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的魅力

十月，兩廣江浙一帶依然是花紅柳綠，夏意仍然健在的時刻，而草原卻悄然脫去秋衣匆匆地換上了冬裝。從遙遠蒼茫的山后，從沉默寧靜的湖畔刮起來的陣陣冬風，把曾幾何時還綠浪翻滾的草原，好似在一夜之間摧殘成了滿目凋零的世界。微弱的寒風是強勁冬風的前奏，寒風一過冬風便至。草原的冬風剛柔相濟。草原牧民難以預測冬風的走勢與流向，常常被冬風困擾陷入尷尬的局面而難以自拔。剛烈的冬風，多來自西伯利亞，它殘酷而兇狠，它經常推過來一次又一次漫天大雪，把整個草原壓在身下，使草原難以承受這種重壓。1999年冬季的連續不斷的冬風冬雪，摧毀了城市通往草原的道路，埋沒了畜群的主要食物冬天的草料。呼倫貝爾、錫林郭勒和科爾沁草原上的上百萬頭牛馬駱駝羊凍死餓死在冰天雪地里。它的可怕性使人不寒而栗。但這種殘酷性在百年的歷史中畢竟僅見，而恒久的冬風是順民意而善良的。牧民總是以歌聲美酒來歡迎它。白露一到，秋風便緩緩地離去，冬風順勢降臨草原。它不聲不響地偕白雪來草原作客。嚴冬的白雪是吉祥如意的天使。它緊緊擁抱住冬草，使冬草肥美可口，五畜吞下的冬草既能充饑又能解渴，自然也就可以御寒抗凍，使得千千萬萬五畜泰然度過寒冷的一冬。

京津地區桃花盛開、丁香怒放之后的個把月，草原的冬風這才漸漸走散，春風姍姍而來。進入四月之后，從長城上空飄過來的春風開始變得強勁而有力，最終把寒冷徹底掃盡。春風請來了春雨。一夜綿綿不絕的春雨，把污草洗得干干凈凈，把新生的青草引出地面，廣袤無垠的草原展現出一片新綠。春風蕩漾，藍天下群鳥齊飛，群馬在天邊奔騰，群羔在大地上撒歡。這時，牧人的鞭聲震天撼地。春風總是勤勉辛勞，它給草原帶來的歡樂無盡無休。在柔和的春風中，夜幕緩緩降落，炊煙徐徐上升，牧歸的主人與遠方的客人相聚在牧舍的燈光下，在酒肉的香味中說長敘遠。在繁星高照、遠山呼喚中，反芻動物的咀嚼聲和土撥鼠的呼吸聲，乘微風在寧靜夜空中飛上翻下。春風的魔力經常出人意料。中午，春風到遠地歇休去了，太陽借機把光輝投向大草原，把明媚和煦奉獻給了大地。春風發怒了，從西北推出一片黑云，遮住強烈的陽光，掃除明媚和煦，先讓雨雪后讓狂雪落在綠草如茵的原野上。一時春光消失殆盡，呈現滿目凄涼凋落。這使牧民陷入了極端難堪的境地。但春風還是善解人意，第二天便把美好的陽光還給了草原還給了牧民。

在草原四季風中只有夏風堪與內地夏風相媲美。盡管它的出現大大落后于內地的夏風。夏風是美麗的仙女，是裝點草原的高手。每到夏季，夏風能把世界上的所有自然美景都能調到草原上來展示一番。它飛過的草原，立刻百花爭艷、百景凸現。它繞過的湖河，瞬間清澈見底暢流不止。夏風總是為草原牧民不斷帶來好運帶來幸福。當酷暑降臨，沙漠戈壁升起的高溫就要襲擊草原，夏風便提早筑起道道涼墻，擋住火般熱浪，使草原牧民和大畜小畜在涼爽適宜中度過炎熱難熬的夏日。當蚊蠅猖獗成了人畜的大災難，人畜吞食睡覺都難以進行，夏風便抖開巨大的翅膀把成群結隊的蚊蠅趕進了山野的森林和湖畔的草叢里，為人畜創造出了安樂度夏的良好環境。夏風是由干濕兩風組合而成。兩風相輔相成則草深花密牛羊肥壯，兩風相克相排則陰陽不調災難叢生。2001年入夏之后，烏蘭察布草原和蘇尼特草原整整一夏濕風不來干風肆虐，廣闊草原赤地千里寸草不生，成千上萬的牲畜倒斃在原野上。入夏之后長時間濕風強盛干風衰弱，便會陽氣減弱霉氣上升，草霉花爛中害蟲開始活躍，這又給草原人們增加諸多不便。這時牧民盼的是美好夏風的到來。

草原的秋風是獨特的。它無法與中原和沿海地區的秋風類比。如按農歷上的立秋(公歷大約在八月上中旬)來算入秋，而此時南方的夏風照樣很強，而無霜期極短的北方草原上秋風已經露出端倪，畜群的圈棚在早晚的秋風中變得冷漠無情。九月伊始，秋風便無處不在了。秋風一起，洼地、沼澤地和背陰地帶開始掛霜，先開的紅花白花開始凋謝；陽光充足地帶的紫花黃花不顧秋風的警告，照常怒放不收，同一個草原此時便顯出兩極分化。在漫天秋風的不斷襲擊下，丘崗上的草木漸漸衰萎，平原上的灌木還是照常挺立。蕭颯的秋風逼著候鳥一批批地離開草原，默默地飛向隔山隔水的南方，尋找其溫暖的家園。柔和的秋風，催促著牧民打草儲草準備過冬；讓大畜小畜抓好秋膘，迎接嚴冬的到來。牧民們深知秋風是仁義的，但也深知它有時處于無奈的境地，難以施展它的抱負，向草原顯示它的善良胸懷。秋風來到草原之后，盡管它天天都爭取把草原的秋天變為天朗氣清風和日麗，但老天爺并不買它的賬。秋天一到，秋風便總是不遺余力地驅趕聚集了長時間的陰沉的云，而陰沉的云并不理會秋風的存在，第二天便灑下滿天雪花，使草原過早地邁進了寒冷的季節。這使秋風難過不已。

風是草原的生命，風的生命是無盡的。草原在風中生長，草原在風中壯大。

2001.12.29 呼和浩特

責任編輯 王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