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飄青醇

2000年6月9日，河南省夏邑縣科技副縣長、留美歸來的我國第一個有機化學博士后劉佑全因長期勞累病死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噩耗傳開，參加送葬的人山人海。方圓幾十里的百姓鄉親一下來了好幾萬，所有的人都失聲痛哭，有的哭喊著劉佑全的名字，有的長跪不起。為什么會出現如此感天動地的場面這位不幸英年早逝的科技副縣長到底是怎樣贏得老百姓愛戴的在隆重紀念中國共產黨誕辰80周年之際，本刊精心策劃組織的這篇報告文學力作，會讓您真切地感受到一次靈魂的震憾與凈化——

一、意外的發現與感動

2000年6月間，幾場歷史上罕見的龍卷風狂掃豫東，許多碗口粗乃至水桶粗的大樹也難逃劫難，有的被攔腰折斷，有的被連根拔起，單是夏邑縣就有24萬株大樹被狂風刮倒。“老天皺眉頭，百姓吃苦頭”。暴風驟雨造成的巨大損失，山一樣壓在當地干部群眾的心頭。

同不少人一樣，我對這場突降的災難是始料不及的，以為無非是刮倒一些枯干殘枝而已。因此，我仍然帶著原來擬好的調查提綱，與河南省委政法委的同志一道，來到夏邑縣的桑土固鄉，采訪農村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情況。近幾年來，豫東一帶農村出外打工的青壯年逐年增多，出去的人壯了膽子，換了腦子，掙了票子，得了治窮致富的點子，回來就找準了奔小康的路子，實現了“五子登科”，這當然是好事。然而這樣一來，農村的社會治安情況卻出現了新的問題：“五四”青壯年大軍開走了，“三八”婦女、“六一”兒童、“九九”老年兵團留守下來了，一批村霸、地霸、路霸、街霸乘虛而入，欺男霸女，凌老辱小，橫行鄉里，無惡不作，百姓苦不堪言。怎樣發揮“留守兵團”的作用，嚴厲打擊農村的流氓惡勢力，使村村穩定，家家安樂，商丘市不少縣鄉創造了豐富的經驗。夏邑縣的桑土固鄉，就是一個“治安模范鄉”。我們還從別的渠道聽到，桑土固鄉的黨委書記是個清正廉潔的清官，他從不端酒杯，再大的官他也不招待，就是省長在這里逗留，也只下碗面條。近一段，有幾個村的老百姓背著他，悄悄地從外地請來工匠，為他立了塊碑，碑文是：人民好公仆，當代包青天。他一直蒙在鼓里。

我對這次采訪懷有極大興致。可車從開封的蘭考縣下了高速公路后，越往前開，龍卷風繪制的災害圖畫就愈清晰，但見成排的樹被吹倒，枝葉塞途，不清理就不能通行。一個老農蹲在一棵倒地的大樹旁抽泣，他說：“這一排樹是我親手栽的，操了十幾年心了，才長這么大，能容易嗎”我的心陣陣發涼。

我們好不容易才摸著黑來到商丘市。草草地吃了幾口飯后，我急忙找到當天的《商丘日報》，了解受災情況。據有關部門初步統計，6月份以來，這個市一些地方先后遭受龍卷風、冰雹、大暴雨的襲擊，涉及民權、寧陵、睢縣、柘城、夏邑、虞城、睢陽7個縣區的55個鄉鎮，其中重災鄉鎮26個。據調查統計，全市共刮倒折斷樹木21萬棵，刮倒刮斷高低壓電桿、通信線路桿1172根，沖斷鄉級公路103條，沖塌橋涵64座，損壞房屋2335間，倒塌房屋1264間，致死致傷32人，農作物受災面積達724萬畝，受災人口4963萬人，直接經濟損失11557億元……

桑土固鄉也是龍卷風光顧的地方，災情也比較嚴重。我的主意沒變，到那里既可了解災情，也可采訪一下“留守兵團”情況，還能看到老百姓為鄉黨委書記立的碑，一舉多得。翌日午飯后，我們就往那里趕，也可能提前打了招呼，鄉里的頭頭都在。但一個個都低著頭，沒有多少話，心情顯得很沉重，連起碼的為遠道來的客人倒茶的事兒都“忘了”。那位在部隊當過兵的鄉黨委顧書記，平時威風凜凜，風風火火，大嗓門，一說話滿院子有回聲。這時也像啞了嗓子，低頭不語。我幾次逗他，他光是揉眼睛。省委政法委的一位同志急了，說：“不就是龍卷風刮倒幾棵樹嘛，困難面前有英雄，英雄面前無困難”

他好像受到刺激一樣，猛地把頭抬起，熱淚汪汪地說：“同志，你誤會了。俺桑土固是劉佑全的故鄉，他年僅48歲就走了，我們今天為他送行。多少棵大樹被刮倒我們不在乎，就是這株棟梁折了，我們心疼啊”

二、英年早逝帶來巨大震撼

滿屋子的人開始抽泣起來，有幾個怕哭出聲來，就捂住臉往外跑。我像個木頭人一樣傻坐著。陪同的商丘市政法委的同志說，咱們換個地方吧，別耽誤他們辦事，估計劉佑全的事，還會有不少人知道。

我們一同來到縣上。由于早過了吃晚飯時間，縣里的同志直接把我們領到一家餐館，餐桌上擺了幾個涼菜，還有兩瓶本地產的大富豪曲酒。縣委書記張憲中另有急事，抽不開身，女縣長蔣美蘭和縣委副書記王玉亭陪我們吃飯。還沒動筷子，我忍不住便問：“劉佑全是你們縣的什么干部，他逝世后咋會有這么多人傷心、流淚”蔣美蘭縣長和王玉亭副書記都低著頭沒說話，縣政府辦公室的一位同志回答說：“他是俺縣的科技副縣長。”我又問：“他今年才48歲，怎么走得這么快”王玉亭用雙手急忙捂上臉，淚水從指縫里滴了下來，“我和佑全在這里分管工業，他肝上有病，還拼著命干，咋勸也不聽。我沒有保護好他啊”他一邊哭一邊捶自己的腦袋。女縣長蔣美蘭再也忍不住了，哭著說：“誰跟佑全出差，誰回來就說吃了幾天憶苦飯。他跟縣里招商辦主任出差到上海，兩個人一天只花了30塊錢。我們夏邑縣不算富，但給佑全治病還有錢，可他就是不要，自配湯藥，一天一天地堅持。最后身體病弱成那個樣子了，連針胎盤球蛋白都不讓打。他是活活累死的啊”

餐桌周圍一片哭聲。沒有人動筷子，也沒有人端酒杯。由于我的采訪本還放在汽車上，便向餐廳的小姐要了一本黃白紅三聯點菜單當稿紙。小姐在一旁聽著聽著，也揉起了眼，說：“俺夏邑人沒福，要是劉縣長不走，再苦干幾年就富起來了。”

餐廳的門被猛地推開，桑土固鄉的顧書記急火火地趕來，見大家都沒動筷子，就勸說大家吃了飯再談工作。他自知不勝酒力，很少沾酒，這時破天荒地連飲三杯，他淚如泉涌地說：“記者同志，我剛從劉佑全老家回來，參加葬禮的人山人海，方圓幾十里的人都到了，晚輩的人都跪下，連長輩的人也拉不起來。誰是清官，老百姓看得最清誰不為老百姓辦事，死后讓老百姓下跪，沒門”他越說越動感情，同事們幫他擦擦淚，扶著出去了。

活著的和死去的死去的和活著的我把一本點菜單用完了，又要了一本。女同志心細，蔣美蘭帶頭一抹淚，說：“吃點飯吧”，并抽雙筷子遞到我手里。我真沒覺得飯菜是啥味，應付著吃了幾口，回到宿舍，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上午，我先看了劉佑全的辦公室，茶缸里還有半缸湯藥，床頭上還有4盒方便面，一張小小的辦公桌上放著一臺微機，書架上放著一大堆發展經濟的資料。接著，我又采訪了劉佑全同志的愛人王月英，他精神上受到巨大打擊后，一見人就哭得直不起腰來。滿屋的家具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涼臺上，還攤放著劉佑全生前用水泡制的大麥，據他說這東西可以入藥治病……

縣公安局同志匯報說，劉佑全的震撼力之大是想像不到的，他逝世后的一段時間里，夏邑縣縣城的大街小巷，突然安靜了下來，人們之間互相問候也是慢聲細語的，做生意的人也不那么斤斤計較了。全縣沒有一起稍大一點的刑事和治安案件，連打架斗毆的也少了許多。據傳說，小偷們在一塊議論說：“劉佑全當了縣長這么大的官，還不貪不占，過清苦日子，咱們洗手吧”

我的心陣陣發熱。劉佑全只是豫東小縣的一位副縣長，知道他的人并不太多，但已經帶來多么良好的社會影響啊假如他的感人事跡能夠讓更多的人知道，那么在全商丘市、全河南省、全中國所造成的影響該多么巨大啊劉佑全是江澤民同志“三個代表”思想的忠實實踐者，他的事跡是當前農村開展“三個代表”集中教育活動的生動素材。強烈的責任感驅使我伏案工作，向高層如實報告我在夏邑縣的所見所聞，寫出了一篇內部報道。全文如下：

博士后劉佑全死在工作一線群眾反響強烈

新華社鄭州訊（記者顧月忠：有機化學博士后、河南夏邑縣掛職科技副縣長劉佑全帶病堅持工作，6月9日死在工作一線，在當地引起強烈反響。

6月13日，記者在夏邑縣桑土固鄉采訪農村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情況時發現，許多干部和農民都哭紅了眼睛。經了解得知，出生在這個鄉的有機化學博士后劉佑全死在工作崗位上，干部群眾深感痛惜。夏邑縣委副書記王玉亭一邊哭一邊捶自己的腦袋說：“我和佑全在縣里分管工業，他病得那么重，還拼著命干，咋勸也不聽。我沒有保護好他啊”

在商丘市召開的追悼大會上，在場的人痛哭失聲。當他的骨灰送到夏邑縣桑土固鄉老家時，方圓幾十里的人一下子來了好幾萬，有的哭喊著佑全的名字，有的長跪不起。

劉佑全1952年8月出生在夏邑縣桑土固鄉一個農民家庭，1987年7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88年11月獲中科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博士學位。1989年到1992年在美國西弗吉尼亞大學讀博士后。他謝絕了美國導師和同事們的挽留，懷著報效祖國的堅定信念回到國內。當時，廣州、深圳幾家企業愿意付年薪30萬元留他工作，他沒有答應，毅然來到地處山區、條件差的基層企業——河南開普集團有限公司前身是河南化工廠。他以淵博的科學知識和高超的技術水平，完成了多項科研成果，并創造了較好的經濟效益：他指導完成了烷基多苷APG省“九五”重大科技攻關項目，此項成果獲得了國家專利，現已具備年產200噸中試生產規模，市場前景良好；指導完成了國家計委銀杏葉提取黃酮甙科技先導項目，該項目由公司在鄭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投建年產20噸的生產裝置，生產出合格產品；他研制的快速堵漏膠既能抗強堿和混酸，又能在堵漏的同時對金屬表面自動除銹；他完成了胡蘿卜綜合加工項目的中試，通過了省級技術鑒定；他指導完成的高效凈水劑的小試和中試，現已與深圳自來水公司合資興建了鄭州清源凈水劑材料公司，年生產能力5000噸。

由于劉佑全對科技事業的卓越貢獻，1994年化工部授予他“全國化工科技先進工作者”光榮稱號，1995年享受國家級政府特殊津貼，1996年首批入選國家“百千萬人才工程”，1997年當選為河南省化工學會第五屆理事會副理事長，1997年12月，當選為河南省九屆人大代表。經組織部門批準，今年1月起，劉佑全掛職任夏邑縣副縣長，分管招商引資工作。他不顧嚴重的肝病，滿腔熱情地工作，主持制定、修改了《夏邑縣2000年招商引資工作意見》；率團赴京參加了國際貿易洽談會，簽訂了意向書、合同書18份，意向資金105億元；與香港德力高集團有限公司簽訂合同書、框架協議文件3份，意向資金12億元；從上海貝爾廣播電視器材公司引進資金3300萬元。同時，他主持制定了夏邑縣國有工業企業改革實施方案。

劉佑全帶病堅持工作，任勞任怨，生活儉樸，嚴以律己。縣招商辦主任張紅巖說，劉縣長平時吃飯很簡單，往往就是一包方便面。一次俺倆到上海出差，吃飯時每人一個饅頭，一碗稀飯，一盤小青菜，一日三餐不換樣，兩人一天總共吃了不到30塊錢。又有一次到北京出差，請他同學幫助引資總得破費一點，吃飯我點了6個一般的菜，他嫌多，當即又退掉兩個。我覺得有點太寒酸，可他說：“辦實事的人不在于吃喝，4個菜就可以了。”

劉佑全的妻子王月英說，佑全穿的衣服沒有上百元的，吃飯就是饅頭稀飯。我有時想給改善改善，但他不同意。他最近臉色不好，我勸他到醫院檢查，他說：“沒有啥一檢查就得花幾十塊、上百塊錢，夠一個學生一個月的生活費”6月3日，他患了重感冒，不看病不吃藥，最后燒得不行，縣政府機關工作人員把他強送到商丘市第一人民醫院救治。6月9日，劉佑全同志因患肝硬化腹水不幸逝世，年僅48歲。

此件引起了中央領導同志和中央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2000年7月1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李嵐清批示：“請忠臣、克強同志閱。如報道屬實，應報道并號召大家向他學習。請酌。”

中共河南省委書記馬忠臣、省長李克強，也分別作出批示。省委組織部、省委宣傳部、省人事廳、省科委和省科協等領導部門組織的工作組，很快就下到夏邑縣和開普集團。

國家人事部負責同志也批示報道，請新華社先提供一篇專稿。

各方面的信息匯集到我的案頭。我等待著新華總社的指示和河南分社的委派。

三、英才是這樣成長的

當我接到詳細、深入了解劉佑全同志的事跡并準備公開報道的任務后，我又來到夏邑。縣委宣傳部丁部長拿給我一本小冊子，說：“不是吹牛，夏邑出劉佑全不是偶然的，這塊土地自古以來就人杰地靈。”我翻了一翻，小冊子叫《夏邑古今》，在一大串歷史名人中，最耀眼的當數孔子。我說：“孔子不是生在山東曲阜嗎”丁部長說：“是的，但他的祖籍在夏邑。據《論語》記載，孔子長大后，經常回夏邑考察殷商文化，為他的思想和學說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孔子每每回故鄉，都到祖先墳前祭祀。后人為了紀念，就在孔子的祖先故里建了孔子還鄉祠。”我還隨丁部長來到距離縣城北6公里遠的劉店集鄉王公樓村，參觀了占地達百畝、雕梁畫棟、古樸典雅的孔子還鄉祠。丁部長怕我不解其意，提示說：“這個還鄉祠距離劉佑全的老家桑土固鄉徐集村不太遠，劉佑全從小就受孔子的影響，對孔子還鄉祠的蒼松古柏，他比一般人都讀得多，懂得多。”

跟孔子先祖故里的古色蒼蒼、森森威威的園林不同，劉佑全祖墳上只有38棵小柏樹。劉佑全的骨灰被安放在這里后，一批不知姓名的少先隊員又栽上4棵小柏樹。我們去徐集那天，恰好是劉佑全逝世35天的“五七”祭日，天下著大雨，村里滿是泥濘。王月英和他的兒子及其親屬淋著雨、趟著泥水趕到劉佑全墓地，哭聲撕裂了全村人的心。當人們把他們從墓地拖回后，一個個都變成了泥人。大家都心掛劉佑全那83歲的老母親，堅決不讓她往墓地走，圍在屋里陪她說話。此時此景，誰還有多少話要說呀屋子里靜悄悄的，三間破草房七漏八淌，臉盆、茶缸、小水桶都拿出來接雨，還不夠，就把揉面的盆和一只大飯碗也拿出來用。外頭大下，里面小下，屋子里滴滴嗒嗒響，鄰居家一個老漢開口了，說：“佑全當了副縣長了，按說，他把家里的破房修修也沒啥，可他連塊磚頭也沒買這哪像個縣長的家啊”他的話感染著在座的人，幾個男子漢站起來就往外走，站在院內，望著蒼天大雨痛哭失聲。

我的采訪幾乎都是在眼淚中進行的。流淚眼對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淚水將稿紙滴濕了一片又一片……

1952年，劉佑全出生在夏邑縣桑土固鄉北部的一個偏僻的鄉村——徐集。這個只有百十戶的村莊座落在一片鹽堿地上，大地一片白茫茫，十年要有九年荒，農民流盡血和汗，只見鹽堿不打糧。劉佑全的童年就是在那艱難的歲月中度過的。

1962年的秋天，劉佑全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初中，母親用家織布給他縫了新書包，高高興興去上學，不到晌午，劉佑全卻哭著回來了。母親拉著佑全的手，撫摸著他的頭，問他哭什么，他說：交不上學費進不了班。母親無奈了，憨厚的父親蹲在門前直吧嗒吧嗒抽煙，他們為佑全4元錢的學費發愁而又無奈，最后，父親說：“咱交不起學費，不上了。”佑全執著地說：“不，我要上學”他一扭頭跑了。這一走，他五天沒有進家。

他去上學了，可是他沒有進教室，上課鈴一響，同學們端端正正坐在教室里聽課，可他卻怯怯地趴在窗戶外，聽老師講課。放學了，別的同學都吃飯，可他沒交糧，兜里又沒有錢，怎么辦開始他到姑姑家去，可是他覺得這不是常法，在姑姑家住了一夜，就沒再去。放了學，他就到附近村去要飯，夜里，就鉆到附近村的車屋里，弄點干草鋪下睡覺。一天數學老師楊維杰講完課，布置了作業，可同學們都反映不會做，這時劉佑全怯怯地走進教室，說：“我來做做試試。”他很快地把題做好了。幾個同學拿給楊老師，楊老師一看，驚奇地說：“這不是做得很好嗎”楊老師看著那秀麗整潔的小字，欣賞地問：“這是誰做的”同學們告訴楊老師，“就是趴在窗戶外邊的那個小孩做的。”楊老師叫他，他卻跑了，幾個同學把他追回來，楊老師一問才知道劉佑全因交不起學費沒進班，楊老師心里直發酸。

第二天，劉佑全家來了兩位陌生的客人，他們是楊維杰老師和校長盧守經。他們見到劉佑全的父親和母親，說：“劉佑全很聰明，一定要叫他好好上學。”父親難過地說：“湊不出錢來，咋叫孩子去上學啊”盧守經校長當即表示：“學費，我當家，免了。”楊維杰老師說：“學習費用我包了。”

在學校照顧下，在楊老師的資助下，劉佑全能安心上學了。為節省本子，劉佑全常常把小木棍當筆，把地當紙來練字、演算。楊老師給他的一個本子，正面反面都寫滿了字，邊邊角角，密密麻麻。

家里生活困難，拿不起饃，母親就弄點菜葉或野草拌點面蒸一蒸，讓佑全上學帶上。開飯時，他不敢與同學一塊吃飯，就偷偷地躲到一邊去吃自己的那點蒸菜。生活的窘迫，使他早熟，使他知道學習的重要性，更加堅定了他刻苦發奮學習的決心。每次考試，門門功課在班里都是第一。

領導和同學的幫助，他銘刻在心，他感到幫助他人是高尚的，是偉大的。

地里的莊稼收割完了，天漸漸冷了，劉佑全去上學的路上有一條小河，河上沒橋，同學們都要趟水過河，水很涼，趟到對岸，腳腿都凍得通紅。于是劉佑全就早到一點，到河那邊提前脫了鞋，同學們到了，他就主動要求背同學過河，有的同學不讓，他總是說：“我不怕涼，慣了，來吧。”背起同學就趟進水里。就這樣，他把同學一個一個地背過去，放學后再背過來。他的侄女玉娥看到叔叔凍紅的腳，哭著埋怨他太傻，他卻說：“幫助別人是好事，自己吃點苦算什么人與人之間就要相互幫助。”

在學校里他是個活躍分子，不僅乒乓球、籃球打得好，還拉一手好弦，吹一口好口琴，寫一手好大字，學校的每一次文體活動他都是先進分子，一考試，各科成績還是第一。六年的中學生活，他不僅學到了很多知識，也學會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在大學里，每月十三元的助學金，一般同學要添點，才能免強過去，可他儉省節約，每月還要節省三塊錢，寄給父母親。

1975年，信陽、駐馬店地區遭受大水災，學校號召同學們為災民捐款捐物，沒有錢，怎么辦他毅然將母親給他的那件棉襖捐了出去。天冷了，他沒有棉襖，坐在教室里凍得坐不住，無奈，他只好給在部隊的哥嫂去信，讓他們設法給他做件棉衣。哥嫂生活也很困難，當他們知道弟弟的棉襖捐給了災區人民時，心里為弟弟的行為高興，于是嫂子就用丈夫的一件破軍褂和自己的一件破襯衣做了一件棉衣寄給了劉佑全。劉佑全就靠這件破棉襖度過了大學生活，度過了四年的教師生涯，又度過了六年的研究生和博士生時代。

在鹽堿窩里泡大的孩子不甘落后，有使命感和責任感，自1977年我國恢復高考制度以來，這個窮村就出了68個大學生。劉佑全是其中的佼佼者。

四、魂系祖國

大學畢業后，劉佑全被分配到一所農村高中——夏邑縣楊集高中任教。

當他登上講臺，心里充滿了激情，他要把他的知識傳授給學生，還要教會學生怎樣做人。那間墻皮脫落的辦公室，還是他的寢室和伙房。在這間屋里，他那盞煤油燈常常亮到午夜。他對教材進行認真分析，科學地調整教學順序，收到了良好的教學效果，在他執教的第二年，他的一名學生考入了清華大學化學系。他獲得了優秀教師的光榮稱號。

他雖有了大學文憑，但他覺得這不是他求知的終點，1982年底，他決心報考研究生，繼續深造，不少同學勸他，算了吧，你原來學的是俄語，報考研究生要考英語，你沒有一點基礎，怎么考他說：“可以自學，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于是，他自買英語課本，夜以繼日地啃起來。那一年，在縣高中任教的他愛人王月英剛生過孩子，很需要人照顧，他卻很少回家。從縣城到楊集高中20多公里，坐車只需半個鐘頭，騎自行車只需一個多小時，而他每次回家都花了3個多小時，他邊騎車邊背英語單詞，忘了的時候就掏出書來學一陣。當年考研究生，他的英語成績竟超過了大學時英語專業畢業的同學，化學成績竟考了全國第一。1982年他帶著家鄉的重托，帶著同學們的祝福，同時也帶著沉重的家庭經濟負擔走進了中科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師從中科院戴立信院士進行金屬有機化學及不對稱有機合成方面的研究，先后獲得碩士學位、博士學位。6年的研究生和博士生生活，在學習上夜以繼日，在生活上卻克勤克儉。去上海時，他背個煤油爐自己起伙，隨便湊合著吃飯。他的導師戴立信夫婦待他如親兒子，每次改善生活都把劉佑全叫去。

1987年他向許多同學去信，報告一個特大喜訊——他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在信中說：“黨章要求很高，我覺得我還不夠條件，黨組織就接收我了，今后要更嚴格要求自己，做一名合格的共產黨員。”從此，他的胸懷越來越大，想的越來越深遠，孜孜苦讀的意義不再是為了擺脫家庭經濟的貧困，而是要振興落后的國家，他對家人、對同學、對朋友反復闡述著自己的見解：中國落后，關鍵是科技落后，中國要振興，首先要振興科技。我要做一個對祖國有用的科技人才。

1988年10月他獲得博士學位時，浙江省某縣登門求賢，聘請他擔任科技副縣長，怎么辦是學習，還是當縣長他在日記中這樣坦露自己的心聲：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失敗的日本和德國，為什么會很快又強大起來，其中一個主要因素是他們有著先進的科技基礎和眾多科技人才。我國要想走上快速發展軌道，必須加強科技發展，加快培養高科技人才。于是他婉言謝絕了聘請。1989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美國西弗吉尼亞大學化學系，攻讀博士后。美國方面同意他愛人王月英前去陪讀，可他在給愛人的信中一再告誡：兩個孩子放在家就行了，將來我們還要回國，為祖國效力。在北京美國大使館辦證件時，美國外交官問他：“你為什么不帶上孩子”他回答說：“畢業后我們還要回來。”外交官搖搖頭說：“有很多人都想留居美國，你卻要回來，真是不可思議。”

他夫婦要去美國，孩子怎么辦交給家中父母，二位老人又體弱多病，況且，家居偏僻農村。

為孩子上學方便，他們決定放在岳父母家，因為這里在縣城郊區，臨行前，他帶著兩個孩子來到岳父母家，鄭重其事地跪在岳父母面前磕了三個頭，說：“兩個孩子先交給您，您要嚴加管教，我和月英三年后一定回來”

西弗吉尼亞是美國東部的一個大學城，廣闊翠綠的草坪間點綴著座座大樓，環境優美，空氣清新。劉佑全走進西弗吉尼亞大學，就像一條餓渴的大魚掉進浩瀚的大海，他盡情地遨游著，吮吸著。他很少吃早飯，只是草草喝杯牛奶，吃點面包，便帶上午飯匆匆趕往實驗室，中午，將午飯放在微波爐里熱熱，吃點就接著工作，到晚上才正式吃頓飯。他把吃飯的時間擠到學習上，他對愛人說：“機會難得，咱們要抓緊學，完成學業，才好回去報效祖國。”

在美國期間，他時時關心祖國的發展變化。他最愛看的報紙就是《人民日報·海外版》。那是一個周末的下午，他正在圖書館看書，突然妻子王月英叫他：“佑全，你看……”劉佑全一看，《人民日報》上登著一則消息，報道的是江蘇、安徽等地遭受水災的消息，他非常不安。他當即召集自己所聯系的中國留學生開會，表示想為祖國災區捐款的心情。晚上，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此時，他生活正拮據，妻子赴美國的飛機票還都是借的錢。最后，他從生活費中扣出50美元寄回了祖國。國家民政部、中國十年減災基金會收到捐款后，立即給劉佑全寄去了感謝信和收據。

身居燈紅酒綠的美國，他沒忘記自己是祖國的兒子，更沒忘記自己是個共產黨員。他經常打開日記本，重溫自己用肺腑之言寫下的感慨。有一首詞這樣寫道：“躬行力瘁，銅壺罄了更漏。謀盡神州，鐵馬冰河鍍后，方回首，前賢歷歷，我黨最優。”另一首詩抒發過春節時的心境：“異國興興弄爆竹，人面春紙相映如。潛呼婉轉用膳去，卻是衾冷形影孤。”

他在美國不僅出色完成了所有的研究課題，還在美國發表科研論文10多篇。他的導師建議他留校工作，他婉言謝絕了，他說：“我要回國，因為我的祖國需要我。”幾個同學也勸他留美國工作，有的已幫助他聯系好了工作單位，待遇非常好，他都一一謝絕。華盛頓和紐約兩所大學來人聘請他，他還是搖搖頭。

他熟悉的一位留美博士來找他說：“佑全，你的研究課題國際領先，留在美國繼續研究，你很有前途。”劉佑全說：“美國條件再好，我覺得還是回自己的祖國心里舒坦。”這位博士繼續解釋說：“如果留下來，再過幾年，你有可能成為名揚世界的科學家，也有可能成為腰纏萬貫的富翁。國內的條件你不清楚嗎”劉佑全說：“就是因為國內條件差，經濟還落后，所以，我要回國效勞。人，不能沒有良心”1992年春，東方風來滿眼春。鄧小平的南巡講話，召喚著千千萬萬海外赤子。劉佑全回來了，帶著一顆報效祖國的赤誠之心，回到了他夢繞魂牽的祖國。

1993年1月17日，江澤民總書記和胡錦濤、李嵐清等黨和國家領導人親自接見了劉佑全和海外歸來的其他學子。中宣部、國家人事部、中央電視臺又聯合舉辦了“拳拳赤子心”專題文藝晚會，歡迎海外歸國的科學家。晚會上，節目主持人現場采訪這批科學家時，第一個采訪了他。

他說：“黨和國家給我這么高的榮譽，我要把它當作動力，激勵我為祖國的建設發展而拼搏。”

五、“生命的意義在于創造”

1992年，劉佑全是我國歸國留學人員中唯一的有機化學博士后。“長石依天氣森森，踏破此山第一人。眼前不見京華秀，云霧千里壓寰塵。”他在《登山》一詩中，借景抒發自己的情懷。深圳、上海、河南，爭奪博士后的戰斗非常激烈。《鄭州晚報》記者常平安，敏銳地觀察出這則新聞的含金量，以《爭奪博士后》為題，生動地進行了報道——

爭奪博士后

——留美博士后劉佑全落戶河南化工廠紀實

我國化工行業唯一的有機化學工博士后劉佑全最近到位于鞏義市山區的河南化工廠落了戶。

這位博士后為什么放著大城市不去，卻偏偏來到這偏遠的山溝而這個普通的企業又以什么魅力吸引了這位高科技人才呢

劉佑全是經過一番思想斗爭之后才做出這一選擇的。圍繞他的選擇，曾發生一場令他始料未及的人才爭奪戰。

1992年8月，省人事廳技管處的同志得知，從美國西弗吉尼亞大學留學回來的化工博士后劉佑全從上海來開封辦理調轉手續，便立刻通知了河南化工廠，同時又打電話邀請劉佑全前去參觀。劉佑全，1952年8月出生在河南夏邑縣一個普通的農民家里，高中畢業后當教師，后又到開封師范學院學習。1982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中國科學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1988年11月，獲得博士學位，到開封市科委工作。1989年12月到美國西弗吉尼亞大學攻讀博士后。他是我國目前唯一的有機化學博士后。

劉佑全回國之前，曾向中科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等單位發函聯系，上海方面反應靈敏，迅速作出接受決定，并在一切手續未辦妥的情況下，請他到該所上班。但到上海并非劉佑全的初衷，他心里依然牽系著養育他的家鄉河南，加之其它因素，促使他就單位選擇問題又求教于他的老師——河南大學生物系主任蔡興元教授。

1992年8月24日，劉佑全和蔡興元教授在有關領導陪同下參觀了河南化工廠。當他了解了該廠的設備、工藝、經營情況，以及“八五”、“九五”發展規劃后，深為該廠的發展前景和廠領導的雄心、魄力所感動，下了來廠工作的決心。

上海有機所得知了這一消息，便立即采取措施，不要一切手續，并讓劉的全家免繳16萬元的入滬費，進行挽留。同時，上海市人事局打專題報告給人事部專家司，要求對劉回河南一事做出仲裁。在此緊要關頭，思賢若渴的河南化工廠廠長謝賢驊立刻做出決斷：不惜一切代價把劉博士“搶”回來。

9月10日，當河南化工廠召開會議專題研究劉佑全來廠后的工作、生活安排等問題時，突然接到劉佑全被“軟禁”的消息。謝廠長當即派人連夜趕赴上海，同時，廠里又通知該廠駐上海辦事處，采取一切措施，于當晚把劉博士及其愛人轉移出來。晚11時，劉佑全及其愛人被接到化工廠在上海的辦事處。

1992年9月13日中午，火車正點到達鞏義車站。這里，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謝廠長熱情地迎接劉佑全夫婦的到來。

劉佑全到廠以后，廠里從生活、工作等各個方面都為他創造條件，并按國家規定給予他相應待遇，但他卻謝絕了，他說：“我是個黨員，不能搞特殊，既然來到咱廠，就是廠里的普通職工，就要和大家一樣。”考慮到鞏義市地處山區，省人事廳堅持把他家的戶口落到鄭州市區內，但被他謝絕了。

目前，他正在忘我地進行工作，他根據考察了解到的情況，結合自己的專業知識，提出40多個研究課題，其中24個可近期展開研究，有些項目可填補國內空白。另外，他還研制出一種效能良好的堵漏劑，解決了該廠長期解決不了的蒸汽管道滴漏難題。

鳳凰喜落梧桐枝。如果我們的企業都像河南化工廠那樣，充分地、主動地去爭取人才，那么，一定會有更多的劉佑全，更多的博士后，更多的高科技人才到我們這里來，我們的事業才更有希望，未來才更加美好。

這篇報道僅敘述了一個側面。據了解，當時，上海方面為了留住這位高層次的科技人才，承諾把他妻子和孩子都調到上海，并答應給他10萬元安家費，并免去了他一家四口16萬元城市配套費。中科院上海化學研究所讓他擔任一研究室的主任，并給他安排好住房。當河南省得和劉佑全同志回國后，時任省委書記的李長春同志親自安排省委組織部、省人事廳，派人專程去上海請他回河南，并答應單位隨他挑。他是河南人，故鄉的召喚正合他的心意。他立即起身趕赴河南，參觀了一些單位和企業。當他到達河南化工廠，詢問了一些情況后，當即表態，就來河南化工廠工作。有人不解，問他多少好單位不去，為啥去個偏遠的山區他說：“河南化工廠與我專業對口，到這里我可以盡快把我的科研成果轉化為生產力。”可回到上海，思想卻陷入了極其痛苦之中。他想給導師戴立信院士告別，他忘不了師母無微不至的關愛：時常深夜為他洗衣做飯，千方百計調劑飲食為他補養身體。見導師，導師挽留怎么辦他心里充滿了對恩師的內疚，臨上車前，他跑進衛生間嚎啕大哭，“戴老師，我對不起你呀”

回到河南，隨著企業改制，他為河南化工廠取名為“開普”集團有限公司。“開普”，在英文中是化工樂園的意思。一個“開普”體現了他熱愛河南化工廠的熾熱之情。上班后，他像一個普通工人，身著工作服，天天下車間和一線職工泡在一起，深入各個崗位，全面細致地了解企業產品結構、產品性能、生產工藝、生產規模及市場需求，并結合企業生產實際及所學專業，制定了十四項研究新課題，其中有國際上多年未攻破的工藝技術難題，有國內空白的高新技術產品，有國際國內領先的首創項目。

《夏風》報的幾位新聞同行，對此敘述的更是生動、實在：

不少職工聽說廠里來了個博士后，都想一睹他的風采。人們看到，劉佑全著一身工裝，正在苯胺車間和工人一起上班。

到廠不久，佑全對各個車間、各條生產線、各個設備、各種產品了如指掌，很快拿出一套切實可行的新產品開發方案，提出了13項研究新課題。這時候廠里5層科技大樓剛動工。劉佑全找到廠長說“咱們廠急需科技更新，不能等。”于是廠里決定租用實驗室。

1993年2月，寒意料峭。當人們沉浸在歡度佳節的氣氛中，劉佑全卻帶著10名助手，來到位于昌平縣山區的北京解放軍防化研究院。他的10名助手大都剛走出大學校門，劉佑全要指導他們第一步工作——查閱資料。白天，他和助手們泡在圖書館；深夜，他坐在燈下翻閱助手們摘錄的資料，篩選出每項技術、每種產品的優勢，按照制定的研究課題分門別類地歸納整理。10名助手查英文資料借助詞典還能看懂，但對法、日、德、俄語一竅不通，劉佑全就擠時間把相關資料翻譯成中文，交給助手們使用。4月10日，所有課題的研究進入實戰狀態。助手們進行10多個項目的實驗，分散在四個不同樓層的實驗室里，每一個項目都需要他去指導，去解決難題，一天下來不知要跑多少路。劉佑全恨自己沒有分身術。

在防化研究院，劉佑全夜里12點前從來沒有休息過，大多吃的是方便面。由于超負荷工作，加上營養不良，他經常流鼻血。

一次，劉佑全對助手們說：“我這幾天總感到身體不適。”助手們看著他愈加消瘦蒼白的面容，猛然間早生的白發，眼里禁不住地流出了淚水。一位助手說：“老師，咱廠有規定，在外一個月以內按出差補助。咱每個月回廠一次，既可以領到出差補助，還可以休整身體。”劉佑全真誠地說：“咱這是租人家的實驗室，耽誤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錢。再說，廠里急等著咱們的研究成果，開發新產品。”助手們說，總該到北京市大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呀。劉佑全卻說，成果出來以后再去吧。

轉眼到了11月，與防化研究院簽訂租用實驗室的合同到期了。他們在實踐室里度過了春夏秋三個季節。在金秋的收獲季節，劉佑全提出的新課題，取得了一項世界首創工藝、七項國內外最新工藝、五項國內外領先工藝的豐碩成果。劉佑全深有感觸地對助手們說：“這些成果是我們拼命在別人的土地上一分汗水、一分勞累搶回來的。”防化研究院的同志由衷地說：“在這么短的時間里，你們能做成一個項目就不容易，能做成兩三項就到極限了。但現在竟做完了這么多項目，簡直是奇跡啊”

成果出來了，劉佑全并沒有去檢查身體，而是帶著助手們匆匆趕回化工廠。他想，這些科研成果應盡快轉化成新產品，特別是世界首創的新產品化工快速堵漏膠，不但自己化工廠急需，推廣應用以后，將為我國化學工業帶來不可估量的經濟效益。

回到化工廠，劉佑全一天也沒有休息，立即投入到產品的規模生產中。這里，有人以高價想向化工廠賣凈水劑成果。他一看，笑了。這對于博士后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他對廠長說：“我用業余時間，很快就會研究出來高質量的凈水劑，為咱們廠可以節約很多資金。”這一天夜里23點多鐘，王月英向廠保衛處打電話，說佑全找不到了。保衛處的同志慌了，一邊向廠領導匯報，一邊研究尋找方案。有人說，劉博士的活動我們都清楚，他不在辦公室就在車間。大家來到車間一看，他正在用自備的儀器搞凈水劑實驗。“劉總，時間很晚了，該回去休息了。”“我現在精神很好，請你們幫我買一盒方便面過來。”大家知道勸不過他，只好依他。整整用了3個通宵，劉佑全的高效凈水劑研究成功了。

深圳市一家企業得知這條信息后，決定投資合營，又主動追加500萬元的投資額。投產后年生產規模達到5000噸，取得了較好的經濟效益。

籌建好化工研究所，劉佑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本來應該好好地休息幾天，可他心中放不下一個重要的課題——胡蘿卜綜合加工，小試經驗成功，中間生產試驗又時時牽掛著他的心。胡蘿卜綜合加工生產系列產品為天然β——胡蘿卜素、濃縮胡蘿卜汁、蘿卜汁飲料、天然果酸，資源豐富，市場前景好，特別是β——胡蘿卜素，在國際上被譽為“防癌維生素”，價格十分昂貴。

劉佑全把這個項目的中試選在他的家鄉夏邑縣桑土固鄉，因為這里盛產胡蘿卜。1994年7月，劉博士親手設計、制作，整整一個暑季，他揮汗如雨，全部安裝、調試完畢。11月份中試開始了，整整兩個月，他急得吃不下飯，每天至少工作16個小時，有時熬一整夜。兩個月的時間，至少干了4個月的工作量。功夫不負苦心人。中試成功了，大家跳啊唱啊，高興地大哭一場。就在這時候，劉佑全感到腹脹得厲害。大家知道他忍耐力特別強，他自己說出有病，有可能很嚴重。不由分說，大家把他送到夏邑縣公療醫院。醫生埋怨說：“怎么到了肝硬化腹水才來看病，你這病至少有一年多了。”在一旁的試驗操作工王建民說：“劉博士干起活來不要命，從來不考慮自己。”劉佑全沒有說話，他想，回國落戶河南化工廠兩年來，一天接著一天地緊張工作，哪有時間考慮自己的身體呢

劉佑全住進了醫院，但胡蘿卜綜合加工項目時時占據著他的心。中試完成以后，就要使成果轉化、生產運行，而中間必須進行省級以上技術鑒定。進行技術鑒定，就必須編寫中度報告以及相關材料。助手現在還不能獨立完成編寫中度報告的任務，便讓助手把資料帶到了醫院里。

病床上，他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完成了3萬字的中度報告，又指導助手整理出4萬字的輔助材料。該項目在河南省計委主持的專家鑒定會上順利通過。

離成果轉化越來越近，但所要做的事情仍然很多。助手們知道，要編寫《國家重點工業性試驗計劃項目胡蘿卜綜合加工項目建議書》，以及要編寫胡蘿卜綜合加工系列產品的標準，每一項文件都要寫幾萬字。看著老師那日漸消瘦的身體，大伙都淚巴巴地說：“老師，中試完成了，專家通過了，咱該歇歇了，后續工作以后再慢慢做吧，我們都擔心你的身體呀，你的身體可是咱國家的財富啊。”劉佑全微笑著對助手說：“生命的意義就在于創造，如果無謂地消費生命，人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

劉佑全拖著病體，以頑強的意志完成了3萬字的項目建議書，很快被國家計委批準立項。他接著又完成了2萬字的產品標準說明，被省技術監督局核準備案。

六、劉佑全日記摘抄

人們都知道劉佑全的專業，嘆服他在化工研究領域所取得的成功，然而卻不知道他既懂“理”，又懂“文”，“文”“理”雙全。他對黨建方面的探索獨樹一幟，有時像個嚴肅的理論家，有時則像個無所畏懼的斗士，有時橫眉冷對，有時赤膊上陣。他的胸中烈焰火騰，激情澎湃，他無時不在吶喊，無時不在沖鋒。

暫且就叫《劉佑全日記摘抄》吧，那里頭盡管句句鋒芒畢露，然而卻是金玉良言，處處可見款款之心，錚錚鐵骨，懷無限憂愁，寄熱烈希望。我按時間順序抄錄如下：

一波靈秀隅天崖，

碧水綠樹石上花。

風休塵定嗔世界，

四海三山不足夸。

紀淀山湖大觀園游覽區行留別

1986年7月10日

我國的政治體制改革的目標，一是要建立健全人民對國家行政管理的參與機制，二是完善國家政權內部互相制約的機制。要建立合理的干部制度，如干部的產生和提拔，要經過幾個程序：上級提候選人——公布履歷所有政績和錯誤——民主選舉——政治審查、業務考核——個人演說——簽訂合同——任職。任職期間，人民的監督是通過社會主義的彈劾制度，讓不稱職者下，有較好成績者升。

取消所有指揮生產的部局，即打破條塊分割，建立國家托拉斯制度，由重點企業名牌產品挑頭，成立國家級、省地縣級托拉斯，先上后下。

1986年9月10日

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提高民族精神。

①從小學校做起，學校每天上課時升國旗，奏國歌，學生需肅立，向國旗行隊禮。

②開大會或集體娛樂活動的第一項亦如此，室內掛國徽，室外升國旗。

③再把此項活動慢慢轉移到社會上，由小學生宣傳、推動，促使各影劇院、各全日制工作單位亦堅持如此；成年人只求仰望國旗肅立，結束鞠躬一次。軍人必須行禮，歌畢禮畢，在奏國歌前或奏國歌后進入單位者，只要國旗未降須行鞠躬禮一次。

④凡參加國際國內比賽的運動員，在奏國歌升國旗時，必須如此。

1986年11月21日

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干部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革命干部守則》。《干部法》應詳盡規定干部的產生、提拔、降職、罷免，被彈劾下臺等程序。《守則》為干部人手一冊，隨身攜帶，其中對國家的責任心、對社會主義的熱愛黨員干部對共產主義的無限信仰。對工作的熱情積極負責，對人民的親切熱愛，努力學習革命理論和新的科學文化知識，忠誠正直，襟懷坦蕩的工作思想作風。樸實無華，嚴以律己，克己奉公，嚴守國家法律的生活作風等等。

1986年11月

共產黨執政的國家應定期或不定期地舉行“理論和工作研討會”，所有共產黨組織派理論和工作的代表參加，以完全平等的兄弟關系，各抒己見，共同磋商，發展馬克思理論，開展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完善社會主義制度等重大課題。

同時也邀請一些資本主義的理論權威和主要國家的首腦列席參加，請其發言，共產黨人可多聽聽敵人的罵聲，把敵人的論據作為改進自己工作的參考。

1986年11月23日

臺灣雜文家柏楊在美國一大學作了一次題為《丑陋的中國人》演講，其中列舉了一系列中國人的低劣的精神素質的事實和草糠，并認為這是和傳統的中國文化一脈相承的，我認為凡是事實都應大膽承認，共產黨尤其如此，為了改善中國人的精神素質，應把培養和提高的任務列入道德規范中去，作為基本知識部門的內容禮貌、修養部分。

1986年12月15日

風氣正，才能重新贏得人民群眾的愛戴和擁護。

1987年4月3日

干部子弟犯罪已成為一個普遍現象，政府應該抓起這項工作，研究起因，關鍵是家長的放縱、放松、嬌慣和下級的捧場。痛責家長，使子女建立平民觀念等，如有犯者，嚴加懲處不貸，況其父母也必有教子不嚴、縱子犯罪之責，須酌情予以黨紀、政紀的處分才行。

1987年4月8日

當代青年的傳統美德嚴重淡化，越來越多的青年不愿受原有道德規范的約束，一味追求個人幸福與個人欲望的滿足，表現在家庭倫理方面：①不愿盡孝道，厭棄老人，85％的青年人愿意與父母分開居住，核心家庭成為大趨勢，這樣下去將出現西方世界的老人孤獨問題，最嚴重的是這一代人的個人利欲至上思想，與社會主義的思想范疇格格不入，延續下去，必將影響社會主義事業成敗大事。所以，政府和街道、自然村應該把此事抓起來，長久地做思想工作，為了解決兩代的思想方式和情趣差距很大的問題，應辦一些專門學校，如婆婆學校、公公學校、媳婦學校、兒子學校，濃化天倫之情，并就不同之處加以區分并指導如何應付等每期10—30天即可。②再一個是對婚姻戀愛的觀念嚴重歧化，婚外戀、第三者插足的現象較多，對此五十年代鄙視，而八十年代理解和同情，京、滬十大城市統計，30％青年人對婚外戀持理解態度，也有不少人崇拜西方的視婚姻為兒戲隨便“拜拜”，絕大多數人把婚前同居視為正常現象，道德和法律毫無力量進行約束。宣傳工具文藝作品應該為宣傳社會主義道德規范起到應有的作用，決不應推波助瀾，火上加油。

1987年4月8日

我們的文藝作品應該贊美良心、道德、仁愛和正義，應該詛咒奸詐、腐敗、貪婪的勢力，使人們向往和模仿美好，鑄造千千萬萬的美好心靈，這樣家庭的溫馨、社會的溫馨是任何金錢和物質所無法代替的。當然，決不能放松發展社會生產力，不斷提高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

1987年10月2日

永遇樂

感懷十三大

收割時節，英雄匯處，謀盡神州。新論既出，長燈又照，百里途如晝。拾綴江山，澄明天地，好看綠麗紅秀。寫春秋，躬行力瘁，銅壺罄了更漏。

恨事千年，愁霧悠悠，漢夢依然破舊。廣廈魂銷，同盟復挫，天下飛云斗。硝煙血路，二十八載，鐵馬冰河鍍后。方回首，前賢歷歷，我黨最優。

1987年11月作

七 律

新年伊始，感贈夫子戴立信先生

一承高韻讀經倫

滿屋春風到而今

夜覽文章隨宵盡

日教學子共黃昏

年年日月松柏翠

處處江山桃李新

云路天長人念記

海鄉申水吟師恩

江濤作于1988年元旦

當年在朝鮮戰場上落入美軍的我志愿軍戰俘，英勇斗爭，艱苦卓絕，抗拒敵人的威逼利誘，捍衛祖國的尊嚴，幾經輾轉回到祖國的懷抱。

今天的大學生、研究生、科技人員、干部、工人千方百計出國“深造”賺錢，有的不擇手段滯留他國，拒不回來，甚至不顧人格、忍屈受辱，通過騙婚、假婚手段以達到定居之目的。今天的中國難道不比建國初期富裕些嗎

1987年12月5日

勸 妻

余求學他鄉經年，妻在家贍老扶幼，十分辛苦，感激之余，賦詩一首相贈，明吾志，以求解。

我生易老天難老，

大野茫茫山路高。

英雄不惜妻子淚，

豪杰忍把家村拋。

林深方能伏獅虎，

平川何處捉龍蛟。

一日身骨化入土，

還留青醇史上飄。

1988年1月5日

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在商品經濟社會里，商品思想不可避免地流入政治領域。政治清明，首先是經濟清明，腐敗政權，往往是從請客送禮開始，繼而發展到買官鬻爵，繼而在人民頭上作福作威，所以當前必須把住請客送禮的關，螻蟻之穴潰堤千里。

1988年3月20日

一個企業家，要“貪得無厭”，不斷開發新產品，“口里吃著一個，手里拿著一個，眼里盯著一個，心里想著一個”，才有可能在激烈的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

1988年5月10日

今天電視上《新聞聯播》節目有兩個節目很好：

1福建電視臺開辦《半小時節目》，專門揭露腐敗現象，收到良好的社會效果，又舉辦“接待觀眾日”，許多人遠道而去福州，談體會，提供線索。

2遼寧××縣開辦“農業技術學校”幾年，為農民培養了大批技術人才作物、園藝、畜牧、食品等副業，已顯示出很好的經濟效果，幾年間縣里共投資290多萬。

這兩項都是我一直主張做的，但無能為力，不能使之成為社會行為。

1989年1月3日

下面兩則隨感，日記上雖然沒留下時間，卻讓我們進一步探究到了劉佑全的內心世界。我照抄下來——

拜金主義戒

金錢只是一種流通手段。

莎士比亞：金錢，這個人類共同的娼妓。

晉魯褒：“錢之為體，有乾坤之象。親如兄，字曰孔方。無德而尊，無勢而熱。排金門入紫閣，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是故忿爭非錢不勝，幽滯非錢不拔，怨仇非錢不解，令聞非錢不發。洛中米衣，當涂之士，愛我家兄，皆無己己，執我之手，搶我始終。凡今之人惟錢而已。”

——《錢神論》

養吾浩然之氣

孟子：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古訓：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

七、新時代的一個“傻子”

滿紙是火，滿紙是淚，滿紙是情，滿紙是愛，滿紙是恨。劉佑全日記——也是他的心胸，像火山，像大海。

他說：“光想吃唐僧肉的都是妖精，光想沾公家便宜的人都是敗家子。”他恨不得變成孫悟空，手掄金箍棒，把妖魔鬼怪一掃干凈。但他自知不可為，一個人沒有這么大的神通，要靠黨，靠黨的規章制度，靠國家的法律法令，靠民族的正氣和優良的傳統，靠整個大環境的改善，靠天下所有的人。如同衛國御敵一樣，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寸土寸金，拼死堅守。

他咬著牙，頂住四面八方的壓力，從自身做起。不可思議又不可置信的事在這個新時代的“傻子”身上發生了。

劉佑全患病之后，一位工人用粉筆在電線桿上寫道：“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治好劉博士的病。”

劉博士不幸病逝后，他的助手和一起做實驗的工人，自發地為他披麻戴孝，用中國傳統的方式表達對他的崇敬之情。

劉博士的人格魅力，源自他純潔的心靈。

劉佑全來到鞏義市，對河南化工廠給他的一系列優厚待遇打了折扣：

——戶口。要把他全家的戶口放在鄭州市，他執意落戶在山區鞏義市。他懇切地說：“如果貪圖大城市生活，我會離開上海大都市嗎”

——工資。按照鞏義市引進高級科技人才的有關規定，劉佑全的月工資應定為2000元。他堅決不要。廠里決定按廠里最高工資給他定，他又堅決不要，他說：

“我到廠里還沒有做貢獻，拿高工資我心里有愧。”根據他的要求，廠里按與他同工齡的大學生的工資來定，他每月拿160元。廠里覺得他的工資實在太低，決定每月給他補助100元，硬是與他“談判”了5個月。

——職稱。剛到化工廠時，廠里決定給他報高級工程師，他堅決推辭。說：“我是來做貢獻的，不是來要職稱的，等我做出貢獻再報吧。”他只要了個干活的副總工頭銜。

——安家。廠里決定給他萬元安家費，并配備必需的生活用具。安家費他一分錢都不要，生活用具離不開，他就一件一件地折合成錢交給財務所。他有病住院，廠里看他的住室很寒酸，給他鋪了地板磚。他回到家后，要求如數付錢，并堅決地說：“如果廠里不收，我就把地板磚砸掉。”

試驗操作工王健民說：“劉博士做的很多事，讓人聽起來好像是假的，其實真真實實是他做的。”在桑土固鄉進行胡蘿卜綜合加工中間生產試驗時，他雖然是河南化工廠的副總工，但要求和工人同吃同住，伙食每天不超過5元錢。有一天，食堂師傅看他太辛苦了，在面條里給他打了兩個雞蛋。他問是不是每人都打雞蛋了，師傅說都有。他說為什么見不到雞蛋殼。師傅只好告訴了實情。他說：“這兩個雞蛋我不吃。高級知識分子和工人一樣，都是在這里搞試驗，我不能搞特殊。”

在試驗期間，桑土固鄉領導看到劉佑全是個孝子，但他又沒有經濟實力接濟家庭，就給他年邁的父母送去一臺電視機。劉佑全知道后，親自把電視機送回到鄉里。他對鄉領導說：“我選擇在家鄉進行試驗，是因為這里盛產胡蘿卜，我很感謝家鄉對我科學研究的支持。但你們這樣做，就等于玷污了科學。”

不管是在開普集團有限公司，還是在夏邑縣，組織上都給他配有專車，可他從來不用公車辦私事，外出簽協議、談項目也從來不帶車。一次，家里通知他父親病了，他請假回家看父親，司機立即開出了車，他說：“我回家是辦私事，公車不能用，公車只是為了工作辦公用的。”幾個領導也來勸他，他看推辭不掉，就說：“我明天走吧，今天不回去了。”等領導和司機走后，他跑到火車站，坐上火車回家了。他的司機孫本勇說：“我跟劉縣長開車，他沒因私事用過一次公車，出差從不帶車，他說過橋過路費都比火車票貴，還要增加一個人的費用。”他時刻想著為國家節約每一分錢。五月份，他病重期間，仍堅持去上海談項目，同行的同志讓他妻子王月英一同去照顧他，他堅持不讓妻子陪同。他說：“我能照顧自己，多去一個人就多一個人的開支。”住院期間，他要求醫生不要用好藥，更不要用進口藥，每次他都要審查藥方，有好藥就劃掉。他的身體確實不行了，醫生要給他輸球蛋白之類的補藥，以增強他的體質，他說：“這一針幾百塊，不要用，我多吃點飯，身體慢慢就會好起來。”為了節省醫療費，他一般不去住院，平時用他自己配制的中藥為自己治病。

幾位常隨劉佑全外出的縣機關干部說，跟劉縣長出差，是最好的減肥活動，吃的是憶苦飯，睡的是憶苦床。他從不進高檔飯店，不住高檔賓館，經常自帶面包、方便面充饑。一次去深圳出差，他與縣招商局局長張紅巖二人三頓飯才花了不到30元錢。2000年3月份，他去上海出差為縣廣播局簽訂3300萬元引資合同。臨行前，他到同學申蔚家借了1000元錢，申蔚問他借錢作啥用，他說：“去上海出差，廣播局負責住宿費、車費，但吃飯總不能光讓人家掏錢。”平時在外地吃飯時，買個面包就行了，最侈奢就是吃碗面條，從不讓弄菜，所以好多人認為劉佑全不吃肉。其實不然，他是怕浪費國家的錢。他認為浪費公家一分都是不應該的。從開普到夏邑搞胡蘿卜素中試，工作還沒有就緒，廠里沒地方住，安排他到縣委招待所住宿，他一問，一天80元住宿費，他立即退了房，跑到同學申蔚家去住。申蔚家沒有閑房，他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劉佑全說：“我有我的做人原則，不能沾公家一分錢的光。”他從美國回來帶的錢有20多萬元人民幣，平時工作中都貼上去了，家里老人住的房子很舊，兩個孩子正在上學，可是不該得的錢他一分也不要。胡蘿卜中試成功時，一個日本外商要給他200萬元，讓他把技術轉讓給他們，他嚴辭拒絕了。他說，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能賣，這個成果是開普的。鄭州某企業集團答應給他年薪30萬元，他拒絕了。另一公司讓他掛個名，每月給他6000元，另外給他一套別墅，他拒絕了。劉佑全剛到河南化工廠的時候，他的一個大學同學找到他，想調到這里，跟著他當助手，廠領導同意了。沒多久，同學對他說：“佑全，你的科研成果給我吧，我出去辦廠，賺了錢咱倆對半分。”這突然的要求對劉佑全的打擊太大了，他厲聲對同學說：“我研究試驗的這些項目都是開普集團投資的，產權屬開普集團，如果想要，拿錢到開普集團去買。”

八、他不該這樣倒下

在科技成果的鮮花一朵朵向他開放時，死神也向他一步步走來。

劉佑全是一個工作起來不要命的人，幾年來，他每天工作的時間都在十三四個小時。緊張、忘我的工作使他的肝病逐漸加重，曾七次大出血，多次住進醫院。為防止大出血，他胃部四個靜脈血管注入硬化劑。可是病情一有好轉就跑出醫院，繼續工作。

北京小試結束，一回到開普，他馬上又對胡蘿卜素項目進行中試，中試地點選在盛產胡蘿卜的故鄉——夏邑縣桑土固鄉。中試期間，他親手設計各種機構，沒日沒夜地泡在車間里，常常干到深夜兩三點。為了節約經費，他規定他的生活費每天5元，不得超過。劉佑全吃飯有個習慣，總是先吃菜，吃完菜拿著饃，一邊走，一邊吃著去工作，他總是把吃飯的時間擠到工作上。他常說：“一天24個小時，對我來說太短了，一天能有48個小時才夠用。”有時他常常忘記吃飯。誤了開飯時間，他抓起一個涼饃，喝碗白開水就過去了。有時夜里熬到兩三點，餓了就泡碗方便面充饑，從不讓師傅給他另外做飯。由于極度疲勞，他的身體逐漸弱下去，鼻子常出血，可他也顧不得去檢查身體。領導、同志們多次勸他，他總是說：“沒事兒，我不是很好嗎”兩個多月，中試沒出現理想結果，他的頭發就急白了許多。中試成功了，他高興地跳起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病越來越重了。到醫院一查，已肝硬化腹水了。

4月上旬，劉佑全到北京市參加“2000年北京國際投資合作項目洽談會”，3天時間簽了22個項目。緊接著趕到鄭州，參加河南省經貿洽談會。為了讓夏邑縣參加洽談會的40多人掌握翔實的資料，報到的當天晚上，他簡單吃點飯，就到會議報到處去查資料。夜里10點多鐘，他將參加會議的各國各地代表的住處、房間號、帶了什么項目等等所有資料查找整理了出來，等把資料打印出來，天已經亮了。上午會議開始，每個人都有了一份詳細資料，洽談項目就有的放矢了。

4月中旬，他又趕往上海，會見德國阿姆斯公司總裁阿姆斯·顧恩特，為車站鎮洽談濃縮果汁生產線項目。隨后，劉佑全又趕到深圳，與香港德力高集團簽訂為夏邑投資2500萬元的精細化工合同，然后到廣州草簽了其他兩個協議。由于第二天要趕回商丘參加一個經貿洽談會，他立即買了廣州至鄭州的火車票，到車上后發現座號是票販子造的假。本來他可以住下來從容地購買車票，但他不想耽誤在家門口的這次洽談會。就這樣，他在火車上一直站著，實在累了就靠一靠，蹲一蹲，或者趁別人上廁所的時候在座位上坐一坐。車到鄭州病情加重，下了火車實在沒有辦法，他就在附近找一門診掛了吊針，掛完針后，連飯也沒有來得及吃，就坐火車回到商丘，準時參加了市里舉辦的“木蘭節”經貿洽談會。在返回夏邑后，他才想起快一天沒吃飯了。縣長蔣美蘭拉他去吃飯，他從包里掏出兩個燒餅說：“買的燒餅還沒來得及吃哩，咱還是邊吃邊說吧。”這樣，他一邊吃著，一邊匯報著廣州招商的情況。

夏邑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對劉佑全的身體十分關心，要他半天休息半天工作，可他從未這樣做。2000年，“五一”節剛過，劉佑全又要趕赴上海，與阿姆斯簽訂合同，很多同志都勸他不要去，他卻說與阿姆斯簽訂合同是我負責談的，我不去就有可能簽不成。從上海回來，他累病了，高燒不止，把他送到醫院，打兩針退了燒就出院。公務員張勇流著眼淚勸他：“劉縣長，你得注意你的身體呀。”他卻拍著張勇的肩膀親切地說：“小勇，夏邑人民富裕起來是我最大的心愿。我有生之年，能為夏邑辦成一二十個項目，夏邑縣的經濟就會好轉了，我死了也瞑目了。”不到半年時間，劉佑全為夏邑縣簽訂合同項目76個，招商引資意向資金4億元，引進到位資金14億元，同時，他利用夜晚為夏邑烷基化公司設計了6個下游產品，為夏邑博達實業公司研究新型高能量營養保健飲料，并生產出了樣品。

劉佑全同志長期積勞成疾，使他的肝病越來越嚴重。6月6日下午，公務員張勇發現劉縣長還沒有吃飯，就催他去小伙吃飯。劉佑全說：“小伙開飯時間過去了。”張勇說：“讓他再給做點。”劉佑全說：“不用麻煩師傅了，待會兒我回家做點東西吃就行了。”下午兩點多種，張勇又去看他，他還在工作，就偷偷到外邊買了兩個燒餅送給他，他一見非常生氣，說：“你工資太低，像這樣可不行，今后再買我絕對不吃。”兩個燒餅一杯開水，他就過了午餐。夜里12點多了，張勇發現劉縣長辦公室還亮著燈，就催他：“劉縣長，你回去休息吧，你還有病。”劉佑全一邊工作一邊說：“停會兒，我在辦公室熬點藥喝了再回家。”夜里兩點多了，張勇又去，見他也沒熬藥，還在伏案工作。

第二天早起，張勇打開劉佑全辦公室的門一看，見劉佑全和衣躺在沙發上，張勇吃驚地問：“怎么沒回家休息”劉佑全說：“我走時大門已經關了，半夜多了，不好意思再叫人家開門。就湊合睡在這里吧。”

這時，劉佑全發高燒達41度，他坐在沙發上沒有一點氣力，張勇急忙聯系人送他去醫院，車走了不到三百米，劉佑全同志的鼻子開始出血，捂也捂不住。

縣委書記張憲中、縣長蔣美蘭到醫院看望他，囑咐醫生用最好的藥，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劉佑全同志的病控制住。

8日，劉佑全高燒不止，開始腹疼，醫院進行了全面檢查，讓他轉院，他不同意，他說：“到大醫院也是用這些藥，在這治吧。”這時他又打電話叫來負責胡蘿卜招商引資的桑土固鄉副鄉長和開普集團負責這個項目的同志，安排去北京的招商事宜，他二人看到劉佑全的身體確實太弱，就不想再讓他談，幾次推托要走，都被劉佑全叫住了。晚上九點多，他把有關事宜安排好才放二人回去。

9日上午，他忍著腹部疼痛，在病床上給法國某公司起草傳真，護士掂著吊針，要給他扎針，他說：“我寫完再扎。”起草好傳真，交人去發送，他才躺下接受醫療。

下午6點多，縣長蔣美蘭帶隊，護送到劉佑全轉院。車到商丘，劉佑全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感到不行了，掙扎著坐著起來，歪在侄女劉玉娥的懷里，艱難地說：“看來，這一關我闖不過去了。我要死了，喪事從簡，衣服也不要買好的。今后家里有什么困難，不要給組織上添麻煩……”

商丘市人民醫院立即組織搶救。縣長蔣美蘭哭著求告院方：“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進行搶救，不管花多少錢，我代表夏邑縣一百萬人民求您了。”

盡管經過全力搶救，劉佑全同志還是停止了呼吸，年僅48歲。身懷絕技報祖國，英年早逝萬人悲。在開普集團有限公司院內的電線桿上，有人這樣寫道：“我寧愿用我的生命換取劉博士的健康。”悲慟大哭的人們對記者說：“要能替劉博士去死，我第一個報名。”劉佑全年逾83歲的老母親已經沒淚，只是一遍一遍地數著兒子墳頭周圍的38棵柏樹……

九、劉佑全的遺產

殯后當天，劉佑全的妻子王月英就領著兒子，把佑全生前用過的手機、自行車上繳給了縣政府。二兒子劉淼回鞏義市參加考試，縣里安排司機開車送一送，小劉淼說：“我爸說過，不能沾公家一分錢的光，我要是坐了公車，他知道了肯定心里不安。”第二天天未亮，他就坐長途公共汽車走了。途中，他反復回味著爸爸10年前寫給自己和哥哥的親筆信——

飛飛、淼淼吾兒：

爸爸離家已經二十多天了，這期間我一直在擔心你們，是不是又打架了，是不是又惹姥姥生氣了，媽媽爸爸根本不想打你們，但你們實在太氣人，太不聽話。你們兩個如有什么爭執，可以互相慢慢講道理，互相謙讓才是好孩子，特別是飛飛更應該讓弟弟，不要惹他。

咱們中國的道德有一條，年輕的要尊敬長輩，孝順長輩，姥姥是爸爸媽媽長輩，更是你們的長輩，你想想，你三個舅，三個妗子，媽媽爸爸還有你建民哥、德民哥等很多人，誰也不敢氣你姥姥和老爺，你們兩個卻敢，這就是“不孝”，不孝就是有罪，這樣下去，怎么能成為好孩子。你媽媽不久也要來美國，你們要是覺得無法無天沒有人管了，好，我們馬上回去。爸爸很希望你們能成為懂道理，學習好，講文明，有禮貌的好孩子。

爸爸

1990.1.12日于美國

飛飛、淼淼吾兒：

你媽媽來信說，你倆現在表現很好，很聽話，學習很努力，飛飛的作文水平也提高了，老師還表揚了。我聽了這消息，甭提有多高興了，我要是在家，一定會給你們買很多好吃的東西和學習上需要的東西。只是我不在家，你媽媽一個人的工資少，能夠你們三人吃飯就不錯了，沒有錢去買那些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你倆能理解嗎你們現在都在學雷鋒，雷鋒有很多優秀品質，忠于共產黨，熱愛社會主義，舍己為人，刻苦學習，努力工作，艱苦樸素等等。希望你們以雷鋒為榜樣，做一個各方面都好的孩子。咱們國家現在還很窮，需要艱苦奮斗的精神，咱家的經濟水平更低，所以我要求你們像當年雷鋒一樣，在學習上向水平最高的同志看齊；在生活上，向水平最低的同志看齊。不要講穿、講吃，凍不著餓不著就行。你們知道“意志堅強”的意思嗎，如看到其他同學穿得好，吃得好，不為之動心，一心撲在學習上，就是意志堅強的一種表現。自古以來，窮人的孩子容易在貧困中磨煉自己的意志，最終成為“名人”、“大家”，被社會承認和尊重，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富人家的孩子，被稱為“紈绔子弟”為社會所不齒。爸爸當然希望孩子現在是“意志堅強”的孩子，將來能成為著名的人物，給國家做大的貢獻，受到人民的尊重，這就是“望子成龍”

你們上次寫的信我沒收到，希望你們在作業完成后的空閑時間里再給我寫個好嗎

爸爸十分想念你們。

父親

1990年3月30日

這是普通的家書，成了不朽的教科書。這是劉佑全留給兒子們的最寶貴的遺產。

君今身骨化入土，留下青醇史上飄……

責任編輯 楊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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