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農場”功勞大

美國田納西州諾克斯維爾市郊區的一處林地里，有片占地１．２公頃，由木籬笆和帶刺鐵絲網圍起來的地域。名義上，它是田納西大學人類學系的露天實驗室，但諾克斯維爾的居民大多知道，這個實驗室有個很特別的名稱，叫“尸體農場”。不知情的人若誤闖這個農場，肯定會被里面的景觀嚇破膽，因為農場里無論任何時候，都擺放著三四十具尸體，這些尸體有的被曝曬在陽光底下，有的橫躺在樹蔭下，有些斜坐在報廢汽車的駕駛座上，或被塞進行李箱內，有些則被埋進土里、扔進池塘或泥沼里。

田納西大學人類學系的法醫研究人員按時到這個農場，觀察一具具尸體腐化、生蛆的情形。對他們來說，只有通過這種具體與仔細觀察，才能了解人死后，尸體如何從血肉之軀變成一堆枯骨。掌握了這些知識，他們才能在協助警方辦案的時候，提供可靠的意見。

尸體農場是在法醫學教授巴斯建議下創立的。１９７１年，巴斯從堪薩斯大學轉到田納西大學任教。他在堪薩斯州接觸到的尸體大多呈干癟狀態，那是因為堪州氣候干燥所致；但在濕熱的田納西州，尸體卻因擺放地點不同而出現許多變化。當時，學術界幾乎沒有任何有關尸體腐化的論著，于是巴斯向校方爭取到一間閑置不用的養豬場，開始研究尸體如何腐爛、長蛆。

起先，巴斯只是把這項研究當作消遣，觀察的對象多為警方提供的一些流浪漢尸體。１９７７年，巴斯對一具頭上有槍傷、且有粉紅色腐肉附在骨架上的尸體進行分析，研判死者大約死了一年；但真正的情況卻是：死者是南北戰爭期間陣亡的一位南軍上校，他被放在密封的鉛棺里下葬，入土的時間和巴斯所推斷的，整整差了１１３年！巴斯視這件事為他職業生涯中的奇恥大辱，痛下決心要認真鉆研尸體在各種不同狀況下可能出現的變化。

在巴斯的努力經營下，尸體農場的規模一再擴大，并于８０年代初遷至現址。多年來，這座農場已記錄了數以百計尸體的分解過程，并累積了可觀的尸體腐化相關知識，這些知識被廣泛運用在法醫學上。美國ＣＮＮ曾報道，現今法醫學界有關尸體腐化的資料，幾乎全來自巴斯的尸體農場。事實上，這個農場在全世界也是獨一無二的。

最近，《紐約時報雜志》特約記者奧斯彭實地走訪了尸體農場。法醫學者馬可斯向他介紹，在農場里，研究人員主要是觀察尸體在不同環境、溫度、濕度下腐爛生蛆的情形。馬可斯說，溫度是影響尸體腐化的一項重要因素，好比夏天在車子里，溫度很高，尸體腐爛的速度就很快，通常兩個星期就只剩下骨頭。此外，尸體是暴露在外或是以布匹包裹，結果也會不同。用布匹包裹，容易長蛆，不肖多久也會被吃得只剩下骨頭。訪問過程中，馬可斯指著一具嘴邊積聚著一群蜜蜂的女尸說，那些啃食尸體的昆蟲，也透露出重要的信息。他們有時會觀察這些蟲子的大小、胖瘦以及成長到哪個周期，推斷出死者真正死亡的時間。例如，１９９３年發生在密西西比州的三口之家滅門血案，警方于該年１２月中旬接獲男主人培里的繼父魯賓斯坦報案，魯賓斯坦聲稱他在１１月底走訪死者一家人時，沒見到任何異樣，而他也出具確切證據，證明自己從１２月初以來都呆在幾百公里外。

然而包括巴斯在內的尸體農場專家觀察了培里等三人的尸體后發現，盡管尸體因為天氣寒冷的關系，保存得還算完整，但他們卻在尸身上發現蛆蟲蛻變成蒼蠅后留下的殘蛹，再加上尸體還得先腐爛到足以讓蒼蠅在其上下蛋，專家們推算死亡時間起碼在３５天以上，魯賓斯坦說他在１１月底前去探望培里時，他們還活得好好的，根本是騙人。

馬可斯說，尸體農場所有的人（當然指活著的）都知道，那些圍繞在尸體周圍的蟲蟲，都是他們的好朋友。

尸體農場從事尸體研究工作，２０多年來未曾中斷過，且范圍愈來愈廣，在農場里，工作人員目前利用數碼相機，每三個小時對正在接受觀察的尸體拍照一次。另外，研究人員也已著手研究尸體腐爛過程發出的臭味，以及滴下的血水會使土壤產生什么樣的變化，這類研究未來都能用來協助警方破案。而農場方面自２０００年３月起，已開始替聯邦調查局培訓辦案人員。

農場的創辦人巴斯現已７３歲，且已自田納西大學退休，他的貢獻有目共睹。“美國法醫人類學理事會”所認同的６１位法醫專家，有１／３是他的門生，如今他仍經常獲邀到各相關機構演講，并不時接受媒體訪問。但無論再怎么忙，巴斯總會抽空回到尸體農場走動，去看看有沒有更新奇的發現。尸體農場確實已取得相當不錯的成績，但巴斯認為科學界對尸體腐化所掌握的知識還只是皮毛而已，他希望趁自己還能做事的時候，多貢獻一些心力。

《海外星云》（2001年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