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 明
不知是什么關系,有著什么特別的影響。對于云南,總是特別關注,特別傾心。所以,陳大俠一紙令到,我就去云南參加他策劃的“文化苦旅”——文山少數民族之旅了。
一、對河村:天蒼蒼、野茫茫
第二天早晨我們乘坐旅行車,來到一個山間小村,全團的人都下了車,走在村鎮的泥土路上,兩旁都是人,那村鎮的民眾,來歡迎,來看熱鬧,來看遠方不同國度的客人。
那兒有一條溪流,水從中間流過,人走在石砌的小道上,到有水流的地方,輕輕一躍,就過去了。
走在路上,就可以看到那村寨,還有那用來當舞臺的土臺,那為觀眾看戲的草坪,已經有人在那兒了,或許是為歡迎遠方的客人,也許為了歡迎貴賓們做最好的巡場。
最難越過的第一道防線是那二、三十位捧了米酒的接待女大使,每位走過的人都必經這道大門,不喝、不飲是不能過關的。
雖然難了一點,還有點強人所難,但那是當地少數民族的禮節呀!
歡迎是熱烈的,接待是誠懇的。
主人在熱烈地歡迎客人,客人卻苦于主人的特別熱誠,又是煙,又是酒,又是熱烈的言辭。
客人總是要坐在餐排前,那是歡迎,那是禮節。
舞臺的四周是曠野,沒有什么遮攔。沒有什么擋風的東西,風從四邊吹來,從不跟你先行打個招呼,眼前能見到的只有一棵高大的樹,一株卓然不群、飽經風雨的古樹,另有一種風范。
天穹灰蒙蒙的,四周陰暗不明,沒有陽光;沒有太陽,天是冷的,四周是冷的,風也是冷的,只有人的心是熱的。
坐在那兒等著演出,等著那風一陣又一陣的不定時吹襲。有人穿了風衣,有人有寒衣,有人認為云南的初冬不冷,當然就不帶寒衣,不穿風衣,可是這時,就有了考驗,雖然沒有為誰佇立雨中秋,可是卻要抵受寒風的吹襲。
臉是涼的,身體是冷的,肌肉也顫抖著,但是還要堅持著,不可逾越,不可蠢動,因為我們在人們的心目中是一群文人墨客,應該具有彬彬有禮的紳士風度。
主人送來煙,送來少數民族的食物,一道又一道,一批又一批,一輪又一輪,熱情又客氣,就怕你不肯吃。
節目開始了,都是少數民族的歌舞,有我們見過的,也有我們過去未曾一見的。
年青人的表演有年青人的特色,活潑,爽朗,婀娜多姿;年老的講究程式馬步,講求進退,有板有眼,一點也不馬虎。
演出者十分賣力,是真情的流露,為的是讓遠方的客人,讓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盡情欣賞,能留下印象。
終究我們到邊疆來,我們的這趟文化苦旅,就是要很深入,要很直接,很自然地接觸和感受到少數民族的文化生活。
過去,有些表演我們也曾見到,可那是電影,是影視,是舞臺,是表演,很少能面對面,很直覺、很逼近、很真誠地在短距離中目睹;可以提問,可以共舞,可以請教,可以觀摩,一切是那么自然。
有人說演出水平并不很高,是的,那是業余的,那是原汁原味的,那是他們民族的家傳,不是用來表演,用來謀生,而是用來自歡自娛,用來招待尊敬的賓客,更重要的是本民族文化的薪火相傳。
二、那孚村:月已西斜
又要到另一個村寨進行文化交流,去參觀他們的歌舞表演,去品嘗他們有特殊風味的少數民族食品。我們的車子,就在村落外頭停住,路可遠著呢。車子進不去,只好用老祖宗生來的兩條腿步行。
有人說:旅行最重要的是要能走路,不能走路跟不上大伙,見不到好的東西。這話甚是有理,香港人不是也說:行得快好世界嘛!
在香港、在東京,看人們過馬路,總是行色匆匆,不能落后。
那年,在香港,去東瑞家,那是下班時間,在尖沙咀,車子不好搭,于是步行,據說步行15分鐘可到,如果等車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于是就鼓起勇氣走路,可走了數分鐘,東瑞卻在前面好遠,他停下來等,等我們走近了,他說快到了。又走,可是我們總是跟不上,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后當然也走到了,可是費時不少。
當然,這里步行更是艱難,有泥路,有石頭路……
會場在一座房子跟一座貨倉之間,可以擋住風,場子撒著綠色的松針,地上有矮桌及小凳子、木墩、竹墩之類可以坐。
客人跟村寨的人同桌,這些陪客人進餐的小姑娘多數是村民的子女,有的在工作、有的下田,有的還在上學,可是今天她們全是演員,而且要招待客人,告訴客人每種菜肴的特色,給客人們解答,做外交工作,當親善大使。
月色已昏暗了,許多人雖然不講,可是我想大家最怕的是蚊蚋,因為在村寨有蚊蚋那并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大家習以為常。
篝火,點起了篝火了。熊熊的火焰,熱烘烘的大火,火舌伸得很高很長,與天上那輪圓月,互相輝映,互相襯托。
有人講話了,那是很少有機會聆聽到的壯族語言,他們用他們的餐飲、用他們的舞蹈、用他們的語言、用他們的熱情,歡迎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親戚。
我們理解他們的用意,雖然我們聽不懂他們的話語,但是聽不懂又有什么關系,我們不是從他們的行動,他們的表情,去領略、去感受他們那份真誠了嗎?
有人將這話用漢語翻譯了,我們更清楚地感到了這份熱情,這股溫暖。
一道道的湯,一盤盤的菜,還有許多是從田里、從河里、從最直接的源頭而來,最難的是那純樸、誠懇的表情,那種殷勤的表現,使你整個心溫暖了起來。
這一夜,有許多客人都入鄉隨俗了,都年青了,有的下到舞場中,翩翩起舞,有的講起故事,有的唱起了自己的歌來。
節目是沒完沒盡的,因為熱情是沒有盡頭的。
篝火雖然漸漸弱了下來,但是內心的火卻在熾熱地燃燒。
抬頭望望天色,渾圓的月亮像那場上的篝火,已逐漸無力,倦倦地往下墜,往下落。
試問月色如何?月已西墜。
明天,村民還要早起,讀書、下田、上工。
明天,我們這群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還要各奔前程。我只是問,我們幾時再相會!何時再聚首?
作者簡介:駱明先生本名葉昆燦。新加坡著名作家、社會活動家。
現為新加坡文藝協會會長,《新加坡文藝》總編輯,《新加坡文藝叢書》總編輯,《亞細安華文文藝營》秘書處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