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國際有許多缺點和錯誤”

建　政

５９個國家的共產黨、工人黨、勞動黨和人民革命黨的代表團應邀列席中共八大

１９５６年２月，蘇共召開二十大，赫魯曉夫公開批評斯大林，中共與蘇共在意識形態和政治領域加速決裂。與此同時，中國與東德的關系卻得到了加強。９月８日，東德統一社會黨第一書記烏布利希率中央代表團前往北京參加中共八大。９月２３日，烏布利希與毛澤東、劉少奇和中聯部長王稼祥舉行了長達兩小時的私下談話。此次談話涉及內政問題、對西德戰略以及對蘇關系，表達出了毛澤東和烏布利希的政治思維方式。以下是德國媒體新近披露的談話記錄。

東德原始禮賓記錄：

雙方各有４人參加會談，德方人員是瓦爾特·烏布利希、爾·西德萬（民主德國共產黨中央政治局委員、黨中央書記。負責干部和安全）、弗蘭茨·布魯克和里夏德·居普特納同志（駐華大使）。

會談于１９５６年９月２３日下午１６時開始，持續了近兩個小時。毛的講話內容系根據德文翻譯記錄，但不能保證譯文完全準確。

首先，毛澤東同志詢問了我們的健康情況和各自職務；而后，開始了正式談話。以下談話內容根據布魯克同志的記錄整理：

"我們必須取消定量供應卡"

烏布利希同志：在我國，已經沒有一平方米閑置的土地。我們現在糧食的平均產量達到了每公頃２５００公斤。到１９６０年，我們必須把糧食產量提高到每公頃３０００公斤。

毛澤東同志：你們能夠達到自給自足嗎？

烏：不能，我們必須進口糧食，我們沒有能力自行生產所有的飼料糧。德國從來都是靠進口。

毛：西德每年的肉食消費量是多少？

烏：西德每年的肉食消費量大約是人均５４公斤，民主德國（簡稱民德）目前是４２－４６公斤。我們是惟一一個需要定量供應的國家。阿登納（西德第一任總理）說過這樣的話："你們擁有社會主義和定量卡。我們擁有資本主義但不用卡。"我們明年必須取消卡。

毛：所有東西都用卡？糧食也用卡？

烏：如果我們能夠成功地取消憑卡供應體制，就在同西德的競爭中邁進了一大步。我們知道，這種供應體制對我們是很不利的。

"我們的富農像小手指頭那么小"

毛：軍隊數量有多少？

烏：國家人民軍有９萬人。此外還有安全部隊。直接隸屬內務部的部隊有兩萬人。此外還有人民警察和兩萬名邊防警察。

毛：你們那里也有反革命分子？

烏：數量相當大。

毛：在"６·１７事件"后，你們把他們大都抓起來了？

烏：稍晚以后我們才把他們挖出來。主要的反革命力量不是民德公民，而是來自西邊。在柏林有１５個外國辦事處在從事破壞活動。（毛澤東同志對這一數量之大表示驚訝）。

烏：這些是美國和英國的機構。西德的機構也在重建，原來是希特勒的組織，現在針對民德進行活動。至于民德公民，倒談不上是有組織的反革命。一部分富農對社會主義建設當然不會滿意。我們的富農跟你們的富農有所不同。

毛：我們的富農像小手指那么小。

烏：我們的富農大約有２０－２５公頃土地，你們稱為地主。

毛：這已經是相當大的地主了。這就是中國人民進行斗爭的主要原因。你們的土地比我們多。你們那里工作做得比我們好。

烏：我們的工作更加復雜。你們教育改造的是小人物，我們必須改造那些擁有２０－５０公頃土地的富農。這工作很困難。

毛：我們的改造工作分兩個階段進行。第一個階段已經完成。在第一個階段中，我們打擊的主要目標是占地１００－－３００公頃的大地主。現在的主要工作針對小農階層。我們的大地主相當于你們的普通農民。反革命總是來自這些人。

烏：我國的反革命來自老納粹分子。他們大都在納粹帝國當過官。（西德萬插話：軍隊官員，是帶有普魯士意識形態的復仇政治家。）

毛：蔣介石是中國的希特勒。他擁有廣泛的基礎。例如，他擁有大量的干部。１９５３年６月１７日之后，你們的局勢好轉了？

烏：局勢已經控制住了。

毛：你們的政權已經鞏固了？

烏：但是，我們還無法解決經濟問題。為什么？我們沒有基礎原料工業。鋼鐵工業都在西德。但是，我們的機床制造業水平很高。我們缺少鋼鐵、石油、焦炭，這些主要從蘇聯引進。我們現在同蘇聯簽了一個合同，目的是協調這個問題。

"西德年輕人在應征入伍時會投奔我們"

毛：必須改善西德同民德之間的關系。阿登納政府現在推行的是希特勒政策。他們說，在今年９月間要建立一支５０萬人的軍隊。

烏：這個數字要到１９５８年才能確定。

毛：這支軍隊將擁有核武器。是否有可能爆發一場戰爭？朝哪個方向？朝向我們還是朝向西方？

烏：阿登納的政策類似英國人對蘇伊士運河的政策。這是德國軍國主義者的老戰術。他們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從但澤走廊挑釁開始。目前的局勢正如英國人在蘇伊士運河創造的態勢。阿登納想在連接西德和西柏林之間的高速公路上采取同樣的戰術。根據波茨坦協議，他們有權使用這一條公路。那里一直是一個沖突源。

毛：西德仍然使用這條公路？

烏：是的，但是要付費。

毛：誰負責保護公路？

烏：我們。

毛：那里有蘇軍部隊嗎？

烏：是的，但是根本就看不見影子。

毛：柏林西部有沒有蘇軍部隊？

烏：沒有，他們只駐扎在柏林周圍。

毛：我有一個問題：如果英、美、法軍部隊撤出西德，蘇軍就必須撤出民德。可是西德擁有５０萬軍隊和核武器，而你們只有９萬人。

烏：我們必須在西德贏得政治影響。這是主要問題。我們必須使生活水平超過西德，從而取得比西德核武器更大的威力。

毛：你們什么時候能夠超過西德？

烏：在加強努力的情況下，１９６０年可以實現。

毛：也許還要晚一些才能實現吧？

烏：我們必須現在就努力，否則會很危險。

毛：你們的抱負很大。

烏：計算過程是這樣的：如果我們在西德贏得足夠的影響，他們就無法進行戰爭挑釁。西德的年輕人在應征入伍時就會投奔我們。

毛：這么說，這就是你們的西德政策。不過，這也是一個經濟問題。軍事政策是否也取決于這一點？

烏：軍事政策建立在華沙條約的基礎之上。

"西德會首先攻打法國和比利時"

毛：如果西德向民德發動一場戰爭，會出現什么情況？西德擁有５０萬軍隊和核武器。主要目標不是針對你們，而是針對蘇聯。因此西德不敢發動戰爭，因為針對你們的戰爭亦即意味著針對蘇聯，針對所有的人民民主國家。

烏：不能這樣分析德帝國主義，因為他們有自己的特點。他們做的有些事在常人看來是不可能的。

毛：我們可以這樣分析局勢，法西斯也有眼睛，他們可以看見蘇聯這堵墻究竟有多硬，在沖擊這堵墻的時候，他們也會心中盤算。因此，我們必須制定雙重政策。第一是在經濟上超過西德，第二是軍事政策。我們在蘇聯的領導下有一個強大的、一直延伸到易北河畔的陣營。我們有一堵堅硬的墻。你們見過我們的城墻嗎？這是一條長城，有２０００多年的歷史。當年這堵墻的任務是抵御蒙古人。馬克思也寫到過這個長城。

烏：我們德國之間也有這樣的一堵城墻。

毛：對法西斯來說，沖擊這堵墻并不容易。如果他們想冒險，也許會針對西方?選

烏：當然他們會首先攻打法國，接著是比利時。

毛：不過，法國也是一堵墻。美國人也許不會允許阿登納向西方擴大勢力范圍。西邊是美國和丹麥以及其它北歐國家的聯軍。德帝國主義以前占領過這些國家。這符合真理。如果阿登納攻打西方，他肯定先要看一看墻有多高。因此我想奉勸西德帝國主義分子，既不要向西方，也不要向東方采取戰爭行動。我們現在可以贏得１５年時間。

烏：但愿如此。

毛：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之間相隔了２０年。第二次與第三次大戰之間相隔時間可能會更長，也許是３０-４０年。或許還有第二種可能性，即根本就不會再爆發戰爭。

烏：１５年之后，德帝國主義就沒有能力發動戰爭了。

毛：１５年之后，英國和法國都會有共產黨人，美國的共產黨會更加強大。

烏：毫無疑問。在歐洲，包括在西德，社會主義力量正在成長。階級覺悟正在提高。

毛：我和萊曼同志談過。現在的工作很艱苦。盡管共產黨在西德被禁止，但是目前的局勢要好于蔣介石時期的我們，要好于希特勒時代的德國。

烏：為什么？因為我們在１／３的德國擁有國家權力。西德的工人可以來找我們。３年前，西德工人來問我們，這里是不是另有一套工作時間。現在他們問我們，誰掌握著國家權力。

毛：這說明西德工人有興趣掌權。

烏：他們原先并不知道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現在產生興趣了。

毛：民主德國是社會主義國家面對西德的一個展覽。你們也可以邀請別人來參觀這個展覽。現在的局勢比我們的延安時期好多了。后來，我們建立了許多根據地。我們通過這些展示贏得了人民群眾。這類展示對蔣介石的軍隊也有很好的宣傳作用。他當時擁有４００萬軍隊，我們只有１００萬游擊隊。他有十個指頭，我們集中全力斷其一指，于是只剩九指。如此這般，我們一個接一個地斷其手指。

烏：如果西德建立一支軍隊，我們也必須從這種教育工作入手。

毛：不僅你們應當做西德的工作，而且所有人民民主國家都應當這樣做。我們現在有９億人。今后我們會有更多的黃油。這需要有一個過程，也許將持續１０年或者更長時間。

烏：前景美好。

"共產國際有許多缺點和錯誤"

毛：可以預見，也許還需要４４年的時間。到那時侯，整個世界將改變模樣，我們所有人將良好合作。４４年后，我將到天上去見馬克思。

烏：我們感謝毛澤東同志和政治局的同志們。對我們來說，這一次黨代會很有教育意義，它將給我們的工作帶來動力。我們不僅對經濟問題感興趣，對哲學問題也感興趣。

毛：我們的經驗僅供你們參考。我們的條件不一樣。以前我們從蘇聯吸取所有的經驗，但是現在看來不符合我們的具體條件。

烏：我們從一開始就走了另一條路。

毛：方向只有一個，但是形式卻各有不同。民族的形式和社會主義的方向。我們都是人，但是外表不同，比方說我們的臉長相不同。

烏：傳統也各不相同。

毛：我們感謝你們到會，這對我們的工作確實是一個支持。

烏：自從共產國際解散之后，我們應當互相訪問。

毛：這比共產國際好。共產國際有許多缺點和錯誤，造成了巨大損失。９０％的革命行動因共產國際而失敗。這個組織雖然解散了，但是并不意味著我們不再信仰馬列主義。共產國際中存在著教條主義。

烏：我們將保持兩黨之間的直接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