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游戲

泰　格

今天是星期天，“百德軟件”商店里人來人往。來這兒的都是些電腦迷，多是些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大部分都癡迷于這里品種豐富的電腦游戲軟件。

店主人慧琴忙碌地招呼客人，今天的生意很好，光是電腦游戲軟件就賺了五百多塊。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指著貨架上的游戲軟件對慧琴說：“阿姨，我想買那個游戲軟件。”慧琴走過去拿起游戲軟件看了看，是《瘋狂殺手》，原版進口的，上面用中文標明：不得售與十歲以下的顧客。慧琴猶豫了一下，說道：“你還小吶，不能玩這種游戲，選一個別的游戲吧牎薄拔揖鴕買這個游戲軟件。”小男孩固執地說。慧琴望著小男孩手里握著的兩張百元鈔票，又看看《瘋狂殺手》上標明的價格：１９８元，她不由得做出了讓步。

小男孩抱著游戲軟件又蹦又跳地走了。又有幾個顧客選購了一些軟件之后離開了。商店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慧琴擺弄著手里的鑰匙鏈，不時扭頭看一看墻角裝滿鈔票的抽屜，心滿意足地笑了。

一個女孩子輕輕地走進了商店。慧琴忙迎了上去。這是一個二十歲左右、長相并不出眾的女孩，梳著齊肩的頭發，臉色較黑，身材稍有些發胖，一副怯怯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個剛踏入社會的女孩子。“小姐，想買點什么煛薄拔蟻肼蛞桓齙縋雜蝸啡砑。”“我們這里游戲軟件最全，我幫你選一個。”“好吧。”

慧琴幾乎把店里的游戲軟件都介紹遍了，可女孩一個也沒選中。也難怪，這些游戲都是殺呀牫逖健牪皇喬咕褪橋凇牪皇欠苫就是汽車。文靜的女孩子是不喜歡這些的。慧琴不想放棄這個生意，她的目光在貨架上飛速搜索著。

一個包裝精美的游戲軟件進入了慧琴的視線：《情人游戲》。“我怎么沒想到呢熣饈歉丈鮮械淖钚掠蝸啡砑，在廣州已經脫銷了，我還是憑著老關系好不容易從內部買到的。”慧琴一邊想著，一邊從貨架上取下軟件。

“小姐，這是剛上市最流行的游戲軟件，在廣州都脫銷了，我這里也只有一個樣品，你要的話，價格可是要貴一些。”慧琴把游戲軟件遞給了女孩。

女孩接過軟件盒，有點茫然地看著盒面問：“這是什么游戲煛薄笆恰肚槿擻蝸貳罰里面有許多漂亮瀟灑的情人供你選擇，這種游戲最適合年輕人玩了。”

“情人煛迸孩的臉紅了。她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相處過的男友，她那時是多么愛他呀。他是校足球隊的前鋒，每當他參加比賽時，場下的女孩子都拼了命似的叫，而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關切地看著他。也許她只是一只丑小鴨，但她卻和所有女孩子一樣，有顆純潔而又浪漫的心，她愛上了“白馬王子”。

面對越來越多的比她更漂亮、更嫵媚的競爭者，她感到無所適從，她已被深深地卷入愛情的漩渦里了。直到有一天，“白馬王子”向她暗示了獲得愛情的“通行證”。她為了愛情獻出了女孩最寶貴的純潔，但那個在眾多女孩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卻棄她而去了。她哭了，哭得好傷心，但是什么都沒有挽回，她依然是孤獨地走出了校園。

女孩看著手中的游戲軟件想著：自從工作以來就再也沒有談朋友。這個游戲軟件里真有那么多瀟灑帥氣的情人嗎熢諫活中得不到的，在這里能得到嗎？“這個軟件多少錢煛迸孩問。“因為是樣品所以比別的軟件貴一些，賣２８６元。”慧琴答道。女孩看了看軟件盒上《情人游戲》四個字，仿佛在下決心。“我買了。”女孩說道。“我給你包起來，這是我們商店的優惠卡，你以后來買軟件我給你八折的優惠。”

女孩匆匆地回到家，把自己關在臥室里，迫不及待地取出盒子里的軟件。她把軟件插進電腦，打開了顯示屏。

屏幕閃動了一下，出現了游戲的目錄。女孩把光標移到設置，點按一下按鈕。屏幕上又出現了一個選擇欄，上面標明：請輸入姓名、性別、年齡、職業、血型、星座。

一雙靈巧的手在鍵盤上飛快敲打著：姓名：陳霞；年齡：２０歲；性別：女；職業：護士；血型：ＡＢ型；星座：雙魚座。輸入完畢后，女孩用光標點了一下開始。

隨著美妙的音樂聲，一個充滿男性魅力的聲音響起：“歡迎您參加《情人游戲》，我們將為您提供十全十美的情人伴侶。”

女孩專注地看著熒屏，一個個英俊瀟灑的男生頻頻閃現著。面對各式各樣氣質俱佳的男孩子，女孩都有點挑花眼了。她把光標對準了確定，然后閉上眼睛，對自己說：“如果緣分是上天安排的話，就請幫我選一個稱心如意的男孩吧牎迸孩的手指按向了鍵盤。電腦“咔嚓”響了一聲，女孩睜開眼睛，屏幕上出現了定格的畫面。

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孩子正微笑著注視著女孩，屏幕下面出現了一行提示：請打開語言輸入。女孩急忙打開了語言輸入，那男孩開口說話了：“你好，陳霞。見到你很高興牎薄澳隳薌到我嗎煛背孿嘉省！暗比荒堋！蹦瀉⒖隙ǖ廝怠！俺孿際悄愕惱婷嗎煛薄笆俏業惱婷，你叫什么名字煛背孿己悶嫻匚省！扒肟次業牡蛋浮！蹦瀉瀟灑地用手一揮，屏幕上出現了他的檔案：姓名：志輝；年齡：２５歲；職業：戰斗機飛行員；血型：Ｏ型；星座：天蝎座。“你知道我是怎么選中你的煛背孿既險嫻匚省！澳惚丈涎劬υ詡盤上隨意按了一個鍵。”

“你是怎么知道的煛背孿疾鏌旒了，她沒想到這個游戲設計得如此智慧，她簡直無法區分是在現實里還是在虛擬的游戲世界里。

陳霞又接著問：“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煛薄拔沂牽裕粒藕叫１弦檔摹！薄埃裕粒藕叫！熌鞘且凰很有名的航校。”陳霞曾聽說過這個航校。“是的，那是培養戰鷹的地方。”志輝自豪地說。“你真是戰斗機飛行員嗎煛背孿加行┚茨降匚省！拔沂且桓齪細竦惱蕉坊飛行員。”志輝挺起胸膛，陳霞這才注意到志輝穿著一件空軍制服，胸前的徽章上面赫然寫著：１０５師空軍上尉：志輝。

“那你為什么不在空軍服役而在這里煛背孿枷虢一步證實志輝的話。“我在休假，但是不久以后我就會接受一次戰斗任務。”志輝認真回答著。“總是你在問我，也該我問你了。你平時喜歡做什么煛敝凈鄖紋さ匚省！拔搖…我喜歡一個人在家里讀書。”陳霞有點緊張地回答。

“讀書熚乙蠶不丁Ｄ闋畎看誰的書煛敝凈月凍雋嗣勻說男α常滿有興趣地問陳霞。“我喜歡看羅斯的《玫瑰山莊》。”“真的熌鬩蠶不犢綽稹熌鞘俏易釹不兜男∷抵一。”志輝臉上現出了驚喜的表情。

“我最喜歡永格的《飛向藍天》，你喜歡嗎煛敝凈暈省

陳霞真沒想到，志輝說的正是她最喜歡讀的小說，她以前跟誰都沒有說過，而且這本小說只印了幾千冊，看過的人很少，志輝竟是其中之一。她現在已經毫不懷疑志輝的真偽了，她知道自己終于遇到一個情投意合的人了。

時間過得飛快，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志輝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說道：“不早了，你該休息了。我們明天再聊。”

陳霞戀戀不舍地與志輝告別，然后關了電腦。她又回到這個孤單的現實世界了。

以后的幾天里，陳霞一下班就躲進臥室里和電腦中的志輝聊個不停。陳霞變了，變得有說有笑了。同事們都好奇地問：“喂，陳霞，你高興什么吶煛薄拔矣心信笥蚜恕牎薄笆鍬稹熌奶熗燉慈夢頤強純礎！泵康閉饈背孿級枷緣糜行┠鹽情，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母親也深為女兒的變化感到高興，她關心地問：“孩子，你遇上什么開心事了熢趺聰癖淞艘桓鋈慫頻摹熓遣皇怯心信笥蚜恕煛背孿夾呱地點點頭。

志輝的出現可以說是陳霞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他平易近人，關心體貼。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志輝對愛情的忠誠如一。志輝曾不止一次對陳霞說：“你是我生命里遇到的惟一的女孩，我對你的愛永恒不變。”陳霞堅信了這一點，志輝已完全改變了她對于男孩的不信任和對生活的失望感。

志輝常常帶著陳霞去夕陽西下的海邊欣賞落日，去一望無垠的曠野談情散步，他們還去了埃及的金字塔，法國的盧浮宮，去了白雪皚皚的喜馬拉雅山，去了神秘莫測的非洲原始森林。當然，這一切都是在電腦中虛擬的，但陳霞已經把這一切當真了，她覺得電腦中的虛擬世界真好。她可以和一位帥氣勇敢的空軍上尉在一起快樂地生活。而且她和他所去的地方一個人也沒有，只有美麗如畫的風景和靜謐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只有美麗的公主和英俊的王子，他們擁有這一切，陳霞完全陶醉在其中了。

一天陳霞打開電腦，志輝憂心忡忡地出現了。“你怎么了，志輝煛背孿嘉省！笆Σ坷戳嗣令，我要走了。”志輝的音調有些低沉。“師部煛背孿莢じ械揭發生不幸，“你以前為什么沒跟我提過熚一掛暈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志輝說道：“在你和我去的地方是沒有人，但是在你沒有去過的地方，正發生著戰爭。那是一場正義與邪惡的較量，敵人要破壞這個和平安寧的世界。作為一個軍人我必須去參戰。”“會有危險嗎煛背孿家丫忘記了這是場游戲，她現在最關心的是志輝的安全。“會的，也許我將一去不回。”志輝在極力掩飾自己的悲傷。“一去不回煛背孿疾荒芙郵苷飧黽偕琛！拔也蝗媚闋摺犃糲擄桑為我留下牎背孿疾還艘磺械贗熗糝凈浴

“我也很難過，但是不行。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志輝憂傷地說。

“你不能離開我，我需要你牎背孿賈道自己已經不能自拔了，志輝是她生命中的惟一，她不能失去他。

志輝用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看著陳霞，仿佛要作最后的訣別：“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游戲里還有其他的男孩子，他們不比我差。”志輝安慰著快要流淚的霞。“我只要你一個……”陳霞哭了。

志輝眼睛里閃爍著淚光，他極力克制著自己，安慰陳霞：“別哭了，你這樣我會很痛苦。也許結局不會像我想的那么糟。”陳霞抬起那雙充滿淚痕的眼睛，說道：“我要和你一起去牎

志輝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你會去的，你會看到我擊落敵機的。”志輝充滿自信地說道。

第二天，當陳霞打開電腦時，她看到志輝已經在停機坪的跑道上了。在志輝身后有一架威武的戰斗機，志輝一身戎裝站在那里，渾身煥發著一股英武之氣。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志輝從飛機旁走過來微笑著同陳霞打招呼。陳霞有些羞澀地說道：“相處這么長時間，你……還沒吻過我呢。”

志輝有些意外，他停了停說道：“我從未吻過女孩子，不過，你是個例外。”志輝把頭伸向了屏幕，那張俊朗的臉龐讓陳霞羞怯地閉上了眼睛。陳霞也把唇送向前方，她的嘴唇碰到了冰冷的熒屏，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她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的滋味。

機場上響起了警報聲，志輝毅然地后退了兩步。他向陳霞敬了一個軍禮，響亮地說道：“我要走了，也許我們會再相見的牎敝凈月踝偶岫ǖ牟椒プ身走了，他爬上了戰斗機，坐進了駕駛艙，向陳霞投來最后的目光。戰斗機伴隨著轟鳴飛向了藍天，陳霞焦急地注視著那架“戰鷹”，遠方的空中傳來機槍子彈的呼嘯聲，志輝的飛機偏斜著身體向戰斗最激烈的地方飛去。一架敵機氣勢洶洶地向志輝飛來，發射出密集的子彈。志輝的飛機輕巧地躲過子彈，又盤旋上升到敵機的上方，并開始掃射敵機。敵機中彈了，冒著黑煙栽入了大海。

志輝駕駛的飛機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像是在慶祝首戰告捷。一架“魔鬼式”戰斗機悄悄地飛來。陳霞驚叫起來：“志輝，小心牎鋇一切都太遲了，“魔鬼式”飛機噴射出邪惡的烈焰，志輝的飛機中彈了。

志輝像是在努力控制飛機的平衡，但“魔鬼式”戰斗機還在后面窮追猛打。志輝的飛機猛然向上攀升，并在空中作了一個翻轉。“魔鬼式”戰斗機由于慣性沖到了志輝下方，志輝駕駛著飛機毫不猶豫地沖向敵機……

天空中出現了一團橘紅色的火焰，飛機的碎片零零散散地落入了海中。陳霞愣了片刻，猛然尖叫著：“志輝牎鋇縋云聊簧蝦鋈槐淶靡煌牌岷凇…陳霞急迫地按著鍵盤。過了許久，屏幕才緩緩亮了起來，志輝穿著一身嶄新的軍裝靜靜地站著，屏幕上打出一行小字：１０５師空軍上尉志輝以身殉職。

陳霞對志輝叫著：“志輝犞凈浴牎逼聊簧系鬧凈災皇俏⑿ψ牛一動也不動。因為現在的志輝只剩下一張照片了。陳霞把鍵盤上所有的鍵都按遍了，但是無濟于事，電腦沒有絲毫的反應。

她怔怔地坐了好久，先是低聲啜泣著，然后失聲痛哭。她失去了人生最可寶貴的東西。那純真的愛情，曾一度占據了她的心靈，撫平她的創傷。

母親推門進來了，“怎么了，小霞煛背孿紀度肓四蓋椎幕潮В抽噎著說：“志輝死了牎薄爸凈裕誰是志輝煛蹦蓋椎哪抗庀亂饈兜刈向電腦屏幕，她看到了志輝的照片，在照片的左上角標注著一行字《情人游戲》——ＢＡＤ公司出品，她一切都明白了，“小霞，別哭了。那只是一場游戲，那不是真的。”母親勸慰著痛哭的女兒，女兒說道：“他比所有的男孩子都好，他不會欺騙我，不會傷害我，只會關心我、呵護我。”母親有點哭笑不得，她真不知該怎樣把女兒拉回現實世界。

百德軟件商店里，慧琴正在整理貨架上的軟件。一個女孩子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慧琴走上前，笑容可掬地說道：“你需要什么煛迸孩的聲音有點沙啞：“你們這兒還有《情人游戲》嗎煛彼淙幌喔粢桓齠嘣祿矍倩故僑銑雋嗣媲暗吶孩。“噢，你就是上次買走我樣品的女孩子。對不對煛薄笆俏搖！背孿嫉蛻答道。在慧琴眼前的陳霞與一個多月前判若兩人，現在的陳霞形容憔悴，像是受了什么意外的打擊。

“還有《情人游戲》嗎煛背孿技輩豢紗地問。“有，當然有。現在這種游戲最暢銷了。不過，游戲的價格已經漲了，現在每盒賣３８６元。”陳霞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她粗略地數了提包里的錢之后，說道：“我買一盒。”慧琴說道：“上次我答應給你八折優惠，這次你只要交３０８元就行了。”陳霞拿了游戲軟件，恨不得能一步就邁到家中，她太想見志輝了。

回到家里，陳霞打開電腦，她滿以為會再次看到志輝那迷人的微笑，但是這次她把整張游戲瀏覽了五六遍，但是除了那些模樣瀟灑的男孩子外，連志輝的照片都沒找到。“不可能。難道是軟件有問題煛背孿甲雜锏饋Ｋ再次來到軟件商店。慧琴肯定地說道：“游戲軟件是從廠家直接進貨，絕不可能出錯，要有問題也是廠家的問題。我再給你換一張軟件，如果還有問題，你就去和廠家聯系。這是他們的地址。”

陳霞拿著新換的《情人游戲》和生產廠家的地址回到家中。這一次游戲軟件中還是沒有志輝的身影。陳霞拿著慧琴的地址，撥通了生產廠家的電話。“喂，是ＢＡＤ公司嗎熚衣蛄艘徽拍忝槍司生產的《情人游戲》但是……”“好的，我給你轉到技術部去。”接線生像是對這種事很有經驗，他打斷了陳霞的話，把電話轉到了技術部。“喂，這里是技術部，您有什么事嗎煛奔際醪坷鎘腥私悠鵒說緇啊！笆欽庋，我買了《情人游戲》，可是我的男朋友志輝，他死了。”陳霞悲傷地說。“《情人游戲》熰蓿是我們公司生產的。我也參與了它的設計。你說的志輝是其中的游戲人物吧煛奔際踉彼怠！爸凈圓皇怯蝸啡宋錚他是我的男朋友牎背孿冀吡ξ志輝的身份辯解。

“……”電話那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這種情況我們也見過不少。您主要是對我們產品不了解。我們公司的《情人游戲》自從推向市場以來，一直就很暢銷。關鍵原因就是，游戲里面的人物都是仿真人物，除了畫面和聲音與真人別無二致外，就連他們的生命也是真實的。我們一共創造了幾千個這樣的游戲人物，他們的身份各不相同，所以你接觸到的游戲人物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不論你買幾盒游戲都不會找到重樣的人物。他們會生老病死，也會和真人一樣有感情，在現實生活中不也是這樣嗎煛奔際踉蹦托牡匚陳霞講解，“你說的志輝是做什么工作的煛薄八是戰斗機飛行員，在一次戰斗中犧牲了。”陳霞眼前又出現了志輝與敵機同歸于盡的情景。

“選擇戰斗機飛行員要付出代價的，他們會參加戰斗，會付出生命，這也是程序安排的一部分。”在技術員的頭腦里，志輝只不過是一個程序人物而已，但在陳霞心中志輝的位置就不同了。“有什么辦法能救志輝嗎熐笄竽了牎背孿伎儀笞擰！鞍旆ǖ故怯校但是要付出些代價。”技術員開出了條件，“我們公司正在著手辦理這項業務，就是重新設計‘死去的游戲人物。不過在費用方面就要高一些了。”“不論代價有多大，我都要救志輝牎背孿即聳幣嚴露ň魴囊救志輝。“您必須付一萬元才能看到您想見的游戲人物。”技術員說道。

陳霞放下了電話，木然坐在椅子上。一萬元對她這個剛參加工作的工薪階層來說太高了，單憑她自己的力量看來是無法挽救志輝了。

在母親的臥室里，陳霞對母親哭訴著：“我太需要志輝了，您幫幫我吧牎薄昂⒆櫻不是媽舍不得那些錢，可是你得想想，用一萬塊去救一個虛幻的游戲人物，值得嗎煛蹦蓋卓囁諂判牡厝八底懦孿肌！八不是虛幻的，他在我心里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他是我的生命，我的全部。”看到女兒如此執著，母親實在不想傷女兒的心。“好吧，這一萬塊你先拿著。不過你要答應媽，以后要找一個真正的男朋友好好地生活。”母親想讓女兒迷途知返。“行，我聽您的。”陳霞答應著。但是在她看來，沒有一個男孩子會比得上志輝。

在南下的火車上，陳霞雙眼望著車窗外，她要拿著一萬元錢去救志輝。車廂里響起了流行音樂，是哈林的歌。陳霞出神地聽著。“除非是你的溫柔，不做別的追求。除非是你跟我走，沒有別的等候。我的黑夜比白天多，不要太早離開我。世界已經太寂莫，我不要這樣過……”

陳霞來到了ＢＡＤ公司，把錢交給了技術部。又在附近找了一家旅店住下。第二天，當陳霞準備坐返程的火車回去，技術部打來了電話：“喂，是陳小姐嗎熚沂牽攏粒墓司的技術員。”陳霞聽著電話里的聲音像是上次接待她的技術員。“我是陳霞，您有什么事煛背孿嘉實饋！班蓿是這樣。關于重新設計您需要的游戲人物方面出了些問題，您能來一趟嗎煛奔際踉蔽實饋！昂玫摹！背孿擠畔碌緇埃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技術部。技術部里有一個瘦高的男人接待了陳霞，“您好，陳小姐。我是趙杰，剛才是我給您打的電話。”“是關于志輝的事嗎煛背孿技庇諳脛道情況。陳杰沒有立刻回答陳霞的問題，而是從抽屜里取出一沓鈔票，然后說道：“這是您昨天付給我們公司的一萬元錢，您數數，看對不對煛背孿加淘チ艘幌攏把鈔票接過來問道：“是不是錢不夠熚一箍梢栽偃ゴ鍘！閉越芟袷竊謁伎甲攀裁詞攏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錢倒是夠了，不過公司只是讓我轉告您，您想要的游戲人物暫時還無法重新設計。”陳霞那充滿希望的眼神漸漸地黯淡了，她把錢緩緩地放進提包，轉身就要離開。身后的趙杰忽然叫道：“陳小姐，您等一下牎背孿寂ね紡名地看著趙杰。這位技術員向四周小心地看了看才說道：“陳小姐，我看您這么認真就只好跟您說實話了。不過公司有嚴格的保密規定，請您不要告訴別人是我給您講的。”陳霞點點頭，她意識到趙杰要和她講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趙杰說道：“我以前向您講過，我們公司設計的游戲人物都是仿真人物。也就是說這些人物在現實中都是有生活原型的，”趙杰頓了頓又接著說，“您所說的志輝在現實中是真實存在的。”陳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現實中的志輝熣饈欽嫻穆稹煛背孿枷蛘越蘢肺實饋！罷饈欽嫻摹Ｏ質抵械鬧凈砸彩且桓隹站飛行員。我們公司制造的游戲人物，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都是從現實中精心挑選出真實人物作為生活原型的。我們用三維成像技術以及擬音效果把他們的外貌乃至聲音都錄制到了程序里，甚至連他們的名字和個性也輸入程序。所以在電腦上所看到的志輝，他的音容笑貌與現實中的志輝一模一樣。”陳霞盡力壓抑著心頭的喜悅問趙杰：“他現在在哪兒煛閉越苡鍬塹廝檔潰骸暗蔽頤怯δ的要求去找他重新錄制程序時，才得知他負傷了。公司只好讓我通知您無法為您設計游戲人物。”“他負傷了熝喜謊現亍熥≡諛募乙皆骸煛輩還茉趺囪陳霞都想先見一見這個現實中的志輝是什么模樣。“他住在２０３軍區醫院，聽說傷得很嚴重。目前正在搶救。”趙杰不想讓陳霞擔心，但此時他必須把志輝的真實情況告訴她。

在２０３軍區醫院，陳霞找到了護士值班室。一個值班護士正在填寫病歷。“請問，你們這里是不是住著一位名字叫志輝的飛行員煛背孿祭衩駁匚省Ｖ蛋嗷な刻起頭說：“我們這里是住著一位叫志輝的飛行員。你是他什么人煛背孿汲斐了一下，說道：“我是他——朋友。”護士說道：“病人目前正在昏迷中，不能接受探視，不過，你可以從觀察窗上看他一下。他住在５號特護病房。”

陳霞來到了５號特護病房的窗口外，隔著厚厚的玻璃她看到了一個年輕人躺在病床上，這個年輕人雙目緊緊地閉著，好像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這張臉陳霞再熟悉不過了，他與電腦中的志輝一模一樣。有兩個查房的大夫走進了特護病房，他們仔細觀察了志輝

和旁邊的監測儀器之后走出了病房。其中一個大夫說道：“這個病人目前的病情還很危險，這幾天晚上必須加派陪視的護士。你去找護士長說一下。”另一個大夫為難地說：“護士長剛才還向我抱怨說護士們的班都排滿了，她一個人都忙不過來了。”正當兩位大夫犯難之際，陳霞走了過來：“我是這個病人的朋友，我是護士，我可以照顧他。這是我的工作證。”陳霞把工作證遞給了大夫們。

兩位大夫看了工作證之后說道：“這真是太好了。你現在就可以去護士值班室登記一下，請她們交待一下情況，晚上就由您陪護病人吧牎背孿即鷯ψ牛心里卻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現實中的志輝和電腦中的志輝會一樣嗎熕對陳霞的愛還會永恒不變嗎煶孿即著一連串的疑問換上了白大褂，走進了志輝的病房。心電監測儀上的小點在有規律地跳動著，志輝雙目緊閉，呼吸沉重而急迫。陳霞走過去，坐在志輝身旁，靜靜地望著那張久已熟悉的面容。以后的幾天晚上陳霞都準時去陪護志輝，她希望通過自己的精心照料能讓志輝早日恢復健康。一天夜里陳霞正在為志輝測量體溫，忽然看到心電監測儀上的小點在有力地跳動著。陳霞高興極了，她明白志輝的病情已經好轉了。昏迷中的志輝忽然感到身體輕松了許多，他呻吟了一下睜開了眼睛。在他眼前一個陌生的女護士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志輝沒有把目光移開，而是與面前的女子對視著，不知怎么他總感覺與這女子既相識又陌生。

“你終于醒了。”陳霞望著志輝欣慰地說。志輝笑了笑說道：“謝謝您，護士同志。這些天一直是您在照顧我嗎煛背孿嫉懔說閫罰就像是第一次與志輝相識一樣，陳霞感到有點緊張。為了打破這相視無言的沉默，陳霞問道：“你是怎么負傷的煛敝凈運眼望著窗外那布滿月光的夜色說道：“說起來也很奇怪。那天我正駕駛教練機在例行試飛，忽然從半空中打來一束閃電擊中了我的飛機。我當時也被電弧擊中，負傷跳傘了。出事的那天，天空很晴朗不應該出現閃電。再說我已從那片區域飛過上百次了，從來沒出過事，這次事故真有點蹊蹺。”陳霞沉吟了一下，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煛敝凈糟讀艘幌攏說道：“你是護士呀牎背孿夾α耍“對，我是護士，但我不是這里的護士。”陳霞把如何從購買《情人游戲》認識志輝以及同電腦中的志輝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說了出來。陳霞動情地述說著與志輝在一起的往事，就像那一切曾經在現實中真正發生過一樣，志輝是真實的志輝，戀情是真正的戀情。陳霞的話說完了，她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了出來，她一邊低頭擦著淚一邊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很傻，居然還找到這里來。其實我心里明白，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志輝躺在床上默默地聽著，他很想去安慰這個女孩，可一時又不知該說什么好。一道月光靜靜地灑到屋里，柔柔地照亮了陳霞的臉龐，志輝覺得這張布滿晶瑩淚珠的臉很可愛，也很美麗。

第二天早晨，志輝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陳霞已經不在他身邊了。兩個中年大夫微笑地看著他說：“小伙子，恢復得不錯，再過幾個月就會好的。多虧了你那個當護士的朋友，你才能好得這么快。”志輝問道：“她呢煛繃礁齟蠓蛩檔潰骸八坐今天早晨的火車回去了，還留下了地址，讓你病好以后給她寫信。”

陳霞回到了單位，依然平平淡淡地生活著，但每當她聽到天空中傳來轟鳴聲，看到一架飛機駛過時，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名空軍上尉，想到那雙善解人意的眼睛。

一天中午，到了快下班的時候，兩個護士嬉鬧著跑到陳霞跟前，“陳霞，你的男朋友來找你了。”兩個護士笑著說。“我的男朋友煛背孿家苫笠幌攏但她馬上走了出去。在寬敞的過道里，志輝身著一身帥氣的軍裝，手捧著一束火紅的玫瑰，正向她走來……

選自《中外故事》２０００年第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