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舊時重慶街頭小吃

50多年前重慶街頭小吃，若用琳瑯滿目、花樣繁多來形容亦不為過。那時大街小巷的小食攤、甜食店供應(yīng)的品種，足可令人眼花繚亂，不知該吃什么才好，哪怕你并非饕餮之徒，面對如此眾多的色香味美的小吃，也定會食指大動起來。

品種繁多的甜食店

記得抗日戰(zhàn)爭勝利那年，移居鄉(xiāng)下避空襲的我們家尚未搬回城里，我讀書只好寄居于太平門行街的三姐家。樓下便是一家甜食店，規(guī)模不算大，但賣的甜食品種卻多達(dá)20多種，喝的有豆?jié){、銀耳湯、蓮子羹、八寶粥、綠豆稀飯、醪糟水等；煮的有大湯元、小湯元、荷包蛋等；油炸的有油錢、糍粑塊、油條、油子（類如芝麻圓，大如拳，但中空，今芝麻圓雖也是糯米粉團入油炸成，但卻是實心的）、油煎餅、馓子等；其他還有粽子、糍粑、熨斗糕、年糕等。

這類甜食店在當(dāng)時重慶，幾乎大街小巷比比皆是，也許有的店經(jīng)營的品種少一點，但至少每條街總有一兩家是賣得這么齊全的。這種甜食店營業(yè)的時間也很長，從早上五六點到夜間十一二點，給食客以莫大的方便。

琳瑯滿目的早點

舊時重慶的早點，花樣可以說是多得很，就拿太平門的四方街來說吧，從清晨五六點鐘，就熱鬧起來，主要是兩種營生攤點，把這長約二三十米的街道塞得滿滿的，一種是賣洗臉?biāo)?，一種就是賣小吃的。這里賣的小吃有油條、豆?jié){、油錢、糍粑塊、糯米團、荷包蛋、醪糟湯元、燒餅、沖沖糕、油茶等，凡是當(dāng)時甜食店所賣的小吃品種，這里幾乎都有。這里特別要提的是油茶，現(xiàn)在的油茶，用的是油炸的面條，有時連芫荽都沒有；而那時卻是必用馓子，佐料也比現(xiàn)在考究。

這里的小吃，可說是價廉物美，食客大多是白象街、太平門、林森路（今解放東西路）一帶旅館、樓房的旅客和上學(xué)的學(xué)生、上班的公職員等。生意也還蠻不錯的。朝天門碼頭、千廝門月臺壩、道門口、儲奇門行街等地，都有這樣的早市，給當(dāng)時陪都的清晨，增添了不少熱鬧和喧囂的氣氛。

日夜小吃有特色

早市開過，街上就多了擔(dān)擔(dān)面、燒餅、馬蹄糕、豆腐腦的叫賣聲。

說起豆腐腦，學(xué)校門前那個豆腐腦擔(dān)兒至今令人難以忘懷。當(dāng)時我在位于兩路口的市一中（今重慶市急救中心）讀書，每天都有一個老頭挑著擔(dān)子到學(xué)校門前來賣豆腐腦。他賣的豆腐腦，可以用白、嫩、香、爽、鮮、麻、辣來形容，入口細(xì)嫩滑爽，鮮美可口，酥黃豆和大頭菜粒又格外香酥脆，我和許多同學(xué)幾乎每天都要買上兩碗來吃。

那時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賣磁器口椒鹽花生的。當(dāng)時磁器口椒鹽花生所用的花生，都是小花生，這種花生的特點，吃起來比現(xiàn)在常見的大花生香、脆?？上缃褚岩姴坏侥欠N小花生了，所以磁器口的椒鹽花生，自然也名存實亡了。

抗戰(zhàn)時期，由于重慶成為陪都，大量淪陷區(qū)的外省同胞流入重慶，許多省外的小吃，也隨之來到重慶落戶生根，使重慶的街頭小吃變得更加豐富多彩。給我印象最為深刻的莫過于山西的刀削面。與其說“吃”刀削面，不如說“看”刀削面。一個腦袋剃得腦門發(fā)亮的漢子，把一團揉合好的面團頂在腦門上，站在開水鍋前，手里拿著兩把雪亮的快刀，左右開弓，刀光閃閃，在腦門上翻飛，削向那頂在頭上的面團，一片片面片，恰似繽紛飛舞的雪花，飄飄灑灑飄落鍋中，叫圍觀的人為其捏一把冷汗，真?zhèn)€驚險刺激，猶如看一場精彩的雜技表演。每當(dāng)操作時，觀者如堵。我小時曾看過這刀削面的表演，味道如何我未曾嘗試過，但據(jù)當(dāng)時曾吃過的人講，那面片削來厚薄均勻，味道也不錯，現(xiàn)在有的店賣的刀削面與之相比較，那可有天壤之別了。

宵夜賣聲多

入夜，街上不時聽到“賣鴨雜碎”的叫賣聲，這是賣燒臘的小販在吆喝。這種沿街叫賣的小販大都手中挎一只竹籃，竹籃邊上插著一盞“亮油壺”。這種挎籃沿街叫賣的流動小販，賣的品種比較少，一般只有鹵雞鴨腸、雞鴨腳、雞鴨翅和鹵豆腐干。在街頭還有一種賣鹵菜的，他們用的是一個長方形的木托盤，下面用一個“X”腳架支撐，這種攤賣的品種較為齊全，有鹵的雞、鴨、鵝、兔、豬腦殼，豬的肝、腰、心、舌、肚和牛肉，還有雞、鴨腳、翅膀和雜碎，案板上插一盞“亮油壺”或“電石燈”，還放有切鹵菜的刀具、佐料和秤。他們有時也把木盤頂在頭上，腳架挎在肩上，沿街叫賣。

夜里，不時還能聽見街上傳來陣陣“篤篤篤”的梆子聲。那是“梆梆糕”的小販敲響的梆梆聲?！鞍鸢鸶狻逼鋵嵕褪前l(fā)糕放在抹油的平鍋上烙成兩面黃的小吃。鄰里的小孩們聽見那梆子聲，往往會三五個圍著“梆梆糕”擔(dān)子唱：“梆梆糕，篤篤篤，里頭包的耗子藥，你娃吃了不得活?！钡獨w唱，臨到一個個捧著烙得黃澄澄的梆梆糕時，卻吃得有滋有味。再晚一點，就是通宵都聽得到的“炒米糖開水！藕粉面茶！”和“賣鹽茶雞蛋！”的吆喝聲。

燒餅、酥糖、馬蹄糕的遺憾

舊時重慶街頭小吃的花色品種比現(xiàn)在多，可惜有些頗具特色的風(fēng)味小吃現(xiàn)在不是看不到了便是已無昔日的風(fēng)味了。例如燒餅、馬蹄糕、酥糖。

說到燒餅，年輕朋友會說那有啥稀罕，現(xiàn)在到處都有賣的。我這里說的燒餅，烘烤出來大多是夾層空心的，那些年重慶人把這種燒餅買來，撕開一個小口，把菜塞進(jìn)去，夾在中間吃，有人叫他“荷包餅”。每逢清明時節(jié)上墳、郊游和踏青，人們都愛買上一些荷包餅，夾上自己做的“和合菜”（用綠豆芽、韭菜、雞肉絲、瘦肉絲加入芥末涼拌而成）作為野餐主食。這種荷包餅甚至盛上湯也不會漏。

舊時的重慶街頭，常有挑著擔(dān)子賣馬蹄糕的小販，擔(dān)子一頭是爐具，上面放一平鍋；另一頭放著一木盤，上擱馬蹄糕料坯、油及切糕的刀具，木盤下面有一小籮筐，內(nèi)裝薪炭等。馬蹄糕，形如馬蹄，煎熟后，色澤金黃，吃起來糯而不粘，香甜而不膩，細(xì)嫩爽口。只可惜今人已沒這種口福了。

那時，街上小販還賣一種甜食點心，叫酥糖，不過這東西一般只在過年時才有賣的。據(jù)說是用麻糖（也有說是白糖）做成的，把麻糖拉成比頭發(fā)還細(xì)的糖，撲上炒熟的糯米粉，以免糖絲粘在一起，然后團成一個個如茶杯口大的酥糖。這種酥糖看去色白如雪，根根糖絲清晰可數(shù)，入口即化，香甜無比。據(jù)說有找著“頭”提將起來，抖開成一束糖絲而不斷者。兒時年年都要買來吃，至今尚難以忘懷，不過這也只能成為一種甜蜜的追憶了。

（責(zé)編 武勝利）

（題圖為重慶四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