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電話

紅桃Ｋ／文　趙宜明／圖

楊波是瓦城市電臺《午夜心橋》欄目主持人，在５月的一個周末晚上主持節目時，竟意外地接到一個自殺電話。

這一天，楊波像往常那樣接進幾個電話，大約是午夜十二點多鐘的時候，導播切過來一個電話，楊波照例用親切的語調“喂”了一聲，然后說道：“這位聽眾朋友，你好，歡迎你參與我們的熱線，請說話。”可電話里半天沒有聲音，楊波又“喂”了兩聲，還是沒聲音，楊波正要切斷電話，電話里突然傳來一位小姐略顯沙啞低沉的聲音：“是楊波嗎？我是你的一位忠實聽眾，我很喜歡你主持的節目，我、我今天是第一次，也，也是最后一次給你打電話，掛了電話后，我就將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了。”

楊波一驚，急忙問道：“小姐，你這是怎么啦？是不是遇到啥傷心事啦，請你說出來，我會替你想辦法的！”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最后，那位小姐重重嘆了口氣，說：“楊波，你不要勸我，任何人勸我也沒用，我已經做出決定，那個家伙不光騙了我的身體，還騙走了我所有的積蓄，如今他走了，他把我的心也帶走了！我父母為此還和我斷絕了關系，朋友們和我也不來往了，我的工作也弄丟了，我現在只有去死！因為，因為我很喜歡你的節目，所以我才想到在臨死前，給你打個電話，也算是向你告別吧。”說完，小姐就要掛電話，楊波急忙連聲叫道：“小姐，請你千萬別掛電話！”楊波停頓一下，又說，“小姐，你看這樣吧，既然你喜歡我的節目，就算給我個面子，請給我半小時時間，你電話暫時別掛，你聽聽其他聽眾朋友對你的事是怎么說的。”

這時，第一個電話打進來了，是位大媽，大媽用急促的語調說道：“好閨女，聽大媽的話，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大媽年輕時，也和你一樣有過相同遭遇，那個負心賊把我給甩了，可憐我當時一時想不開就割脈自殺了，我流了很多血，后來被人送到醫院，總算是拾回了一條命。如今，我和我的那口子過得很幸福，孩子對我們也很孝順，唉，如今回頭再想想當時，可真是不值啊。好閨女，你聽大媽說，你母親不是不認你嗎，你要是不嫌棄，大媽就認你做女兒，你聽大媽的……”

大媽電話一掛，一位中年男子緊跟著打進電話：“這位小姐，請你千萬不要干傻事，我是五星集團的老總，我姓劉，剛才聽了你的事后，我對你十分同情，我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來，你工作不是丟了嗎？我歡迎你到我們五星集團來……”

中年男子電話剛掛，一位中年婦女隨后打進熱線電話：“這位小妹妹，作為女人，我理解你心里的痛苦，但你想過沒有，你這一死，又能解決什么問題呢？除了你的親人為你傷心以外，那個騙你的家伙還不照樣逍遙法外，他還會騙其他姑娘，小妹妹，你應該勇敢地拿起法律武器，向他討回公道，我是一名律師，現在長城律師事務所工作，我希望你明天就來找我，我會給你提供免費法律援助的。”

中年婦女電話一掛，一位大爺隨即打進電話，大爺用焦急的語調說道：“好姑娘，聽大爺的話，千萬別干傻事，你不是現在身無分文嗎，我是個退休工人，也沒多少積蓄，你能否告訴我你的地址，我明天就給你送１０００塊錢去。”

大爺電話剛掛，又有一個粗聲大氣的男子聲音響起來：“這位小姐，他這種人真不是東西，你不值得為他去死，請你告訴我那家伙叫啥名字，在哪個單位工作，大哥我帶兩個人去擺平了他，為小姐你出口惡氣。”

……

眼看半小時到了，楊波數了數，共有二十幾個電話打進來，還有許多電話在繼續往里打進。他對那位小姐說：“小姐，這些聽眾朋友的話，你都聽到了嗎？大家都非常關心你，都不希望你在如此花季年齡結束你的生命，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希望你能珍惜它。再說你年邁的父母也是一時氣憤才和你斷絕關系的，如果他們知道你自殺了，他們心里一定會很難受的，正如剛才一位聽眾朋友說的，這種人不值得你去為他而死，你今后的路還很長，你還會遇到很多優秀男人的……小姐，聽我一句勸告，打消這個念頭好嗎？”

電話那頭是一陣長長的沉默，半天后，小姐終于說話了：“大家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大家都是為了我好，可我決心已下，我還是想死，現在、現在我要掛電話啦。”“別掛，千萬別掛！”楊波急得汗都下來了，想了想說：“小姐，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也就不勸你了，但我希望你千萬別掛電話，讓我最后再為你放一首歌好嗎？”楊波頓了頓，又說：“小姐，就算我懇求你了，好不好？”電話那頭，小姐猶豫一下，說：“那好吧。”于是，楊波就放了首《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與此同時，楊波趕緊向１１０報了警。

歌曲放完后，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另一位小姐控制不住的啜泣聲，那位小姐哭了半天后，哽咽著說：“楊波你好，我、我才是那個想要自殺的姑娘，剛才那位是我的好朋友陳麗娜。我是一名外來打工妹，在這個城市里，我曾受到過不少人的白眼，平常感受不到家庭的溫暖，再加上我被我男朋友無情拋棄后，我越發痛恨這個冷漠的世界，我就想到了死。沒想到，在我臨死前，竟有這么多人關心我，向我伸出援助之手，尤其是你的那段話，深深打動了我，我還有什么理由再去死呢？主持人，我衷心地感謝你和剛才那些打來電話的叔叔阿姨們，使我有了重新生活下去的勇氣。我、我決定不死了，我聽你的勸告，好好地活下去……”

楊波不由愣住了，聽著聽著，他一顆懸著的心掉進了肚里。原來要自殺的姑娘叫于曉紅，在一家飯店做服務員。就在昨天，她被她男朋友給甩了。于曉紅一時間萬念俱灰，一個小時前，正當于曉紅準備自殺時，她的好朋友陳麗娜聞訊趕來了。可是任憑陳麗娜怎么開導于曉紅，她都不聽。情急之下，陳麗娜突然靈機一動，她想到于曉紅平時很喜歡聽《午夜心橋》節目，于是，她就懇請于曉紅給她半個小時時間。陳麗娜就撥通了《午夜心橋》熱線，她讓于曉紅在一旁聽收音機。于是，就出現了一開始的那一幕。

了解事情真相后，楊波長長松了口氣。他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水。他相信收音機前許多聽眾朋友的心也都放了下來，楊波感到說不出的高興，同時他從心里感謝那個叫陳麗娜的聰明姑娘。他覺得今天是他人生中最成功的一次主持。

選自《民間文學》２００１年第１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