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濟人天生熱情好客。每到傍晚,很多家庭會在夕陽的余暉中湊在一起聚餐,到處充滿了歡聲笑語。偶爾,一些外國游客也會被他們邀請進來,一起分享美味,分享大洋洲特有的飲料——一種淡黃色且有著粘土氣息的卡瓦酒。它往往會讓這些初來者在不知不覺中爛醉如泥,丑態百出。
是的,斐濟人天生好客,但是他們同樣天生就愛惡作劇,尤其是戲弄陌生人的惡作劇。因為他們明白,陌生人一般都會入鄉隨俗,生怕違反當地的民族禁忌和傳統,因而變得“忍氣吞聲”。于是,斐濟人也就“發明” 了一套邀請客人的特有方式。
通常,他們會打出這樣的歡迎詞:“歡迎到我的村予里來,讓我們一起吃飯、喝卡瓦酒!”這樣的話聽起來是如此富有誘惑力,可實際情況卻絕不像聽起來那樣慷慨。
我就有過一次這樣的親身經歷。
一天,我新結識的斐濟朋友湯米用4輪車載著我一路顛簸,闖進了當地一家亞洲超市后面的停車場。湯米不停地在超市里逛來逛去,番薯、木薯、芒果和鳳爪等食物裝了滿滿一大籃子。這不,他又拿起一條肥大的足有3英尺長的魚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把魚扔進了籃子。
“馬修先生,這些算是你送給我們村子的禮物吧!為此我們都會很感激你。”當我們把所有東西都推到收銀臺時,他笑著對我說了這樣的話!
收銀臺的小姐和其他顧客都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我,這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我居然成了他們的笑料,而且是一個來自異國的超級玩偶!這是一個多么精明的圈套啊——邀請一個陌生人一同吃飯,然后由客人帶來所有的食物,而這些食物足夠他們吃一個禮拜!
不過,我依然心存僥幸,至少卡瓦酒應該是免費的吧,或者起碼會實行“AA”制。可事實并非如此。從超市出來后,我們來到一家臟兮兮的商店門前,商店的窗戶上裝著防護鐵絲網并斜掛著一條退色的布幅,上面依稀可見兩個大字“酒店”。湯米拍了一下手說:“卡瓦酒必須由客人來買,這非常重要。”我竭力抗議,因為我已經買過食品了。“食品不怎么重要,但是卡瓦酒是非常重要的。你既然已經買了食品……你很慷慨,我的村子就是你的村子嘛!”
“哎,就算這是我在斐濟旅居的定金吧!”我自我安慰著。在柜臺的一角,湯米跟店主竊竊私語并不時地用拳頭敲打著柜臺。隨后,店主在柜臺后面拿出兩大桶酒,又找了半天才拿出一個足球大小的褐色麻袋,里面裝滿了胡椒粉。我只好乖乖地付了錢。
酒店外,一些人在打量著我們買的東西,有人沖著湯米大喊大叫,湯米招呼他們上了車——看來要有更多的人來喝我的卡瓦酒了。
為了減輕被“剝削”的痛苦,我告訴自己,我只是在購買在斐濟村莊作客的寶貴經驗,并且用一種很不起眼的方式將西方的財富傳送到一個發展中國家。其實,與很多南太平洋國家相比,斐濟人的日子還算是過得去,但大多數人依然貧困。不過,我也由此目睹了一種鮮活的文化——即使它是以一種鄭重而又令人尷尬的方式出現的。
湯米的村子里居住了很多要人——酋長、軍官和政府大臣——但我看到湯米只是將他的家人和朋友們帶了過來。大家盤腿而坐,狼吞虎咽地吃著食物,用碗大口大口地喝著卡瓦酒。大家吃得都無比投入,只有一個形容枯搞的老者對我這個陌生人抱以同情。他用和善的目光看著我,我于是低聲問他,為什么讓我這遠方來的客人買這么多吃喝的東西。
“這只是湯米開的玩笑而已。很多斐濟人都會這么做,只是為了好玩,僅僅好玩而已。”聽到我這么問,他笑得前仰后合,差點從坐墊上掉下來。
“我們在斐濟生存;必須靠自己的智慧。這里的貨幣比較缺乏,一旦你學會了這種邀請人的技巧,即使你在生活中不需要它,也會不時地想實踐一下。如果我們不喜歡你,我們是不會邀請你來的。能在一起聚餐,這對你、對我們來說,都是一種榮耀。我們喜歡跟你開玩笑,就像跟我們自己家里人一樣。”
我恍然大悟。
當我喝得暈頭轉向,摸不著東西南北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難題——這里的人都喝得不能開車了,又沒有我可以留宿的地方,可是我的旅館離這里至少有5英里。
我問那位老者,村子里有沒有出租車。他指了指坐在湯米左邊的一個人,這個人的眼珠子在滴溜溜地亂轉,不停地用手拍打著自己的頭,喝得就像一個神經錯亂的病人。
“他就是我們村的出租車司機,”老者笑道:“看來你只好步行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