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藝 雪 桐
王姬印象:
很清楚地記得冬日里披著火紅披風的阿春離開王啟明的身影,頭也不回。突然地發現女人的絕決也是這般美麗。想來,出走美國的王姬當初也是帶著這絕決的美麗吧。
圓滿的愛情,鐘愛的事業。在演藝圈,王姬是成功的女人,但七年“人藝”,七年美國,王姬的生活是與流浪聯系起來的。也許,正是流浪打磨出了王姬身上的每一個細節;也許,正是流浪成就了王姬的萬種風情
十年前的《北京人在紐約》,我們認識了一個特立獨行、充滿睿智的成熟女人王姬。無拘無束的童年,北京人藝七年的龍套生涯,美國打拼的艱難歲月,王姬的人生充滿了流浪色彩。
“人藝”七年跑龍套
和同齡的孩子一樣,王姬在紅色風暴中度過童年。父親工作支邊,母親早出晚歸,她小時候就是一個掛著鑰匙的野孩子。
不知是在家里被父親的軍事化管理壓抑得太久了,還是個性強的孩子都有強烈的反叛心理,為了重新尋找自由,1977年,王姬先斬后奏報考了部隊文工團。學過體操,學過游泳,憑借著靈氣和并不專業的舞蹈基礎,14歲的王姬順利地成為部隊文工團中少有的非走后門兵。雖然是最小的戰士,可爭強好勝的王姬立志要成為團里最棒的舞蹈演員。她每天比別人提前半小時起床,每天狂補文化課,人家學英語,她偏偏要與眾不同地學法語,經常在被窩里打著手電學習直到深夜。
雖然苦練的結果是舞跳得越來越好,但夢想成為中國的烏蘭諾娃卻永遠只是不可觸摸的夢想。看到更多的同學選擇了考大學,加上身邊很多舞蹈演員受傷、生子所導致的藝術生涯的終結,都促使王姬尋找新的選擇。1981年,王姬考上北京人藝,成了1400多名報考者中14位錄取者之一,同學中有宋丹丹、梁冠華等。
人藝的七年王姬共演了十幾部戲,至今回想起來,王姬依舊自嘲般形容自己當時的處境,“那時的人藝堪稱中國的‘百老匯,可是我不是那里面的主菜,不是大魚大肉,也就是調味品,有時候還是旁邊的配菜。”人藝人才濟濟,多年來王姬除了學藝就是“跑龍套”,她曾經一年里身兼五部戲的龍套。她就這么跑呀跑,終于迎來了機會。因為話劇《家》里的梅表姐一角,原先的演員找不到感覺,最終由王姬上場。在聯排中,王姬的出色表演贏得了導演和演員的掌聲。初嘗成功滋味的王姬一個人躲到廁所里嚎啕大哭——她覺得自己被埋沒太久了。但是,即使在舞臺上初綻才華,她的龍套還得繼續跑下去,一年中常常360天戰斗在舞臺上,經常過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在人藝的日子,王姬還操起了主持人的職業,主持北京電視臺“家庭百秒知識競賽”的錄制,王姬大方自然的風格,使得這個節目在北京當時紅極一時,王姬也一度成為明星主持。
離開人藝的導火線在1987年點燃。當時,劇院領導安排王姬參加拍攝一部電視劇《秋天的旋律》,片廠在郊區。恰逢“五一”,王姬的姥姥專門來北京看望她。王姬多次請假未果,當她最后一次請假時,不等批下來,就踏上了進城的班車。最后王姬受到了處分,并在全院公布。1987年6月的一個晚上,話劇《北京人》的末場演出在觀眾雷鳴般的掌聲中謝幕。人去臺空,王姬獨自享受舞臺中央那一束昏暗的燈光,在心中默默念叨著:“別了,我的舞臺;別了,我的觀眾;別了,我的苦,我的樂,我的愛,我的恨!”
與其這樣演下去落后一個時代,不如走到一個時代的前面,意識到自己還需要充電的王姬最終選擇了出國,開始了在異國他鄉的漂泊生涯。
美國流浪的七年
在美國,王姬最初的生活只能用“流浪”來形容。
60美金的家當、三句簡單的英語和加州大學每年7500美元的昂貴學費,讓王姬曾經一度在絕望的邊緣游蕩。除了生活上的困頓外,當時王姬最大壓力還是來自學業上。如果考試過不了關,她就得打道回府。這對于向來心高氣傲的王姬來說,擺在她面前的只有背水一戰。王姬那段日子把一生的苦全吃了,每天只吃兩片面包加果醬,涼水解渴,有時加點菜就是一頓大餐了。就像《北京人在紐約》里阿春對王啟明所說,美國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它是戰場。從國內小有名氣的風光主持人,走到衣食不飽的邊緣,王姬承受最多的是心理上和精神上的折磨,就像打一場和自己較量的戰爭。
為了生存,王姬做過報紙廣告、汽車旅館值班經理、做過小生意,當過一家汽車旅館的登記員。后來《洛杉磯時報》要她做記者,對媒體輕車熟路的王姬一下子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一邊寫稿還要拉廣告,每天忙得腳不著地。第一個月居然就賺了6000美元的紅利,看著到美國賺到的第一筆錢,王姬真的想好好犒勞犒勞自己,可是興奮勁兒過去,她還是趕緊拿去還債了。后來王姬又干起了老本行,在全美最大的華語臺“北美衛星電視臺”擔任新聞播報員,而后又一起制作綜藝節目。頑強毅力支撐著王姬努力奮斗下去,事業日漸有了起色,她順理成章地拿到了綠卡。這是幾乎所有留美人士的共同夢想,然而就在事業開始一帆風順的時候,王姬又選擇了歸來。
1994年,一部《北京人在紐約》讓人們認識了特立獨行而充滿睿智的成熟女人王姬。當馮小剛和鄭曉龍說“王姬,你要火了”時,離開國內很久的王姬還并不明白“火”這樣一個時尚詞語是什么意思。但是,王姬的確是紅了,在那個出國熱潮的高峰時期,這樣的角色牽引著觀眾認識了那個叫天堂也叫地獄的美國。阿春這個角色幾乎顛覆了一個時代的觀念。阿春的形象作為社會最初轉型時期的女性形象的代言,滌蕩在那個時代人們的心間。憑借此劇,王姬奪得了當年的電視金鷹獎最佳女主角。
當我們還在為阿春的堅強、嫵媚、深情激動時,王姬又變成了《紅粉》中的秋儀、《雷雨》中的繁漪,向我們展示了她多變的形象塑造能力。喜歡她的人都稱她“百變王姬”。
愛情路上“一根筋”走到底
王姬和她先生高峰的愛情可以用青梅竹馬來形容,小時候兩人就認識,后來又是部隊文工團的戰友,雙人舞的黃金搭檔。先生大她3歲,他的寬容、幽默,深深吸引了王姬。他們一起跳過《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雖然在舞蹈的合作上珠聯璧合,天衣無縫,但在感情上卻歷經磨難,好事多磨。在部隊那個禁止談戀愛的地方,他們只是把這種感覺停滯在朦朧狀態。后來,高峰考上大學即將離開部隊,兩人別離時,高峰很委婉地對王姬說:“你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我不忍心摘,也沒有資格摘,要等讀完書,功成業就再來找你。”當時剛剛18歲的王姬把這番話當成了海誓山盟。沒有擁抱、沒有接吻,甚至連手都沒有拉一下,一顆愛情的種子就這樣深深地被埋下……
1987年6月,去美國前夕,王姬對高峰說:“我就要你一句話,只要你要我留下來,我馬上就把簽證撕了。”高峰微笑著搖搖頭,擁抱了王姬,送她登上了去美國的飛機。此去一別就是三年,遠隔千山萬水,但思念卻是鎖不住的春藤在兩人心尖纏繞。王姬這個窮留學生沒錢打電話,于是男友高峰所有的錢基本都花在電話費上了。從開始的逢年過節煲電話粥,到后來幾乎是隔一天就打一次。
在美國的頭三年里,王姬一直嘗試著把高峰辦到美國去,結果被美國領事館連續拒簽了五次。后來高峰有做生意的機會跑到了泰國,當時王姬擔任全美最大的華語電視臺的新聞播音員,她也請了長假到泰國與男友相聚。絕望中王姬孤身闖入美國駐泰國大使館,對官員大講他們凄美的愛情故事:真心相愛,卻遠隔重洋,三年時間,五次拒簽,飽嘗了思念之苦,雖九死心猶未悔。接待她的美國官員感動得淚眼汪汪,結果事情峰回路轉,她的白馬王子終于拿到了赴美簽證,兩人就地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婚禮。
剛到美國的時候,兩個人都在創業階段,那段時間應該算王姬一生中另一個艱苦年代。銀行的那點存款一點一點往下掉,開銷越來越大,而懷孕的王姬也面臨著要辭工休息。后來高峰從練攤兒開始,一點一點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后來又有了孩子。兩個人生活難免磕磕碰碰,有時爭執起來甚至說到分手算了,但最后兩人總是又在一起。王姬最欣賞的就是寬容的男人,雖然她嗔怪先生心胸博大得有點“犯傻”,但聰明活潑、幽默風趣的先生卻是王姬事業上的支柱。平時在家,王姬也就是一個灰頭土臉的家庭主婦,偶爾化了妝,先生會湊近了說,“嘖嘖,沒想到我老婆還可以嘛。”王姬說,這可能是他最動聽的甜言蜜語了。
與一雙兒女的相處可能是王姬生活中最溫馨的時刻。王姬11歲的乖女兒,就像媽媽的貼身小棉襖,小小年紀就知道心疼媽媽,說起女兒,王姬的聲音中就透著股自豪,“她愛畫畫,得過海淀區兒童繪畫比賽第三名”。在女兒身上,王姬寄托了最多的希望,以至于她擔心美國教育的過于自由放縱了她的性格,造成知識上的過于單薄。于是她把中國式的傳統教育也用在她的身上,而她自己卻經常在兩者矛盾的痛苦中煎熬。兒子的先天疾病是王姬一生的遺憾和歉疚。懷他時,王姬正在趕拍《北京人在紐約》,連續三四天不能睡覺是常事。結果,兒子的健康受到了先天的損傷,9歲的孩子,3歲的智商,整天就知道傻玩。王姬說起孩子語氣中帶著傷感:“我每次回家都像一個饑餓的孩子暴食暴飲似地對他們,我陪他們玩游戲、帶他們吃他們愛吃的……只是想加倍地償還他們。真的,我常年在外拍戲,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在外拍戲幾個月后回到家孩子躲在阿姨的背后怯生生地問‘她是誰呀,我心酸極了。”人生一世,天倫之愛是最美好的,王姬很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她也很羨慕那些能夠朝夕相處的家庭,“我熱愛表演事業,命運就是不能讓人做出兩全的選擇。”王姬甚至坦言,她對自己的選擇很后悔,如果能夠再重新選擇一次的話,她會在事業成功以后再結婚生子。也許正是因為自己內心那份對孩子永遠的愧疚,王姬非常熱衷公益事業,對一些慈善活動更是覺得責無旁貸。
如今,“實力派”的名聲使王姬在國內的事業如魚得水,一年中有近10個月在拍戲。但她還是不滿足,還想去學校念念書,讀個制片導演什么的。人到中年,王姬始終相信“人生如逆水行船,不進則退”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