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 遲
關于“60年代”,幾年前曾喧囂了一陣。那時我自認為是70年代的人,覺得“60年代”這個名詞充滿往事如塵的灰暗色彩,離自己很遠似的。后來讀了李皖的《我們這一代》,才驚覺“這一代”更確切的是指60年代中后期至70年代初期出生的一批人。自己也位列其中。于是,當許暉主編的《“六十年代”氣質》一躍入眼簾,便覺得異常的親切了。
在書中,許多人都說:“描述自己是難的。”但他們還是努力回過頭去,從孤獨的童年開始,重新丈量自己的路程,讓這群在碎片中成長的一代像歷史的拓片曝曬在現實的陽光下。
當這代人臉孔還很年輕時,心境就莫名其妙地蒼老了。瞻前顧后,這代人有些自卑:沒有經歷可以炫耀,也沒有青春可供揮霍。想起要張揚個性時,已經老了;老了該回憶時,又找不出什么可以津津樂道。“這一代”是無名的一代,是被時代忽略的一代。世界從理想主義迅速蛻變成物質主義,而這一代人卻注定只能在兩種主義的邊緣游走。“精神”喂不飽他們,因為他們同時具有強烈的物質欲望;但置身于物質的海洋,他們常常還沒有得到滿足就厭倦了。到底哪一種生活才真正屬于他們呢?該他們粉墨登場時,他們已無話可說。他們只得背過身去,揣著一些寂寞的老歌,在喧嘩的聲浪里安撫自己。
許暉說:“一方面,我們不甘平庸……另一方面,我們又有勁沒處使。”他們在離心靈很近的地方開始回憶,回憶“白衣飄飄”的場景。但即使是一些風花雪月,也“落滿了變故,落滿了永恒”。這代人對什么都持有一份猶疑,內心非常渴望“堅信些什么”,而“懷疑”總是不動聲色地消解掉“堅信”。
書的封皮上有一幀“琥珀”的圖片:振翅欲飛的蝴蝶留在那滴晶亮的樹脂中。雖是飛翔的姿態,卻永遠也飛不起來。蟄伏的夢想變成歷史的遺跡,這大概就是這一代最無法自拔的悲哀。鮑勃·迪倫唱:“一個人要抬多少次頭,才能最后看到藍天/一個人要流多少回淚,才能聽見人們哭喊/究竟還要多少死亡,他才知道,太多的人死了/那答案呵,我的朋友,它正在風中飄蕩/答案正在風中飄蕩。”
是的,答案在風中。風起時,不管是記起還是忘記,都有一種痛埋在了心底。
《“六十年代”氣質》許暉主編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12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