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害怕看見“雨衣”這兩個字。那薄如蜻蜓翅翼一樣的雨的衣,會讓人憂傷和悵惘。雨纏綿而綢繆地下個不停,我的心是一座寂寂的空城,任憑童年的聲音呼啦啦地飛馳而過,像一個馱著鄰家小妹去看夕陽的少年,他單車架上永遠不老的嘉年華。
現在已經很難找到兒時那種粉紅或桔黃色的透明雨衣了。那么,我需要怎樣一種方式才能夢回蜀南小鎮,走進那個掛滿了金燦燦陽光、飄滿了豆漿油條香味的小巷子,看見那一對披著雨衣作伴去讀書、一路嘰嘰喳喳說著話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多年以后,在異國他鄉獨自醒來這首古詩一遍遍縈繞在我耳邊。大詩人筆下那個曾經幸福得不得了的巴蜀小女子,她沒有名字,也沒有畫像或相片留世,但她的笑聲和歡顏卻永遠留在了那兩句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里了。
留在泛黃日記簿里不會泛黃的,還有那個小小的男孩子,穿一雙球鞋,滿臉含笑地站在我的面前……因此,看《射雕》時看到郭靖和華錚在大草原上奔跑,我會落淚。有什么是我們生命中的初戀和最愛?我只知道,在我最美麗最純真的時候,我遇見了你;我只知道,在某一些夜深人寂的時刻,揉著因敲擊鍵盤而酸痛的手指,我的心忽然就會隱隱地作痛。
然而我——
依然喜歡讀李清照和張愛玲,那兩個絕世的才女,我看見她們的青春在亂世紅塵中飛揚,她們用才華作衣,所以風華絕代、傾國傾城。
依然喜歡胭脂,覺得這兩個字組合在一起好美,而且固執地以為,只有胭脂才是女人的顏色,才能讓一個女人驚艷。
依然在各種各樣的香水品牌中間,偏愛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因為,它像極了一個女人所要走過的全部過程。女人終歸是水做的,即使是野蠻女友,也有清澈的悲傷。
依然喜歡逛服裝店,在拿起又放下的瞬間,忽然就想起丟在故鄉的那件粉紅色小雨衣,我就站在天井里巴望著下雨……
哦!也許,等我有一天有了女兒,我會為她講述有一種“雨的衣”,會教她寫 “青梅竹馬”,教她讀一些她還不會懂的詩: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