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演講的時候,喜歡創作現代詩的青少年詢問我有關投稿的園地。他們用心構思,提筆一個字一個字把詩寫出來,作品完成后,才發現竟然沒有適合的版面刊登他們的文章。
曾經在一本雜志看過一篇文章,提到德國一位詩人,根據他的調查,大多數人是不太喜歡上書店的,這對想要出版個人詩集的他仿佛澆上了一盆冷水,但他卻希望自己的詩作被更多讀者欣賞,于是,他想出了一個空前的方法,將自己的詩張貼在公園的樹干上,甚至地鐵的柱子上,結果因為沒有批準證而四處張貼,換來的是警察的取締。多次被罰款后,“詩”心不死的他終于又有新主意,這回他循規蹈矩地向市政府申請“版位”。開明的市政府居然還真的體恤他的苦心創作,特別撥了一個發表園地給他——公園里的10棵樹。
這10棵樹就成了他的個人專欄。20多年來,詩人得以繼續他的詩歌創作,就像其他作者把文章發表在報紙和雜志上一樣,他的新作發表在他專用的10棵樹的樹干上。出乎別人意料之外而在他意料之中,張貼在公園里樹上的詩,果然有人前來欣賞,甚至還有忠實讀者固定去收集,當然同時也有人嘲笑他,甚至罵他。但他不在乎,兀自快樂地、自由地在他的“專有地盤”上創作他的詩。不開花的樹干,卻因為他的努力,綻開朵朵詩花,那繽紛燦爛永不凋落的風采是獨特的。他是一個令許多作家羨慕的擁有10棵詩歌樹的富翁。
我也在臺灣出版的《講義》雜志上看到,自1995年詩人節開始,臺北市政府將現代詩人的作品,挑選部分比較簡單明白,容易了解的詩作印刷成海報,張貼在2000輛公車的車廂里,并把這項活動題名為“公車賞詩,快樂上路”。讓成日里營營役役、緊張忙碌趕路的疲累民眾,發掘一下生活中的情趣。坐在公車上,不要只是無所事事地呆呆張嘴望著天空發愣,“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可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過”,不如暫時忘卻喧嚷塵世的紛擾,尤其是上班時間在公司里的勾心斗角,稍稍抬抬眼,你便可以為自己的心靈畫上自在與鮮活的顏色。
無論你的人生是不是一首活潑的詩,有這樣一小段時間和空間賞詩,肯定可以在你平淡無味的生活中添加美麗絢亮的色彩,讓你被生活過度壓迫的心有一個舒緩的余地。
一個創作者最殷切期待的,毋庸置疑還是一個發表的園地。只要有地方讓自己的稿件刊載,那就是創作的原動力。
“文學創作是一條寂寞的道路”已經成為眾人周知的事實,所以大多數人都以為,半途而廢的創作者是由于不堪寂寞而放下手中的筆。事實上,更多時候,一個興致勃勃的年輕作者不能堅持到底,剛開始走上文學路沒多久就轉移方向,最主要的因素應該是當他們花時費神把文章寫出來以后,發現竟然沒有一個空間可以容納他們嘔心瀝血的作品。自第一篇作品到現在,從來不會有驚喜,只有無限期的等待,這對他們來說,是非常巨大和沉痛的打擊,像面對一個沒有回報的愛情,純粹是一份毫無依歸的縹緲單戀。于是,深具文學潛質的年輕優秀作者,默默地耕耘了幾年,期待發表的愿望永遠落空,信心和理想一點一滴受到摧毀,終于明白這是一個不能扭轉的頹勢,縱然充滿遺憾和不舍,他們一個轉身,頭也不回地,從此離開創作的隊伍。
來到互聯網時代,那些沒有機會在報紙和雜志發表的文章,可以自己放進互聯網里邊,讓網友們自由閱讀。這也是另一份滿足感。但是,我仍然聽到有許多創作者,甚至網絡作者,他們在網絡上發表的同時也期望看到自己的文章可以變成印刷成品。
“那種感覺和意義是不同的。”他們承認。
“如果公車上也可以發表詩那該多好,不要只是廣告呀!”他們建議。
“要去哪里找來10棵樹呢?”他們又問。
我也在尋找。G(朵 拉)
海外星云 2001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