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壯叔
抬頭仰望晴朗夜空,繁星點點,激起了人們的無限遐想,那里有人嗎?進一步又會深思,人究竟是什么?
這兩個問題一直以來是個謎,過去它們是宗教界和哲學界探討的領域,直到20世紀,現代宇宙學、生物分子學的出現,對它們的探索才進入了科學的軌道。但迄今,有外星人嗎?仍無明確的回答。第二個問題倒是比較可靠,已在它的最簡化的形式(即生命是什么)上展開了研究,且取得了不少的成就。
20世紀50年代,兩位科學家克拉克和沃森揭開了生命科學中最關鍵的一頁——發現了DNA(生命體中最基本的遺傳物質)。DNA是生物分子組成的長鏈,它們總是兩股交纏在一起,有如我們常吃的食品——麻花,而在兩股之間的空隙中,鑲嵌著四種不同的堿基分子對(人們分別用A、C、G、E表示)。如此看來,事情十分清楚,原來DNA攜帶著的就是遺傳信息,有如長長的電報紙帶上寫著的密碼。現在可以斷言,生物種類(從細菌到人)雖然千千萬萬,但其核心內容卻是宇宙信息(即遺傳信息,而最初的遺傳信息只能來自周圍的宇宙環境)。各種各樣的肉體,只不過是不同的信息載體罷了。
那么生命體所藏的宇宙信息是什么內容?我們現在時常聽說,破譯了大部分的DNA,這只是指搞清了它的三維空間結構(排列)罷了。當然,這也是了不起的科學成就!
從地球上出現生命,已有35億年以上的歷史,那么最初,無生命的一般物質是如何形成生命的呢?也是在20世紀的50年代,米勒等人在實驗室內,模似了地球早期的條件,最終“制造”出了氨基酸,它是生命物質的重要組成。這一實驗引起全球轟動,可是事情卻到此為止,此后人們做了很多類似的實驗,皆無進展。但說到底,生命物質是一種分子(或原子)的有序(排列)結構,而通常情況下,分子不可能排列成序。例如,你把許多粒小珠放在盒內,任意地搖一下,它們不可能成為一個整齊排列的組合。于是有一批科學家,他們另辟蹊徑,從最基礎做起,去研究分子的有序結構。這方面走在最前面的,也許要數諾貝爾獎得主、物理學家拉哈林等人。拉哈林說:“這是一個不小的發現,當物質出現自組織時,它們就具有突發的奇異性。但在宏觀尺度上,你是找不到這種物質的自組織現象的。”拉哈林說,它處在所謂的中間尺度區域,也即處在幾個納米到1/10微米的區域,在這個尺度上的物質,會出現宏、微觀(尺度)所不曾顯現的特殊性質。在這個尺度上,你把更多的粒子堆積起來,它往往不是變得更大,而是完全變了樣,幾百至幾千群的粒子突然會自組織成某種模型,而能對環境做出反應。這種神秘的自組織,最終導致生命的出現。
研究者說,生命可能從同樣的組合原理中涌現出來,這些原理決定了物質的原子或電子以不平常的性質做排列。若能找到這一原理——這種大自然的組合技巧,那么人們就能設計出新的和不可預測其特性的材料,例如,在室溫條件下的超導材料、某些全新的藥物甚至某種超過生命的全人工系統。
兩年前,加利福尼亞大學和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的研究人員,組成了一個研究網,稱為復雜適應性物質研究所(ICAM)。他們說,他們已得知,在大自然中,自組織和組合是如何涌現出來的。
要從物質中找到引起這種突變(從混亂變成自組織)的原因,是非常困難的,但ICAM的研究者正在黑暗中摸索。因為在上述的中間尺度上,物質是很難看到的,它們剛好處在可見光波之外,且又十分脆弱經不起X光的輻照探測。但他們已獲得了初步的成功,找到了大自然自組織的一個重要原理(它適用于生命和無生命物質),他們稱之為“對峙”原理。
物質內部一旦發生了自組織,就會產生出突發(即難以預料的)的行為。研究者說,這種突發行為總是出現在相互競爭的系統中。通常這種競爭力同時表現為排斥和吸引,如此不停地爭斗下去,迫使物質團塊在不穩定的狀態中成長和成熟;然后,在恰當的條件下,這個物質團塊可能突然進入一種全新(未曾預料)的狀態。
超導現象的背后可能正是隱含著對峙原理。加州大學的臺未斯已找到了證據,即一種對峙的爭斗(雙方誰也壓不倒誰),能導致該物體的電子在中間尺度的規模上,排列成某種模型。在此狀態下,電子的運動失去了阻力,就出現了超導性。
臺未斯等人對超導體做了長期的研究,他們在超導體氧化銅的薄片上,看到了一些3納米大小的團塊,其電子密度一度處在變化之中。就在那里,正進行著電力和磁力的拔河賽。正是這種(兩個力)對峙,促使電子排列成這種模型。其他的研究者也認同臺未斯的看法,認為“對峙”可能是大自然中一個普遍的自組織原理。
欲找到事情的本質,ICAM的研究者轉向了蛋白質,因為它是自組織之王。為了修補DNA或在身體中運送氧,組成一個蛋白質的幾百個氨基酸鏈,折疊成一種特殊的形態,這樣的形態似乎具有一種保護性能,就像超導體中的電子排列,它們使得超導性(因環境影響)不易破壞。而蛋白質的這種惟一形態,使得它產生獨有的作用,實際上也就是生命的最初始、最基本的功能。
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的生物學家勞費得等人 (也是ICAM的成員),發現了隱藏在蛋白質背后的“魔圖”,具體地說,這是一系列漏斗形。
每個氨基酸鏈都有一個對應于它的形態的能量特征圖,一個蛋白質的總能量,依賴于其原子的排列,且伴有吸引和排斥之力。若改變其排列形態,其所含能量也即發生變化。當科學家對這種能量特征圖做出數學上的描述時,他們看到了一個含有無數峰和谷的曲面。在這里,峰意味著較高的能量,它使氨基酸的排列被拉緊,這就迫使(氨基酸)鏈展開;谷則代表一種有利的排列,它降低鏈的總的拉緊力。
勞費得等人說,關鍵是全部蛋白質都具有這種漏斗形的能量形態,它們是“一個漏斗套著一個漏斗……如此下去”。無論鏈處在任何運動狀態,都能使它從一個谷進入下一個谷。由于有這樣的漏斗,蛋白質最終處于最低的、最穩定的位置。勞費得說:“大自然選擇了這樣的漏斗形能量特征,若沒有漏斗,鏈就不能合適地折疊起來。”ICAM的研究者說,可能要經過幾年的努力,才能明確漏斗形特征是否是大自然自組織的普遍圖譜。
盡管上述能量圖譜概念在理論上還需完善,但現在,它正進入到技術應用的領域。2002年5月,一些ICAM的研究者已跟某些制藥公司商談,以探索蛋白質折疊中的原理是否可用于制藥。制藥商希望應用此能量圖譜,設計出一些新藥,它能把藥物分子灌注到細胞內的管子(有病部分)上。這一機制將創造出僅跟病因蛋白質綁在一起的新藥,而使正常的蛋白質免受影響。
ICAM的另一應用研究將是超導體,也即利用對峙原理(電和磁),來設計出一種新型導體,最終將能在室溫條件下工作。現在的(較低)溫度,對超導體的應用來說,受到了很大限制,因太冷(-200℃左右)了,若能提高100℃,那么許多技術都將進行革命性的改進,從運輸到醫藥攝影。
研究者認為,把奇怪的自組織粒子系統,收縮到中間的“生命尺度”是可行的。在那個區域,他們可能制造出奇異的新型機器,它的內部(即其零部件之間)處于所謂近摩擦狀態,具體地說,一個零件跟另一個之間有相互的作用(如兩個齒輪的耦合),卻找不到二者間有任何接觸之處,而且,它們在實驗室中能進行自組裝。例如,可自組裝出微小的“機器細菌”,用于清潔管道,它能比真細菌更有效地降低污染。由于機器細菌對環境做出反應,也是按同樣的自組織原理,這樣,就不需要配以慣用的內部程序。
但拉哈林等科學家還不很清楚,若我們應用了自組織原理,是否能超過真的生物?一些研究者也懷疑,ICAM真能創造出“活”的東西?
生命出于物質的自組織,對此,也許沒有人反對,但生命的形態是否能以蛋白質為基礎呢?目前就地球生命而言,蛋白質是最基本的生命物質,似乎具有普遍性。但已有一些科學家提出了別的生命形態。例如懷特賽得認為,自組織原理對網絡也是同樣有效的,“它具有很大的復雜性,它是一種十分豐實的環境,會發生不可預測的事情。”不過他承認,他對自己的觀點還缺乏十分的把握,“我不知道,我是否能認出世界網絡中的生命,而它倒可能已認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