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超英

編者按:“棋人棋事”是本刊新世紀推出的一個非長設欄目,主要介紹當今活躍在棋壇上的象棋理論家、活動家,以及棋書排局作者,如果他們就生活在你的周圍,敬請來信。
1994年我前往日本大學研究院攻讀研究生學位,一天在圖書館中翻閱古籍,無意中看到了中國清代棋譜《韜略元機》,不由得勾起了下棋的癮頭。于是課余時間便四處找人下棋,結果殺遍當地未逢對手,這倒不是因為我的棋下得有多好,而是因為那里的華人太少,人人又都為生計、學業四處奔波,根本無暇認真下棋。后來聽說特級大師趙國榮在東京組織象棋活動,花上1000日元(大約相當于人民幣75元)會費便可能與特大手談,我不禁神往,可惜路途遙遠、盤資巨大,遂將此事擱淺。
抗戰時,中國明清兩代的大量文物都流入日本,其中就有許多棋具和棋譜,我便有了將國寶收還的想法,可是限于當時的經濟條件,這只能是我的一個想法而已。直到1996年我到大阪的一家公司任職后,經濟上才有了一定的基礎,于是便打算把收藏棋具的想法付諸行動,并利用回國探親的機會,把存放在家中的《象棋史話》,還有一些棋譜帶到日本,準備閑暇時研究一下。后來我在大阪車站的古書街,發現了周家森的《象棋與棋話》和一些新加坡出版的舊棋譜,盡管價格不菲,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另外還買了不少日本棋史學者的專著,比如說寺一先生的《日本將棋集成》、幸田露伴的《將棋雜考》(1900年版)等新舊書籍。研讀后有兩點感受:一、日本對棋史、棋具的研究深入細致,專著也比較多;二、新一代學者不斷推出專著,否定老一輩學者的定論,否認日本將棋源于中國象棋的推斷,似乎妄圖割斷歷史上中日兩國文化的傳承關系。這引起了我的思考。
從中國國內現狀來看,20世紀,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以后的時間里,象棋活動空前繁榮、名手輩出,棋譜專著的出版超過過去一千年總和的幾十倍,但對棋史的研究卻遠遠不夠,現在出版的僅有張如安的《中國象棋史》和李松福的《象棋史話》兩部專著,與棋藝研究相比明顯不足。此外,許多專家的理論依據來自史籍、詩歌、小說中的記載,文章的自然推論多,定量的科學分析少,其結論難以使人信服。這些更堅定了我用實物來研究棋史的決心。
1997年我被派往紹興地區做日方代表,我的收藏也進入了實質性階段和加速期。因為日方公司在中國成立了五個合資工廠,我出差的機會很多,除非業務太忙,否則我必定到當地古玩市場尋覓。而這其中既有偶遇的驚喜,也有無蹤的惆悵,所謂如魚得水,冷暖自知,其中滋味外人很難體會。1999年我在杭州的古玩市場遇到一位陳姓收藏者,知道我收藏棋具后,他告訴我有一副元代青花釉里紅棋具,還給我留下電話,說我若有意的話可以給他打電話。說心里話,我真的非常希望得到這套棋具,但元青花整器在國際市場要賣100萬元人民幣以上,我哪里買得起。不料幾周以后,陳先生突然帶著棋具找到我,我只好告訴他,我是打算研究棋史并非真正的古董商,實在無力購買。后來我們又幾經交往,他終于被我研究棋史的誠心所打動,以相當便宜的價格將這套珍貴的棋具轉讓給我。現在陳先生已成為我收藏棋具的得力伙伴。陳先生原本是陶瓷鑒定家,在一年多的時間里,他幫我找齊了從元青花到清青花的全部系列棋子,此外還有北宋木質棋子、元樞府棋子以及棋范(造棋子的模子),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罕見上品。特別是最近,他又幫我找到一枚唐代越窯“А保極大地豐富了我的研究內容。
“我愛無如橘里枰”是偉大愛國詩人文天祥的美麗詩句,熱愛象棋、發揚光大中華瑰寶人人有責,新世紀棋史研究要引入新方法,我對“注重實證、實物出發”這條路堅信不移!
在張超英將這篇文章寫好后,我們又對他進行了簡短的采訪,雖然只是寥寥數語,但可以明顯感受到他對象棋的一片赤誠之心。
■很早以前就聽說您收藏棋具的事情,現在已經初具規模了吧?
□從整套來講,我現在有55套左右,散件要多一些,大約有100件左右。
■收藏這么多極具歷史價值的棋具一定花費您不少錢吧?
□總共花了四五萬吧!不過還好,因為我現在是公司的日本代表,按以前的說法我的組織關系在日本,拿日方的工資,所以工資比大陸要高,還承受得起。
■家人對您這種做法理解嗎?
□開始我愛人還比較反對,但后來就被我說服了,有一些棋具還是后來她幫我買的呢!
■那現在收藏過程中還有別的什么困難嗎?
□當然有了。首先就是鑒定,因為棋具年代分布廣泛,制造材料多種多樣,所以要對一件棋具的價值進行評估就很困難;另外就是完整性,一套完整的棋具包括棋盤、棋子、棋盒三部分,一般棋子和棋盤保存得較好,而棋盒則極容易丟失。
■您有沒有想過以后賣掉這些藏品?
□沒有,絕對沒有!收藏棋具完全是我個人愛好,還有一點就是想為棋史研究做些貢獻。至于這些棋具,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建一座象棋博物館。咱們國家有許多種博物館,惟獨沒有象棋博物館,我想象棋這么大一個項目,流傳千余年,建一座博物館很有必要。
■目前國內與您一樣志同道合的收藏者多嗎?
□像我這樣專門收藏古代棋具的人,據我所知,現在還沒有。
聽了這些話,我心中不由得有種很悲的感覺,當我們大肆宣傳象棋是中國文化寶貴遺產,必須繼承和發揚時,然而真正付諸行動的又有幾個人,沒想到在棋史研究的道路上,張超英走得如此孤單和堅決。任何一項事業都不可能只有一個人來承擔,也不應讓一人來承擔,希望更多的有識之士,能夠投身到這項事業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