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手架

黃　葵

一

在森林里，你們是竹木，但抱在一起，你們就是一個個戰斗的組合。

在礦脈里，你們是鐵礦石，但經歷過熔爐，你們的靈魂就倍增了人類剛強的鈣質。

你們在城堡以外，居住在風雨飄搖之中，獨守著縱橫交織的原始的榮光。

像小草守衛羊群，你們恪守大地，跨越深淵，用鐵石般的心腸筑成玫瑰的橋墩；召喚鷹翅，用兩袖清風抬升起足夠的空間。

哦，腳手架，你們是人類飛向太陽的第一個光輝起點。

二

腳手架，因為你們，人類拔地而起，人類的命運有了更高的棲息處。

因為你們，整座山村爬上了山巒的腰部，連升騰的炊煙、飛鳥也需仰視才見。

因為你們，在黎明的翅膀上，整座城市都要用云朵洗臉。

因為你們，深深陷進歷史的烽火臺，只能留作紀念，你們把整個人類舉向信息時代奔馳的高速公路。

因為你們，一個個鉆井平臺相繼伸向海平面上的藍色晴空。

腳手架，你讓下海捉鱉將不再是童謠，你讓上天攬月將不再是神話。

三

腳手架下也有座座墳塋，甜美的回憶，赤金的鐃鈸，壯闊的思緒，但你們只帶著高聳的豐碑和一個目的，裊裊地升起，獨具沉寂之尊地升起。

你們的身姿鸚鵡讀不懂，八哥不敢歇腳，孔雀飛不上去，更不是畫眉的居所，你們只把雄鷹的翅膀呼喚。

升起。聳立。這就是你們一生塑造的站姿。堅定的腳印，埋葬了滿腹的委屈。

耐性是你們惟一的性格，你們高舉著沉重的黑夜，把睿智捧向機敏的黎明。

哦，腳手架，是你們把高度和堅貞嫁接給了汗水。

四

腳手架，樓宇輝煌之日，就是你們結束生命之時。此時，你們甚至不如一塊鋪路石。使命又一次結束，你們又一次轟然倒塌。

等待機會，抓住機遇的蛛絲馬跡，你們要在新的建筑工地上再度煥發青春。是的，倉庫不是久留之地，你們寧愿在工地上尋找零亂的孤影。

鋼筋水泥再度在你們的枝頭上開放，汗水再度在你們的枝頭上交響，這不是你們握住的花朵，這是你們驅使的命運。

你們在最高處迎候陽光，承接雨露霜雪，雖然你們永遠不能在陽光下發芽，雖然你們終將在雨露霜雪中埋葬。

腳手架的雄姿，一幢一幢地，純粹在時間的長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