁擠的人群之中,只見一個身穿白色立領制服,胸有佩落青天白日徽章的人走了出來。吳清源來啦!吳氏終于神情端莊地出現在眼前。”
這篇報導中提到的青天白日徽章,確實是當年璽宇的徽章。總之,讀賣新聞社也被狂傲的璽光尊要弄了很久,因此我與橋本宇太郎的對局日程才總也定不下來。對此,讀賣新聞社曾經大傷腦筋。
昭和二十二年(1947)七月,間隔十個月之久的十盤棋第六局和第七局終于決定在神戶六甲山中的甲陽園“播半”旅莊繼續舉行。
第六局我執白棋,我與棋壇生活闊別了十個月之久,而今又將粒粒文蛤握在手中,不禁深有感觸。當我于盤前落座后,一想起我是從那千辛萬苦的歲月中熬出來的,頓時心情格外沉穩,這一點就連我也自感奇妙!賃著這種心境我不急不躁,更無任何不安,一頭扎進勝負之下的旋渦里,毫不旁騖。橋本宇太郎也是氣力棄沛、劍拔駑張,全力展開了一場惡戰。由于我的白棋對黑棋略有捕殺不凈之處,最后,黑棋三目生,這樣,橋本八段將“剩的一城”死死扼守住,總形勢為我四勝三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