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敦基
剛剛這幾天,買到了黃仁宇先生的新著《關系千萬重》。至此,三聯書店已出的黃仁宇作品系列,算是搜羅齊備,讀了當然不止一次。黃還有大著《十六世紀中國明代的財政及稅收》,我至今未睹,不過此書大陸未曾刊行,我也非專攻明史,所以,說黃先生的一家之言我已基本領略,也不為過分了。
只是案頭稿紙上,一年前在黃先生逝世時已寫下“痛悼黃仁宇先生”的標題,一年來未寫出一行正文。我跟黃仁宇先生,除了我時常拜讀他的大作,沒有別的任何因緣。我實任主編但未曾署名的“二十五史隨筆叢書”,策劃時謀一總序,我曾提議請黃仁宇先生撰寫,但是據說審批手續極為繁瑣,經與一二人討論后,便打消了這一念頭,總序也便空缺。所以縱然心向往之,總覺無法下筆。這一年來,工作之余,泛讀左丘明、公羊高、司馬遷、劉知幾、吳兢、司馬光、錢穆、唐德剛、孔飛力及色諾芬、蘇維托尼烏斯、托克維爾等諸家大著,略有所得,于黃仁宇先生之史學貢獻,自覺稍稍明晰。于是便想強作解人,粗加闡說,并謹以此遲悼黃仁宇先生。
古代中國,至少到漢代,經學屬中心學科,后世學問中心漸漸移向歷史學。章學誠說“六經皆史”,則把經學歸于歷史學之內。龔自珍《尊史》云:“欲知大道,必先為史。”而到二十世紀,中國學問的中心竟漸移至文學。五四新文化運動以“文學革命”開端,現代中國名人至今被奉為圭臬的是魯迅,便是充分的暗示。筆者于七十年代恢復高考制度后第一批上大學,糊里糊涂進了中文系,而當時中文系為學校第一大系,此不獨我母校杭州大學為然。八十年代始,學科重心移至經濟學。后話按下不提,歷史學之衰落已成不爭之事實。
但在一個昌明清晰的社會,歷史學必不可缺少。何出斯言?歷史學提供的是一種對歷史的理解,由此,一方面可將今日之發展及努力趨向合理化,另一方面,也可借此理解過去歷史大勢,增進人們對于未來之把握。舉個例子,十八世紀前,歐洲人士極力推崇中國文化,中國歷史之發展在世人心目中可謂合理。古代中國雖不乏憤世嫉俗之士如鮑敬言、鄧牧等人,其指向仍在于中國遠古之理想時代。等到資本主義在全球迅速鋪開,傳統中國在新形勢下一無抵御,丟盔棄甲,便有人追問“資本主義為何不能在中國產生?”順便說一句,上個世紀中葉已有明末資本主義萌芽之成說,至今此框架在教科書中依然不變,但學界較共通的看法是:資本主義為一復雜之體制體系,須各方面配合才能造就其奇跡,明末商業貿易之風大盛,不等于資本主義萌芽。而“中國為什么不能產生現代科技?”本出學術巨擘英國李約瑟爵士,也有人反詰這是一個不對的問題:既然中國已經沒有現代科技,又何以解釋它為什么不能產生?但不管如何,在新歷史觀看來,中國古代歷史之不合理已成共識。
本來歷史的看法,言人人殊,個人如司馬遷,盡可“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實際上,司馬遷《史記》與當政者漢武帝的思路舉措,相去甚遠。但劉徹所作所為,毀譽參半;而司馬遷之史著,稱頌遠多于貶斥。此亦是理所當然、不值驚詫之事。而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始,解釋中國的理論已有成說,且已推廣普及,幾成顛撲不破之定論。問題是,“四人幫”被捕,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農村推廣聯產承包責任制,而鄧小平破天荒提出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相容,以往之歷史成說不得不成問題。在此情形下,黃仁宇先生之“大歷史觀”,一入國門,空谷足音,便易產生深刻影響。我個人于1982年初讀《萬歷十五年》,驚詫莫名,佩服備至,從此對歷史發生興趣。到九十年代,經過十多年的磨洗,黃先生的大名進入媒體,“大歷史觀”發生顯著影響。
何謂“大歷史觀”?黃仁宇先生認為,他跟許多學歷史的人一樣,覺得歷史上一件牽涉廣泛的重大情事,既已發生,且不可逆轉,其中必有理由。如此,中國歷史上既已發生的事件,就必須以一種歷史觀予以大的解說。尤其是近幾百年,中國自世界第一大國退步到受辱挨打,備受挫折,中間又夾雜革命、造反、內戰等,不少人在揣測假如某事未曾發生、某人未曾降世,今日之中國將如何如何。黃先生則更著眼于全社會之體制及群眾基礎,尤其是概括西方現代化社會之基本特征,反觀古代中國之癥結,端在“不能在數目字上管理”。而中國之現代化,也正是要達到在數目字上管理的境界。百年來中國的努力,就被他解釋為向此目標的種種努力,而孫中山、蔣介石、毛澤東、鄧小平這些于歷史有重大影響的歷史人物,也都在“大歷史”中找到了他們的位置。
《萬歷十五年》和《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是兩本集中剖析中國傳統社會秘密的著作,我以為,這也是黃仁宇先生最好的著作。《萬歷十五年》的內容無須贅述,它描繪的是1587年發生在中國的一些事情,展現了皇帝、首輔、清官、軍人、哲學家等等矛盾的生活,從他們的相互沖突中展示了共同制約著他們的秘密即傳統的社會結構。《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則將從明代細析而來的結論推廣到整段中國歷史,拎出傳統中國的特色在于“間架性的設計”,“其癥結則是中國的中央權力,在技術尚未展開之際,就先要組織千萬軍民,所以只好先造成理想的數學公式,向下籠罩著過去,很多地方依賴理解能力,不待詳細的實地經驗”,“這是立法的基點,不是實際考成的尺度”。〔1〕書中精義,層出不窮,筆者無力也無須重新敘述,只須提醒它為解讀中國歷史帶來了一副全新的目光。這也是在鸚鵡學舌、徹底喪失理解和想象力多年的中國歷史學界上空掠過的第一聲林中響箭。
任何一種對歷史的解釋,縱是合理亦不可能全部合理。黃仁宇先生之“大歷史觀”,從抽象的角度評判,自難例外。淺陋如我,在讀先生著作時,羨慕佩服之余,也不免產生這樣的念頭:其一,“在數目字上管理”,是否最恰當地概括了現代社會的基本趨勢?其二,從更博大的世界文明視角看,中國的存在當有其合理性,這種合理性是否隨著現代資本主義的展開而完全喪失?換言之,即是中國有朝一日進入現代化,是否必須全部脫胎換骨,將原有形態掃除殆盡?黃先生自己也說:“中國文化上很多現象自成一體系,既龐大、又獨特,內在的人士習之以為理所當然。外來的觀察者,卻又只看到多面體之一面,即根據它與西洋文化之異同作褒貶。”〔2〕其三,再進一步看,現代化在人類歷史進程中是否完全合理——在今天這個環境壓力日顯其大的時刻?
不過,上述疑慮并未意味著對黃先生的質問。人文領域的看法,是永無定論的,更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準和定于一尊。它不過是人面對社會與人的種種現象,觀察研究思考,提出來的一些看法而已,這些看法也不可能涵蓋整個對象,只能像瞎子摸象般給出自己的一個大概影像。更奇妙的是,人們的看法,一經提出,如得流布,便會造成新的事實,而進一步證實原來看法,或者反過來使得原來看法成空。沒有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近代史將會怎樣?人們當然可以憑空懸想。而在自然科學中,人們一直來以為它是獨立于人們的看法之外的,直到量子力學中的測不準原理發現,才有了新的思路。所以我們批評人文的東西非常容易,稍微換一個角度,便可有一番新說辭。只是這些新說辭如無堅實的材料支撐,無嚴密的邏輯結構,在如今的科學體系中,是說了也等于沒說的,更沒有必要當真。所以一些對于黃先生的存疑,如無自己的新見,說了等于沒說。
而從這個角度看,黃仁宇先生對中國史學的貢獻,關鍵是在于他具有了一副打量中國歷史的世界眼光。
中國的歷史學在古代有世界意義,這是不期然而然之事,比如說司馬遷。當時世界兩處最耀眼的文明,一在羅馬,一在中國。光論史學家的勞作,在對歷史的深邃理解和全面把握上,司馬遷當然可以與羅馬史家分庭抗禮;而在史書編撰的體例發明上,司馬遷則遠過于塔西佗、普羅塔克等大師。簡單地說,羅馬史家撰史多用敘事,以錢穆的話來說是只用紀事本末體,而司馬遷有表、書等獨家首創體例,全方位、多角度記錄歷史,比之羅馬史學,更顯準確精當。司馬光作《資治通鑒》,將浩如煙海的史料刪定為一部294卷之巨著,全世界無可與之媲美者。杜佑的《通典》,亦是體大思精之作,同屬世界一流經典。只是隨著西方近代的崛起和中國近代的衰落,中國史學無有機會面對領先世界之現實經驗,本應通攬今古中外的歷史學遂漸漸蛻化為井蛙之見。二十世紀上半葉,中國曾出過一批史學大家,最著者如王國維、陳寅恪、呂思勉、陳垣、錢穆等,亦多大作,各有洞見,比之后代一副眼光鸚鵡學舌者,自不可以道里計。惜世界已進入全球時代,而這些史學家如稱之國學大師,當然當之無愧,但稱學術大師,則恐難為。陳寅恪自言:“年內自審所知,實限于禹域以內,故謹守老氏損之又損之義,捐棄故技。凡塞表殊俗之史事,不敢復上下議論于其間。”〔3〕似乎從四十年代始,陳就不再談西方、中亞歷史,而把注意力全部貫注到中國文化上,這不是謙虛使然,實是對歷史別有領會之舉。
司馬遷憑一己之智、才、學立于世界名人之林,后代華夏杰出歷史學家卻只能側身國士,其中緣由無它,只能從中國未能保持世界領先局面來解釋。而恰恰是這一點,成就了黃仁宇先生。黃家學淵源并不深厚,說得苛刻一點是談不上,他的父親黃震白一生從政,但未曾擔任重要職務,遠不及陳寅恪上有飽學及在高位之祖。論治學根底,他也不太排得上,只在少年入軍校,畢業從軍,有偵察而無戰斗經歷,而后去國,在餐館洗碗碟,在堆棧做小工,退居內室,無人對談,耳內嗡嗡有聲,遠不如王國維、錢穆以畢生精力治學。只有一點,為諸位國學大師所不及,那就是——處身于當今世界最發達之國家,回望資本主義幾百年來披荊斬棘、勢不可當,再得以與世界學術大師如費正清、李約瑟等請教往還,從歷史和生活中求證西方文明之特異,方回身鉆研故典,醒悟中國文明有異于西方者。這種站在世界文明高度反思中國的學問,為中國史學真正辟一新天地。迄今為止,仍有不少正統史學家指責黃“小說筆法”、“想象歷史”,我只有瞠目結舌,無言以對。自己守于故紙堆則無論矣,反過來指責苦思殫慮之同行,大有讓人起夏蟲不可以語冰之感。而打開中華民族新歷史觀之大門,將人們從千篇一律的教條中解救出來,此等境界,更非冬烘先生們所能夢想。從這個意義上,黃仁宇先生之“大歷史觀”,確為中國史學作出大貢獻,開了一時新風,毋庸置疑。
黃仁宇先生治史,另一顯眼之處,是他融個人經驗于史學,為治史打開了一扇新的窗口。
本來,個人經驗與史學未必相容。不惟未必相容,很可能互相妨礙。道理很簡單:你怎么能指望一個人是公允、嚴肅、冷靜的學者又恰好經歷甚至插手了歷史上的大事?當然,色諾芬和愷撒是例外,但這正是因為成例更多。而且,據我推測,他們兩人寫的書之所以成為史學名著,有一個重要因素,也許是古代流傳下來的文獻實在太少了,吉光片羽,彌足珍貴,而后人,哪怕是丘吉爾,他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回憶錄》怎樣?也不過是得一個諾貝爾文學獎了事。古中國,在史學大著中見出個人真性情者,可能只有司馬遷。至于在史著中見個人經驗的,當然不能說沒有,像黃宗羲經滄桑巨變,又是史學巨匠,但是黃氏史著,記事時有,反思則少,也就是未從局中跳出,而《明夷待訪錄》,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當然,拿黃先生來跟這些大賢比附,很有人會說我大大抬舉了黃先生。我也承認,從根本的意義上,從整體上,黃先生跟這些大賢,相去可能仍然甚遠。這其中當然有“現代無名家”的意味,另一方面,黃對于中國史學的本體學術成就,可能仍然需要后人論定。而檢討黃先生的著作,其代表作如《萬歷十五年》,也是少有個人經驗的。回頭一想,他一生還真寫了那么多的雜著,舉凡《放寬歷史的視界》、《地北天南敘古今》、《關系千萬重》,都屬此類。其中有正規的歷史論文,如《從〈三言〉看晚明商人》、《明〈太宗實錄〉中的年終統計》等,但是絕大多數,是圍繞一個主旨,東拉西扯蕩開去,也不避諱用一些不甚起眼但獨特的個人經驗。只是這些個人經驗,一經他之口道出,又有大歷史觀在背后映襯,馬上現出不尋常之意義,又讓我們悟出日常生活中之歷史意義。譬如他說他19歲時,在火車站看到上抗日前線的運兵車,一時情緒激動,不由脫帽向那些官兵大揚其手,并預料將士發覺群眾如此熱烈歡送,必揮手回禮,但事實大謬不然,站在月臺上如此興奮的群眾,只有他一人,不僅車上的官兵漠然,則他前后左右的人也覺得黃舉動失常,好像神經病發作。“那時候我羞憤交并,如此這般才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中國的社會和西方的現代社會當中有一段莫大的鴻溝。”〔4〕后來日寇投降,他以上尉參謀身份,同另一少校參謀率領日軍第六十一師兩個聯隊和工兵聯隊修復滬杭公路,一個多月內,工作無比順利,原來“只要一紙命令,指揮區的日軍毫無難處,他們一切全部循規蹈矩,惟恐不符合我們旨意。倒是要驚動我們自己的各部門,麻煩就多了。軍事機關的接洽,到處責任分歧,總是科長不在,處長不在,‘最好請貴參謀明天再來”。所以有個美國教官經常說:“要是在中國行,在外國一定行。”〔5〕這些軼事絕非可有可無,它賦予歷史以真實可感性。我們以前的歷史由于道德負載過重,所有生動的細節如一與目的有所沖突,便決然丟開,這樣一來,歷史常常成為被閹割的歷史,到后來,歷史也就喪失了多面性和可信性。而另一方面,它突然消弭了我們常人常有的歷史與個人經驗間的距離,讓我們知道歷史本在我們個人的經驗中。歷史就是這樣在黃先生的個人經驗中復活,也在我們的個人經驗中復活。
走筆至此,不能不想到以史家自命的曹聚仁先生。這位現代中國史上的著名報人、教授、散文家,獨家首報臺兒莊大捷,在新聞史上是不可磨滅了。他的中國學問的儲備當然遠勝黃仁宇。原來曹二十多歲時,已經“讀書破萬卷”,章太炎大師在上海講國學,因為學問太深,加上一口余杭口音,讓人聽得七零八落,只有這個出身杭州第一師范的青年記得下來,且讓講課的大師激賞,留下這本今天尚流行的《國學概論》。他在抗戰烽火燃起后,投筆從戎,囊中所有,是顧祖禹的《讀史方輿紀要》,一部杜詩,一部《莊子》,幾幅地圖。在行程中之所見,決非我們后輩在旅游中隨便所得可比。比如1937年11月22日,曹聚仁從寧波來到杭州,此時消息傳來,說日軍已到臨平,全城大亂,難民四出。晚上有個老板請曹吃飯,讓他談談時局。曹說:“日軍到了嘉興,會向西轉入湖州、宜興,轉攻蕪湖,切斷我軍退路。在南京保衛戰未分明前,杭州沒事的。”那天在座的天香樓老板孟永泰準備第二天組織維持會,聽此話后,袖手了。而南京于12月13日淪陷,24日,杭州才陷于敵手。但是黃仁宇在戰地中所得,與曹相差極大,簡單地說,是曹的目的為有裨于時局,而黃則為后來在世界角度思考中國留下了很多記憶。而曹本為魯迅朋友,但他生平最服膺的,則又是蔣夢麟。蔣有一點為他很服帖的,是在1940年,蔣為中國紅十字會總會長,見有廣東韶關壯丁三百人,到前線只剩二十七人,他毅然上書,揭穿黑幕。〔6〕曹說自己所知道的或許比他還更多一點,但又何敢于冒大不韙、挺身去揭破內情呢?〔7〕無獨有偶,黃仁宇先生處身軍隊下層,對此類悲慘狀況更了如指掌。他本無條件來揭破黑幕,但他對此事的反思,實有過于前兩先生者:“至此已才領悟到中國是一個‘未經整體化(not integrged)的社會。兵士被征入伍,主要的是沒有社會地位。若為知識分子,則又各種免役避役代役的機緣。因之‘壯丁被騙入伍,用繩子牽套著送來,逃亡時即不需訊問,可以就地槍決。”〔8〕正是這些對往事的親身感受,在“大歷史觀”的映照下,使前事發散出新的光芒。也正可從此知悉,黃仁宇先生之“大歷史觀”,決不是一個學院中人為討生活而殫思竭慮思索出來的“后現代”式的新提法,它是一個飽經滄桑的炎黃子孫站在世界高度對苦難中國的深遠思考。其間意味,并非純學術,倒浸透了沉重異常的現世關懷。如果有人以為此等關懷有損于學術之純正,則我只有鉗口結舌。而且我歷來以為,目標之熱切,與方法之純正,并非一定會起沖突,關鍵還在于自身的把握。黃先生援身歷之事入史,為我們將時事上升到歷史打開了一扇不二法門,也使我們醒悟生活與學術本可契合無間。這是史學的大智慧,本非耍小聰明或者食古不化之士所能想象。
這篇不算好的文章,寫得比我以往任何一篇文章都辛苦費力,動動停停,竟然花了我半年的時光。遷延許久,等到了黃先生自傳《黃河青山》的出版。不過這里不想再行涉及增加篇幅了。最后要說的是,近期仍讀近代史學大家的東西,知悉黃先生的國學根底,如與呂思勉、錢穆等前賢相比,可能仍然欠缺,學術成就如何,也仍有待論定,但是,黃先生之以世界眼光打量中國歷史,為我們理解世界背景下的中國歷史和現實開啟了第一扇門,為中國歷史學完成了范式的轉換。這種開風氣之先的舉動,是影響深遠的。他的援身歷之事入史,使人們再次親近了歷史,于中國史學的發展,亦貢獻莫大。一句話,自黃先生以后,中國之歷史學非以往之歷史學。據此,黃仁宇在中國史學史上之地位,已約略可見矣。
注釋:
〔1〕三聯書店1992年版,第13頁。
〔2〕《地北天南敘古今》第165頁,三聯書店1992年版,第13頁。
〔3〕《關系千萬重》,三聯書店2001年版,第39頁。
〔4〕《寒柳堂集·朱延豐突厥通考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144頁。
〔5〕《地北天南敘古今》,三聯書店2001年版,第163頁。
〔6〕同上書112~113頁,見《西潮·新潮》,岳麓書社2000年版,第294~300頁。
〔7〕見《我與我的世界》,第667頁。
〔8〕《地北天南敘古今》,第16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