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母親約會

段代洪

深秋的黃昏如詩一般美麗而有韻致。

吃罷晚餐，母親如往常一樣坐到陽臺上，遙視遠方。

當我溫情地告訴母親我要請她出去共度周末時，母親竟非常吃驚地望著我。

母親已退休好幾年了，父親病故后，我和妻蕭兒就將她接來同住。母親極善解人意，同蕭兒相處得很好。聰穎活潑的小女月月，更是母親的寶貝疙瘩。但當我和蕭兒上班、月月上學之后，母親就常常呆坐在陽臺上，入神地望著遠方。也許是遙憶父親，抑或是在整理過往的那些舊事。

一天一天，母親變得沉默了。而我疲于種種應酬，竟極難有閑暇陪陪母親。因此，當我提出陪母親共度周末時，難怪她會吃驚異常。

當母親明白我的意思后，竟很激動。她要我稍候，隨即進了屋。

母親翻出多年來未用的化妝什件，細心梳妝，并且換上一件她以前極喜愛的衣服。

我們決定步行。夕陽將小城映得美麗迷人，長長的林蔭道上，片片秋葉隨著晚風跳躍，抑或翩翩起舞。母親挽著我的手臂，慢慢地踱步。母親臉上漾滿了幸福和愜意。我意外地發現霞靄輝映里的母親竟很美很美。

走進一家影院，我陪母親看了一場電影。那是母親最愛看的一部黑白舊片。隨著劇情的跌宕，母親或激動，或輕嘆，或扼腕，很投入，偶爾也偏過頭來為我解說兩句，一如兒時她帶我看電影的情景。

電影散場，母親興致很好。

我們又去了咖啡廳，要了兩杯稍淡的咖啡，面對面坐下。燭光微微搖曳，給人很溫馨的感覺，而低緩悠揚的樂曲，則激起懷舊的情思。平素寡言的母親今晚談興卻很高，她輕握我的手，娓娓而敘。我恍若又回返童年，沐浴在母愛的光澤中。

我第一次向母親談及了我的工作以及奔波的艱辛。

我第一次了解了一些以往所不知的關于母親與父親間的動人故事。

我也第一次了解了母親對父親的思念是如何的深摯。

我第一次知道了自己一歲半那年不幸走失后父母的痛徹心肺。

我更第一次知道了在自己成長的歷程中，因年少無知曾給父母帶來多少煩惱和痛苦。

燭光朦朧。當母親用微顫的低音哼起那支兒時教我的歌時，我們的眼里都閃過一絲晶瑩。

走出咖啡廳，已近午夜。

那晚，我和母親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醒來時，我發現母親臉上掛著燦爛的笑，竟然年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