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文獻片《彭真》

[臺基廠七號院。彭真臥室]

每天清早，當晨曦剛剛爬上屋檐，雀兒開始在樹間歡快啁啾時，這間臥室的窗簾也被準時打開了。寫字臺上攤開的書，小茶幾上的助聽器，都靜靜擺放在那里。雖然，它們的主人已經離去，但這臥室還如同往常一樣，迎接著每一個新的朝陽。

彭真委員長的最后二十年，就是在這間臥室里度過的。而這二十年，有一半的時間，是他一生最為繁忙的歲月。對中國人說來，這也是國家快速走向法制的十年。

[秦城監獄]

在七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中，彭真經歷過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難。可不管在什么環境下，他幾乎永遠是樂觀的。在那人所共知的十年，只要有了相對平靜的時間，他便大量閱讀書籍，同時，也對歷史、現實和未來進行深入思考。用他的話說，就是想大事，什么事大，就想什么。這些用牙粉袋撕成的極細的貼條，是大手掌大個子的彭真，用毫發般的精細，在馬列經典著作上貼出來的。

在秦城，他從馬克思主義的經典中悟到了很多。而想得最多的，則是如何避免那些本不該發生的事情。

大哲學家費爾巴哈說過這樣一段話：真理，是決不會在敲鑼打鼓中來到這個世界的；真理也決不會頭戴皇冠地到來；它總是在偏僻角落里，在哭聲與嘆息聲中誕生。在堅強的中國共產黨人身上，費爾巴哈的話顯得悲觀。可他至少有一點是對的。那就是，真理的思考，只有在歷經艱難后才能得到升華。

從秦城到商洛，再從商洛到北京，彭真苦苦思索了十幾個春秋。當他剛獲平反，甚至連家都還來不及安頓時，《刑法》、《刑事訴訟法》等七個法律的起草件，已經放在了他的案頭。對一個七十七歲高齡的老人說來，這付擔子實在不輕。他不計身價地位，甚至連自身的冤案都還沒有昭雪，便極其認真地干了起來。他說，有工作干，就是平反。

1979年2月，彭真出任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委員會主任。僅僅三個月后，《刑法》等七部重要法律便制定完成。從這時起，到1988年他從委員長的職位上退休，中國一共頒布了85個法律。它們包括現行憲法，包括對中國社會影響最大的幾個基本法律。有人說，中國走向法制的基礎，由此而奠定。

《刑法》和《刑訴法》的制定，具有里程碑意義。有了這兩個法律，“罪與非罪”的界限，以及對罪犯如何進行審理和處罰等等，便有了依據。彭真說過，文革結束后，是“人心思法”。全國人民都迫切要求有健全的法制。把法律交給九億人民掌握，使他們運用這個武器，就會變成維護社會主義民主和法制的強大力量。

有一次在中央黨校，他在同黨內高級干部們座談時，就更是語重心長。他說，沒有法制，哪有民主？現在我們新立了幾個法，盡管還不完備，但是林彪、“四人幫”這一類的壞事再要發生就比較困難一點了。因為我們有了法律保證。過去戰爭時期，主要靠黨的方針政策。這么搞慣了，覺得便利。同志，你便利，壞人也便利，林彪、“四人幫”一伙更便利。有了法，好人辦事要有所遵循，壞人做事就有了管束， 就可以依法制裁。

這些話，堪稱新時期最早的“普法經典”。

[判兩案實況錄像]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和《刑事訴訟法》的最早運用，便是這次甚至轟動了世界的“兩案”審判。

八十年代第一個春天，陽光明媚。

在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熱潮中，有兩件事情需要做出結論：一是總結建國以來黨的歷史經驗，二是懲治造成國家大動亂的罪犯。

1979年9月，中共中央成立兩案審判指導委員會，彭真出任主任。

[秦城]

這里，曾經是審理兩案人員辦公的地方。當時，中央共調集了大約300人參加工作。他們都是我國政法戰線上的精兵強將。

辦公室的同志還為彭真準備了這間休息室。那一次，他來到房里，但僅是坐了一坐，而且，一直在詢問審理案件中的問題。結果，在這間休息室，彭真一次也沒休息。

[采訪劉復之 時任兩案審判工作小組召集人]

審判四人幫是我們國家我們黨歷史上，一件大的事情了，涉及到國家的法律。彭真同志在這么漫長的革命歷史中間，依我看還是很重要的一個貢獻。因為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是他抓的。

[采訪圖門 時任審判林彪集團辦公室副主任]

這個案子有四個特別重大：第一個案情特別的重大；第二個這個案子，給我們國家造成的危害特別嚴重；第三個特別重大呢，這個案情是特別復雜；第四一個，就是困難特別大。

辦案人員記得，彭真講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為了公正和嚴肅，他曾閱讀過一米多厚的證據原件。當時，轉到審案班子來的材料，一部分是群眾的揭發。彭真看過這些東西，認為它們不能當作判罪的依據。他反復強調，起訴書、定罪必須根據罪證。為了把案子辦成鐵案，他同辦案人員一起工作，幾乎是夜以繼日。

在起訴書終于定稿的那個凌晨，他長舒了一口氣，對辦案人員們說，今天我請大家到全聚德吃烤鴨。

[采訪楊景宇 國務院法制辦公室主任]

辦成鐵案這是彭真同志的話，關鍵是罪證。當初四面八方匯集起來的那些材料，那些罪證材料，那是浩如煙海。

[采訪圖們]

中南海每天下班以后，我們十點進中央的檔案館，第二天早晨四點到五點以前撤出來。那個時候很少數人知道這個事。

[采訪凌云 時任兩案審判工作小組召集人]

彭真同志除了到現場，了解預審的情況以外，就是在家里面看材料，我們給他送。

[采訪李洪杰 時任兩案工作辦公室秘書組副科長]

我親自去送 送過兩次，送到北京市委對面的臺基廠七號院里面。在兩案期間，凡是我去過的幾次都是深夜，一般都是十一二點 都是一兩點鐘了，都是這個時間去。

[采訪凌云]

彭真同志說，要依法辦案子，要按照法律程序辦，公安預審檢察起訴法院審判。那么在這個過程中間，結束了預審以后，彭真同志就提出來，要準備起訴書。

[采訪姚倫 時任兩案審判工作小組辦公室主任]

他開始提出來一個原則，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法律面前是人人平等。

[采訪圖們]

這個案子辦得特別的成功，經得起歷史檢驗。

[采訪凌云]

我認為這個案子，是我們在辦案中間，辦得最干凈利落的一個案子。

如今，兩案審判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二十年中風風雨雨，共和國在大踏步前進。可無論國際還是國內，沒有人對這次莊嚴的審判提出異議。它經受了歷史的考驗，也第一次證明了，改革開放的中國，崇敬并信守著法律的尊嚴。

千鈞霹靂開新宇，萬里東風方掃殘云。

兩案審判，為中國人民的改革開放大業，掃清了一個障礙。可此時的彭真，卻絲毫沒有減輕自己肩頭的重負。作為政治家，他對國家的未來和前途，有著深入的思考。

[采訪顧昂然 全國人大法工委主任]

彭真強調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這個問題我在五十年代，曾經在他那里工作過，他對毛澤東思想是非常地重視的。

1979年4月，彭真在復出后第一次參加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發言說：“展望將來，我們應該舉什么旗幟呢？如果我們放棄了毛澤東思想，不高舉毛澤東思想旗幟，我們高舉什么旗幟呢？毛澤東思想就是馬列主義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的結合。如果把它放棄了，實際上也就是放棄了馬列主義旗幟，那么我們用什么理論來作為全黨、全軍、全國人民的行動指南呢？我們必須堅持高舉毛澤東思想旗幟。否則，必然造成全國人民思想的混亂，使親者痛，仇者快。”這樣的話，由彭真來講，就有了特殊的力量。

[采訪李尚志 時任新華社國內部高級記者]

他上了井岡山，還去看了好多革命舊跡。一個是到毛主席在大井小井，當年寫星火燎原文章的地方。老是不大愿意走開，別人說走吧，走吧，委員長，他也不吭聲站在那看，看的非常仔細，很動感情。他說，文章就是在這兒寫的，了不起呀。當年這種文章影響多大呀，他老是把毛主席作為一種榜樣， 作為一種力量，作為一種信仰，一生的友情。

1978年，鄧小平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前的工作會議上講過三句話。他說：“為了保障人民民主，必須加強法制。必須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使這種制度和法律不因領導人的改變而改變，不因領導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變而改變。”他還說：必須“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

彭真身體力行，是這三句話的忠誠實踐者。

[采訪王漢斌 全國人大常委會原副委員長]

1980年中央決定，由彭真同志主持憲法修改工作，當時彭真同志，發高燒住在三零五醫院，把我們叫去說，十一以后一定要開始提出一個稿子出來。

[采訪顧昂然]

彭真同志對憲法的修改非常的重視，他說我們是有10億人口的大國，我們一定要有一部有中國特色的，又能適應我們新的歷史時期，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需要的，長期穩定的憲法。

[采訪許崇德 憲法修改委員會秘書處成員]

彭真同志經過了很深的思考，最后他決定在我們的序言里頭，應該寫上二十世紀的四件大事……

彭真認為，一個國家制度，是多少年奮斗的結果，如果沒有多少年的經驗和結果，這個憲法是寫不出來的。他提出，本世紀以來，中國發生了四件翻天覆地的大事，除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其余三件都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取得的。因此，在憲法的序言里，要講這四件大事，說明四項基本原則，既反映了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規律，又是中國人民經過長期斗爭的實踐，作出的歷史性選擇。

1982年12月，五屆人大五次會議通過了現行憲法。這是新中國的第4部憲法。從1981年夏起，彭真開始領導修憲。歷一年半，始告完成。

1982年4月，在對憲法草案作說明時，彭真開宗明義地說：“這次憲法是黨領導十億人民制定的。黨的政策、主張反映到憲法的規定之中。”“憲法規定，一切權力屬于人民。黨和人民的意見，只有經過全國人大和他的常委會通過和決定，才能成為法律，成為國家的意志。”

彭真認為，加強社會主義民主和法制，最重要的就是加強和健全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憲法規定“一切權力屬于人民”，“人民行使國家權力的機關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在黨中央的領導下，彭真為實現這項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政治制度，費盡心思，身體力行。

[采訪顧昂然]

彭真同志一直就是堅持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他說，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我們國家的根本政治制度。原來地方只有人大 ，沒有常委會，是由政府來代行常委會常設機構的職權。那么，1979年搞地方（人大）組織法的時候。彭真同志提出來，縣級以上地方人大也設常委會。在大會閉幕期間，如果代表不能夠代表人民利益行使職權，怎么辦？常委會可以監督，可以撤換，可以罷免。當時是這樣，中央同意這個意見，后來小平同志講了一句話，小平同志說，這是重大的改革。

另一條被寫進了憲法的，是農村基層的群眾自治組織。這是彭真特別關注的事情。他認為，基層民主是國家民主的基礎。

[采訪張春生 全國人大法工委副主任]

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剛剛實行包產到戶的時候，也提出一個新的問題，就是土地山林魚塘承包到戶了，所謂原來大隊生產隊解體了，那么一些公共，涉及公共利益的事，涉及一些公共的事業，到底怎么辦？群眾看到這個事情他著急，自發地組織起來了，一種群眾組織，叫法也跟當年居民委員會一樣，有的就叫村民自治會，有的叫村民委員會。彭真同志很敏銳，他過去因為一直在考慮基層民主的問題，對這個事情是很重視，就派人去調查。當時我是帶著一個小的工作組，去到廣西河池地區做了調查，他自己也跑了不少地方，跟基層干部群眾座談，研究現在的群眾，創立這個形式，它有什么好處，現在存在哪些問題？最后經過中央的批準，把這個村民委員會的形式確定下來。

彭真認為，實現群眾自治，是人民學習社會主義民主的學校。他說，村民自治，實際是最大的民主試驗班。通過這個，群眾可以養成民主和法制的意識與習慣。老百姓通過這種直接的民主形式，管理好一個村，將來就可能管好一個鄉，一個縣一個省。真正體現當家作主。”

[深圳。迎賓館]

1987年5月。這是南國初夏、荔枝紅了的時節。彭真委員長一行到深圳、珠海視察。這是他自1980年以來第二次來到特區。

三年前，鄧小平也在深圳、珠海做過一次著名的考察。三年后，深圳已經有了更大變化。彭真委員長高興地對特區領導人說：兩個特區辦得成功，方向對頭。應該允許特區先行試驗，大膽改革。凡不適應社會生產力發展的老框框、舊東西，一律要拋掉。特區要緊緊抓住大力發展社會生產力和外向經濟這兩個中心環節，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更加改革，更加開放，更加搞活。

或許是有意，委員長在這里參觀的，主要是合資工廠。

“合資”，如從這時往前數十年，還是個非常冷僻的詞。可在三中全會前的中央工作會議上，鄧小平卻提到了它，并要求立法。

[采訪項淳一 全國人大法工委原副主任]

小平同志指出：當時是一個大好的時機，因為資本主義世界有剩余的資金需要向外投資的，那么正好，也不要錯過這個時機吸引外資，中外合資經營企業法，是79年三中全會以后第一批，咱們國家第一批，制定的七個法律里面的一個，是對外開放吸引外資方面，是第一個法律。

制定中國第一部涉外經濟法，完全是白手起家。當時大家不知道，如果外國人來開工廠，他們的投資比例應該是多少？怎么向他們征稅？給予他們什么樣的待遇？彭真贊成同志們的主意，向我國駐外使館發電報，要他們收集駐在國的合資法律。他還特別研究過列寧當年搞過的租賃制。

半年后，中國首部合資法出臺。它有兩條規定引人注目：一、外資比例不限，但不得低于25％；二、國家不對外資企業實行國有。有了這兩條，外商們可以吃定心丸了。難怪美國前國務卿萬斯要說：中國合資法的制定，使外國企業家有了在華投資利益的可預見性。

彭真對立法工作，向來是既積極，又慎重的。

[采訪宋汝棼 全國人大法工委原副主任]

彭真同志一再強調，立法要積極慎重，要積極，因為我們國家，當時的法律太少了不夠完備，要積極，要加速立法的進程，但是要慎重，不能摸摸腦袋就是一個，不能2草率立法。

1986年前后，《涉外經濟合同法》和《外資經濟企業法》相繼出臺。其中《外資企業法》這部法律的關鍵，就是規不規定對外資實行國有化和征收。彭真對此進行了深入研究。他認為，從經濟改革和開放的大局出發，應在法律中明確規定，除在特殊情況下，不對外資企業實行國有化和征收。這些涉外經濟法律，奠定了中國對外開放的法律根基。它們的誕生，包含了委員長彭真的心血和智慧。

[《企業破產法》分組辯論的實況錄像]

這是中國國家電視臺首次實況轉播人大的法律辯論。其激烈、公開的程度，決不亞于美國國會辯論的電視轉播。

這個辯論，是委員長彭真提議進行的。

而辯論本身，體現出的正是立法民主。彭真說，過去我們對民主的實質是重視的，但是對民主的程序重視不夠。他說，民主的實質重要，但要由民主的程序來保證。所以我們制定法律，要研究程序。比如差額選舉，提的候選人太多怎么辦？怎么來確定候選人的名單？那就要根據預選得票的多少來確定，不是由誰隨便定。又如，對一個法律草案，為了更好征求意見，就要發揚民主，經過充分討論，然后再表決。

彭真有兩句名言，叫作民主不能怕麻煩；民主需要時間。

由他主持制定的人大常委會議事規則、聯組會議制度，一直延用到今天。

[彭真同期聲]

立法要比執法更要嚴肅，兩條，第一條他要很熟悉憲法和法律，憲法是我們的根本法。各種法都要根據憲法，還有法律，第二個他必須了解情況，就是實事求是，實事求是第一個要有原則，最主要的你這個原則干什么呢，你還是從實際出發，你不系統地全面地了解情況，你怎么來立法呀，立了法十億人要遵守的。群眾的利益，全國各族人民，最大多數人，他們的根本利益和要求，怎么解決，那么當然還有特殊，共同利益里面，還有部分的特殊利益，有共性就還有個性，實際情況也是這樣的，所以我們的法律就不能一刀切，定一個法死死的，不管你那里，我們的國家960萬平方公里……

[采訪岳祥 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原秘書長]

彭真同志經常教育我們，做立法工作，要從中國的實際出發實事求是，以最大多數人民的最大利益為依據，解決中國的實際問題。如果說什么是法律的母親的話，就法律體系本身來說是憲法，但歸根到底中國的實際是母親，960萬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中國人民是母親。

[采訪顧昂然 全國人大法工委主任]

五屆六屆在彭真同志的組織下，制定了新的憲法，和一系列重要的基本法律，這包括有關國家機構的基本法律，有關刑事方面的法律，有關民事方面，剛才我講了民法通則，和一系列單行的民事法律，還有訴訟方面，包括刑事訴訟 民事訴訟法，還有經濟方面，和其他社會方面的一些基本法律，這樣就給我們國家的法制建設，打下了基礎。

[采訪岳祥 全國人大法工委原秘書長]

最重要的就是，加強和改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以后實踐中，在選舉方面，一個是擴大了直接選舉的范圍，再一個就是在選舉的過程中，實行差額選舉，給公民以選擇的余地。

[采訪王漢斌 全國人大原副委員長]

彭真同志是對法律有系統的，深入的研究的我們國家領導人，他全面主持立法和法制建設，做了許多創造性的工作，為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法制建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他的關于法律的一系列重要的思想觀點、理論，對我們的法制建設起了重要的作用，今后仍然有重要的指導意義，所以中央高度評價彭真同志，是我國社會主義法制主要奠基人。

春去秋來，大地垂青。

轉眼即是1988年。3月，是七屆人大召開的日子。委員長彭真，同他的老戰友、新同志們手拉手走進人民大會堂。

從1979年復出開始，他夙興夜寐，在自己的崗位上，為中國的法制建設，為國家走向法治化和現代化，孜孜以求工作了九年。如今，他已屆86歲高齡，要從委員長的職位上退休了。

退休后的彭真，正如他自己所說，是公民一個，共產黨員一名。對國家的事，他沒有停止過思索；為黨做工作，他還是一分鐘也不懈怠。

[在新疆視察時的影視資料]

1988年9月，新疆大地已是秋高氣爽。彭真來到新疆考察。他給當地黨政軍領導留下的話不多，但句句都有份量：一要艱苦奮斗，這是黨的一件法寶；二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三要堅持民族團結，首先照顧小民族的利益，為小民族多辦好事。

第二年早春，他第三次來深圳、珠海特區考察。他說，根本的問題是發展生產，同時又要堅持共產主義理想。傳統教育、理想教育不能少。他還在浙江為中共一大會址題詞：世世代代高舉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旗幟，為共產主義事業英勇奮斗。

一年一度，又是佳節。江澤民等黨和國家領導人，來到臺基廠7號院看望彭真。交談既親切又熱烈。

他比毛澤東小9歲，長鄧小平兩歲。作為黨的第一代和第二代領導集體的重要成員，至今，他已經為中國人民的解放和幸福戰斗了整整70年。

70年，也許就是一個人生命的長度。然而，對一個堅強和充滿信心的人說來，它有時竟是個起點。幾個月前，當小平的南方談話發表時，彭真滿懷欣喜地高度評價了它。他在家里接待山西的同志時說：要堅持黨的基本路線不動搖，要堅持改革，一直改革到共產主義。

然而，疾病還是無情擊倒了他。

[采訪于國光 原彭真同志秘書]

第一次病是1991年在濟南，與工作的勞累有很大關系，他的體質很好突然病了以后，包括他自己包括我們工作人員都沒有想到。

[采訪錢貽簡 北京醫院名譽院長]

第一次住院，也就是住了三個多月，他就出來了，這段時間自己對疾病斗爭的意志非常頑強。他走路，因為偏癱了嘛，走路不行，他愣是堅持鍛煉走路，給他準備了一個像雙杠一樣的，他兩個手就扶在那個杠上面。

[采訪于國光]

每次活動到心臟可能要跳140多次130多次，但是他就堅持鍛煉，他覺得手的用筆是非常重要的，是同工作有密切關系的，那么他就練習寫字，練習寫字是很困難的，因為這個手活動很不方便，天天練天天練，滿頭大汗的時候也練。

[采訪錢貽簡]

他非常堅持鍛煉，這個在我所遇到的病人中間，能夠有這么頑強的，來跟疾病做斗爭的鍛煉，還比較少有。

[采訪張文健 中央警衛局原副局長]

他是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他活著也不是為了個人，他也不怕死，他說我遇到了那么多大難，我都經過了，現在這么好的條件，但是他也感謝照顧他的人。

[采訪錢貽簡]

在他病的最厲害的時候，他曾經跟家屬，跟周圍人員說要告別，說我們要愉快地告別，他確實先跟家里的人，都擁抱了告別，后來就跟工作人員，也一個一個告別，大家去跟他握手。我在旁邊看了，握了手，他說我們再見了。

他同病痛頑強抗爭的故事，可以編一本書。去鼓舞人們戰勝困難。

其實，在意志層面上，疾病是打不倒一個真正男漢子的。更何況，這個男子漢是一個有70年戰斗經歷的老共產黨人。

他終于又挺了過來。

[坐輪椅到工廠、農村視察的影視資料]

人們好久沒有見到的彭真委員長了。今天，他又出現在車間里。在輪椅上，他問企業改革進行的怎么樣？工人們生活得好不好？

這讓我們想起了他常說的一句話：共產黨人的根，要永遠扎在車間里，田野上。

[家中牛木雕的特寫]

這頭倔強、負重的牛，出自一位不知名的雕刻家之手，但卻是彭真最喜愛的禮物。今天，幾乎所有在這間客廳里佇留的人，都會從它身上聯想起客廳的主人。堅韌、執著、負重、善良。一位革命家和政治家、一位忠厚長者的品德，都從它的身上，淋漓地折射出來。

即使到了生命最后一刻，在言語和意識都漸漸要離去的時候，他仍然頑強表達出自己的信仰。他留給人們最后一句話是：中國革命……，馬列主義……

有人說，大地如果沒有山巒，它就缺少了支撐；

有人說，大地如果沒有火焰，它就喪失了光明。

也有人說，大地如果沒有河流，它就阻斷了自己的血脈。

可是，如果大地沒有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它會怎樣呢？它，注定會失去自己的容顏。

彭真，一個令大地垂青的名字。

(責任編輯：瑤 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