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兄弟的局外局

□文/吳赤潮

親兄弟華山論劍，爭奪冠軍，這在棋戰史上實屬首見。2000年李世石彗星撞地球，在韓國棋壇迅速飚升，光芒直逼當年的李昌鎬，不僅在韓國國內造成板塊的動蕩，甚至在世界棋壇也形成了震撼——盡管可能是“輕微”的(LG棋王戰巴黎對局，逆殺芮乃偉百目的強韌讓觀者不寒自栗)。沒有人懷疑“不敗少年”李世石將勇冠三軍，這是第一次——始終是這個第一次讓人牽腸掛肚——所有人都在關注李世石將以何種方式處女登頂。

新銳十杰戰是李世石魚化龍的第一關要，但李世石如果在新銳十杰戰實現“第一次”，似乎腳本過分平淡無奇，也許因為這一點，棋的上帝安排了他的哥哥“新人王”李相勛三段前來助興——當然，事實上是李相勛三段要拿新銳十杰戰冠軍，棋的上帝安排李世石前來助興——人們第一次不問結果，只對過程饒有興趣起來。

“對手是親弟弟當然很不得勁，可是我會盡力下好棋。”(李相勛三段)

“……”(李世石三段)

在戰前發表感想時，李世石三段拒絕回答，他大概這時候就下好了輸棋的決心。李世石的局促、不安有這樣一個潛臺詞：他毫不懷疑自己會贏，只是怕傷害了哥哥而內疚。李相勛三段對局前搬出了住所，拎著行李到自己當師范的許壯會道場小住——在漢城兄弟倆一直是住在一起的。

2000年10月6日，第4期SK嘎斯杯新銳職業十強戰在韓國棋院四樓特別對局室拉開戰幕，棋戰史上極其珍貴的兄弟對決如期上演。賽前五分鐘李相勛三段和他的親妹妹李世娜先行入場，4分鐘后李世石進入對局室。這里有一段花絮：比賽舉辦方安排李相勛的妹妹、李世石的姐姐李世娜負責采寫觀戰記。

哥哥抓了一把白子，弟弟把一粒黑子擺在了棋盤上。白子共十七粒，出了單，決勝三番棋弟弟李世石三段執黑先行。在觀戰記中李世娜這樣寫道：“哥哥和弟弟平時也下練習棋，可是入段后在正式比賽中對局，這是第一次，而且是在爭奪冠軍的決賽上，盡管這是只有新銳棋手參加的迷你棋戰……他們平時都把對方的勝利當做自己的勝利，現在他們意識到我的勝利就是哥哥或者弟弟的失利，因而感到困惑和復雜，這一點周圍的人都可以感覺得到……”

10點整，裁判長崔昌遠六段宣布比賽開始，李世石三段將一枚黑子擺在了右上角的星位上。10分鐘，20分鐘，黑白雙方在棋局上的表現相當生澀，感覺都喘著粗氣，別扭和不耐煩。大概一小時后兄弟倆忽然在棋盤上扭打在一起，也許這樣的“身體接觸”才能緩解某種壓抑。當棋局終于峰回路轉，漸入佳境時，第156手后該輪黑棋，李世石忽然認輸了。對此李相勛三段一臉錯愕，顯得慌張。他小聲問弟弟：“你的棋有那么不好嗎?”李世石三段回答說：“連盤面都不夠呢……”

誰都沒有想到棋局會這樣嘎然而止。對局進程耗時兩小時十分鐘，還沒有用完一個人的規定時間(每人三小時)，其中李相勛三段用時1小時43分鐘，李世石三段用時僅區區25分鐘。李世娜在觀戰記中這樣辯解：“……在互聯網上進行轉播時，講棋人做了錯誤的形勢判斷，因而有了弟弟故意輸給哥哥的猜測，實際上并不是這樣。即使是兄弟之間，面對勝負也不可能有讓棋的事情發生。當然，對局中確實有一定程度的別扭和缺乏斗志的表現，而且棋下得太快了，但這不是弟弟一個人的問題。”

可畢竟是，第二局比賽只進行20分鐘就結束了，李相勛三段獲得冠軍。而李世石三段忽然變成“颶風少年”橫掃天元戰，勇冠倍達王(尤其三比二殺敗劉昌赫九段說明了問題，這比三比零更恐怖)，矛頭直指李昌鎬九段——我們稱之為姍姍來遲的“雙冠王”，再也不用去追究新銳十杰戰讓棋不讓棋的問題了。一切都這樣明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