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了一天美國警察

看過了許多美國警匪片后，對美國警察有這樣一個印象:一個兩個高大威猛，駕著警車四處游蕩，一有情況馬上掏槍躲在車門后邊大叫:“不許動!”這大概是美國警察的規范性動作。前年筆者在美國亞利桑那州大峽谷大學進修新聞時，曾有機會到一個警察局采訪，對這種“規范動作”的含義有了相當的了解。

那天清晨，學校老師帶著我到了菲尼克斯市一個區的警察局，見到一位名叫布魯斯的警官。按照校方和警局的預先安排，我將跟著這位警官先生活動一天，直到半夜12點為止。于是我就開始了這一天的警察生活。

早上8點，警察們開始工作。布魯斯先生是個“沙展”(Sergeant即小隊長)，手下有二三十號人。一上班，他就召開全體組員會議，首先把我介紹給各位，說這是從中國來的記者，今天和我們一起工作，請各位不要見外等等，然后通報一個情況:昨天晚上有一警察在執行任務時遭槍殺，估計兇犯還在本地，所以今天各位要特別注意，每輛警車要配備兩人。散會后，警員們紛紛拿起武器裝備，披掛上陣。

這個區警局有200多警員，警車也有200多輛。著裝警員的日常工作是上街巡邏，維護社會治安和管理交通秩序。美國沒有全國的警察總部或公安部一類的垂直管理機構，警察的制服也沒有全國統一的樣式，各個州自己設計制作，而且通常從制服上看不出官銜的大小。布魯斯先生告訴我，可以從警車頂上對講機天線的數量判斷出駕車警員的職務高低:只有一根天線的是最低級警員，兩根天線的是隊長一級，三根天線的局長級，再多的就是本州的最高級。因為天線越多，說明該駕車人能夠使用的指揮通訊網絡就越多，因而其職務也一定是越高。

布魯斯是個隊長，所以他的警車有兩根天線，這一天我就跟著這輛車外出值勤。美國的警車通常是福特汽車公司或通用汽車公司的特制產品，車身寬大，噸位重，馬力強勁，啟動快，加速也快。車上裝有對講機、電腦、探照燈、前后座隔離板等，特別是車頭的保險杠外還加裝有兩塊厚厚的沖擊板，專門用于撞擊其他車輛，有點令人望而生畏。

上了車，我坐在前排副座，布魯斯一邊開車，一邊用對講機呼喚他手下的弟兄。他的職責主要是監督管理手下人干活，了解他們每時每刻在干什么，而不是自己直接進入角色。布魯斯現年50有9，已經干了30年警察，再過一個月就退休。

“馬上就退休了，所以我現在不想管太多事，能平安過完這個月就行了?！边@句話剛落音，布魯斯突然看見前面有一輛車行駛異常，馬上拉響警笛追上去，同時呼喚手下到前面攔截。一轉眼工夫，兩輛警車呼嘯而來，把那輛車團團圍住，跟著上演本文開始的那一幕，場面倒也刺激。但仔細一查，駕車人只是個16歲的小孩子，沒有駕駛執照，不懂開車規矩。盡管沒什么犯罪嫌疑，也得照章辦事:把人一銬，塞進警車后座，帶回警局處理。這是美國警方的規定，只要是被警察帶走的人，其雙手一定要銬起來，以策安全。那個孩子后來被帶回警局，家里來人將他領走了事。

接著，布魯斯帶我到了昨天晚上那位警察遭槍殺的現場，講述事件的經過:那位警察是布魯斯的老同事，前不久剛調到另一個警局。事發時，他正在追擊一輛可疑車輛。追到案發地點，被追車輛突然停了下來，從車上沖出兩個人，舉槍對著后面追上來的警車就是一陣亂射，那位警察頭部中彈，當場犧牲，車子一歪，撞到路邊的電線桿子上。這時，有位市民駕車正好路過此地，目睹歹徒行兇，馬上見義勇為，也拔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槍，與兩個歹徒對射，并當即擊中一人背部，另一人倉皇逃走。

這簡直就是好萊塢警匪片中的槍戰場面。在已經7年沒發生過襲警事件的菲尼克斯，引起了極大的震動。人們紛紛來到警察犧牲的地方，敬獻鮮花，表達哀思。布魯斯更是不勝哀傷，站在那里久久不愿離去。而那位勇敢的市民，卻不愿向外界透露自己的名字，也不在電視上亮相。

美國是一個可以自由擁有槍支的國家，民間槍支以千萬計，似乎誰都有可能隨時掏支槍對準你。面對如此龐大的“有槍一族”，警察工作的危險性之高，是可想而知的。每個警察必須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稍有不慎，便性命不保。必要的時候他們會先發制人，開了槍再說，而且不須負太大的責任。所以布魯斯先生告戒，如果警察叫你“Don＇t move(不許動)!”時，絕對不要有任何動作，否則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坐在警長的警車上逛悠了半天，我深深感到，美國警察在遵守交通法規方面個個都是模范。他們除了執行緊急任務或追捕時拉響警笛，閃著警燈，不顧一切地向前猛沖以外，在正常的巡邏或行駛中那幾乎就是進行遵守交通規則的示范表演，不要說不會有闖紅燈、逆行、違章轉向、強行超車等惡劣行為，就連一些屬于禮貌行車的細節問題，他們都會注意到，如主動避讓、換道打燈等等。但是，有時你會看見一輛警車跟在你后面不緊不慢地走，也許是警察正在對你的車進行調查。如果警察對一輛行駛中的車產生懷疑，他會靠近那輛車，看清車牌號碼后，就用車上的電腦進行查詢，看是否報失過，是否過了年檢有效期，如有問題，馬上將該車“拿下”。警車上的電腦是全美聯網的，可以隨時查到任何一輛車的資料。我看布魯斯在馬路上跟蹤調查了十幾輛，全是外州開來的半新半舊的車，都沒發現什么問題。我就指著前面一輛“寶馬”讓他查查，結果也是“記錄良好”。

轉眼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布魯斯問我喜歡吃什么，我建議去吃中餐，他欣然同意，并到了一家中式自選快餐店。顯然他是這家快餐店的?？?，跟店小二們都很熟。我們要了食物，并各自付了賬，就邊吃邊聊。

布魯斯先生18歲高中畢業，在報館干過，也當過兵，還到過越南打仗，以后當了警察。26歲結婚，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他十分滿意目前的工作，一個月后退休，要回到明尼蘇達州去定居，但有一個駕著哈利 戴維森摩托車周游美國的計劃。

對于警察，布魯斯認為:“在美國，警察的權力比總統要大。克林頓沒有國會支持，什么事也做不了。他不能去抓一個壞人，自己還要被審判(指萊溫斯基一案)，警察可以去抓人?！彼€認為:“警察是美國第二受歡迎的職業，第一是消防隊員。因為消防隊員只做救人于危難之中的好事，不做得罪人的事，而警察除了做好事之外，還要抓壞人，多少會得罪點人?！?/p>

關于槍支管制，布魯斯認為這是美國特有的歷史問題。當年美國人開墾西部沒有槍不行，以至成了傳統?！懊绹讼矚g槍”，他說，“昨天的情況你都知道了，關鍵不在于有沒有槍，而在于拿了槍干什么”。

入夜，氣氛開始有點緊張。警局派出了所有人員上街巡邏，還把機動指揮車也開出來，蠻有點臨戰狀態。街上警車來回穿梭，頻率比平?？炝撕芏?。依我之見，此舉未必就能緝拿昨晚兇犯，其目的在于顯示警方的決心與態度，安撫市民。

借此機會，我也跑到警方的臨時指揮部去考察一番。

所謂臨時指揮部就是一輛專用車，外形和一輛豪華大巴差不多，但里面可是另有乾坤。整個車廂隔成三房一廳，分別是通訊室、指揮室、休息室和廚房，外邊還有一個臨時衛生間，真是功能齊全。通訊室內各種設備應有盡有，休息室的沙發柔軟舒適。但是，最令人感興趣的還是那間廚房，除了各種炊具、餐具以及不可勝數的食物外，他們的“局領導”還特別“關心干警”，調派了廚師前來掌勺，給大伙兒做飯。誰要是餓了，就跑回來坐坐，吃點東西后繼續駕車巡邏。就這樣，可以折騰到半夜。

這時，我才忽然醒悟過來，為什么在吃晚飯的時候布魯斯先生不動聲色，老在街上跑，讓我饑腸轆轆捱到半夜，原來這里有Free Dinner免費晚餐!

《海外星云》(2001年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