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抉擇

吳正蘭

原本半年的進修提前結束了。因為B市發生“非典”疫情，來自各地衛生院培訓的醫生提前返鄉。我們來自A市的三個好伙伴離開了學校。車站體檢，機場體檢，經過兩三次折騰，我們終于站在了故鄉的土地上。雖然僅僅離開兩個月，可是還是感到故鄉格外親。

和兩個伙伴分手后，我歸心似箭地往家趕去。剛修完婚假就去進修了，真想他呀。下車時沒見丈夫接站，心里有些失望。另兩個伙伴也沒有人接站。心里失落感才減輕些，跨入小區大門，遠遠已望見開著窗戶的家。“他病了嗎?還是……”我加快了步伐。叮叮咚咚的門鈴剛響過，門開了，露出一張戴著口罩的臉，我還沒有看清是誰，門又“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里傳來丈夫甕聲甕氣的聲音：“你從疫區來，還是去找個地方過了‘非典潛伏期再回來吧?”冷冰冰的話語勝似一盆冰水，使我從頭冷到腳。我站在走道里呆住了。“天哪，這是我的新婚丈夫嗎?”心疼如絞。這時，聽到周圍的門窗開了又關上的聲音。我可以想見門窗里閃現的是驚恐或冷漠的面孔。

我提著行李，默默步下石梯。走在小區空曠冷清的大院中，這里沒有了往日的熱鬧，人們像躲瘟疫一樣躲避著我這從“非典”疫區來的不速之客。這時，小區大門駛進一輛自行車，車上人雖然戴著大口罩，但我仍然認出是好友麗。我剛想張口打個招呼，可麗卻一個大轉彎避開了。這怎么啦，我不是“非典”病人呀!

這時，手機響了，手機里傳來帶哭嗓的話音，“虹，你在哪里，我回不了家了。”原來是同在一個培訓班的好友蕓。“那我們一塊到芳家去吧，幸好她還是單身。”我與蕓在芳的家門前相會，按響門鈴后，芳拉開門：“噫!怎么你們?我還以為你們正沉浸在溫柔鄉里呢?”“我們是來避難來了。”我說著不管芳愿不愿就率先擠進門里。“好啦，好啦，我不想見你們的苦瓜臉，我還正愁沒伴呢，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我們關起門來快活半月而已。”原來蕓也一跨家門，也被衛生院通知在家隔離。“可我們吃什么?”“這有什么，不正是考驗我那位的時候嗎?若他表現不好，正好有借口吹燈。”蕓說著打開手機：“喂，軍嗎?我回來了，你敢見我嗎?”“過幾天?好吧，過幾天，過幾天就過幾天，但你必須馬上去給我采購吃的，送到門口來，我這里還有兩個‘死黨，多買些，好，再見。”蕓關上手機：“問題解決了。”

“唉，想不到都檢查兩次了，又不帶任何病毒，仍遭到了家人的拒絕，而且還被關半月禁閉。”“是呀，情況比我們預想的還糟，我們在疫區的時候，還沒有見到人們如此恐懼‘非典，簡直如臨大敵。”“這有什么，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那電視里報道不是有許多醫務人員趕赴疫區嗎?他們為什么不怕死?”，“我們又不是非典病人。干嘛他們這樣怕我們?”“這有什么奇怪的，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況隔離既是為我們自己負責，也是為他人、為社會負責。”“就你想得開。”“想不開又能怎樣，總要過下去，與其唉聲嘆氣，不如高高興興。平時你們不是抱怨過得累嗎?這不正好修身養性。”“也只好如此了”“哼，我那個真他媽的王八蛋，竟敢冷冰冰的對我，我非跟他離婚不可。”“也真看不出，平時那么溫柔熱情的人，會如此冷漠。”“我家那位也好不了多少，連門都不敢開，只在窗口對我說：“孩子還小，抵抗力不強，等你過了潛伏期再回來。說完話還趕緊關上窗。孩子趴在窗口哭著喊媽媽，他也不再打開窗。我還不是‘非典病人呢?要真患了，還真不敢想象會怎么樣呢?”“算了算了，非常時期嘛。反正現在有吃有住，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吧。”

正說著，門鈴響了。“他來了。”芳說著站起身拉開門。我們向外望去，門口放著兩大袋食品，離門三四尺遠站著個戴大口罩的男孩。“你進來坐坐嗎?”“不不”，男孩邊說邊后退，然后擺擺手說：“我走了，要什么告訴我一聲。”話音未了人已跑下樓去。“又是一個怕非典的。”芳說著將東西提進來。“人家敢買了東西送來就不錯了。”

第二天，蕓起來就打開電視“你們快來看!”蕓大叫起來，我和芳還賴在床上，被她的叫聲嚇了一大跳。“唉，驚咋咋地叫什么?”我們也跳下床來，來到電視前，看到電視正在播報各地疫情，并說又一批醫務人員赴疫區支援。新聞播完后，我說：“早知如此，我們還不如不回來，直接在B市參加‘非典護理呢!”芳說：“你不怕嗎?不少醫務人員都染了‘非典。”“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個死，人總是要死嘛，況且這是為事業獻身，多光榮!”“我也正想這個問題，與其呆在家里隔離，還不如報名參加赴疫區呢，”蕓馬上接口說道：“這是個好辦法，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嘛，國家培養我們這么多年，不正是報效祖國的時候嗎。”我馬上興奮地贊同說：“我們三人一塊去好不好?”“好”蕓和芳異口同聲地回答。說到做到，芳立刻拿出手機，掛通了“非典”辦，對方一口答應，并說明天就可以啟程。第二天，我們毫不猶豫，再次飛赴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