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雄有開始,往往便沒了結局。英雄有結束,便往往未曾有真正的開始。
因為英雄的悲歡已經不是個人的怒與樂了。不為一己私,但求天下歡。
但凡悲喜,但凡正邪、但凡善惡,未必貫穿始終、未必涇渭分明。
但江湖人、江湖情、俠士血、英雄淚都存乎于心,悠然天地間。
觀罷《英雄》,欲吐氣,卻鯁喉。欲說還休,欲罷不能。
莫名有了沉重,添了哀愁、多了寂寞,是極樂后的沉淪嗎?
為了那一劍的風情?為了那一槍的驚艷?或為了山色湖光的瀲滟?為了紅衣黃葉的飄搖?為了軍旗如海的震蕩?
似是而非。疑真實幻。
《英雄》未必是首好詩,但有韻有情;未必是首好歌,但有曲有調;未必是幅好畫,但有光有色。
讀詩可好?聽歌可好?看畫可好?
鏡頭一:煙波江上使人愁
霧鎖彩湖,煙波浩渺,無名斗殘劍。
一池秋意濃。一江波平靜。
被那一劍、兩劍、三四劍。點碎、點破、點透。
于是那綠意彩石、楓紅云淡便幻出了數點星光,碎了江湖、破了天地、透了心懷。
你能辨出水面上翩飛的是俠客還是蝴蝶嗎?是鳥嗎?是煙嗎?是舞著劍或是揮著翼呢?
想飛的是心情。不能飛的是感情。
江湖人永遠兩難的抉擇。
鏡頭二:無邊落木蕭蕭下
秋濃。黃葉。紅衣。女子。劍氣。
是畫?是夢?是我從前的情人嗎?是我遠去的戀歌嗎?
蕭索的秋意無邊,冷入骨、寒入心。
舞劍的女人無奈,傲如梅、艷如櫻。
不想寫詩卻詩思涌動,不想嘆息卻仰天長嘆。
當舞碎了天藍、舞紅了落葉時,舞者的劍方停、力方息,因為那時已舞歿了生命的精彩。
這就是女人的劍!
劍出無回。凄美無邊。
鏡頭三:大珠小珠落玉盤
棋亭大戰。有雨無盡。
劍如虹。雨如珠。人如鐵。琴如歌。
那一劍,無情。那一槍,追命。
那玄衣、那黃袍、那鶴發琴師、那雨聲叮淙,是首歌嗎?是段曲嗎?是笑傲江湖歌嗎?是碧海潮聲曲嗎?
劍出時,我聽到了風聲。槍動時,我覺到了殺氣。
雨呢?雨哪里去了?那如珠如玉如絲如花如夢如幻的雨呢?
流入了大地嗎?流入了大海嗎?還是流入了此刻我那脆弱如紙的心間?
英雄的雨便是血染的淚!

鏡頭四:大漠孤煙直
大漠蒼涼如冰。本來應什么都沒有。但有了人呢?有了劍呢?是否就有了情呢?
黃沙萬里中,一座被箭雨射破的孤城。敗了嗎?倒了嗎?廢了嗎?
還有衣袂飄揚,還有筆走龍蛇,生命的尊嚴升華了書法的真諦。精神不死便浩氣長存。
荒丘野嶺間,紅衣、白衣、藍衣、黑衣的俠客們在拔劍、在嘆息、在生、在死!
絢爛嗎?那一動一靜的生死間!
殘酷嗎?那一顰一笑的悲歡刻!
也許一切的恩怨化開了都只不過是殘劍筆下的那三寸沙。
也許一切的悲歡淡漠了都只不過是無名劍尖的那一杯水。
殘劍與飛雪相擁而歿時,我不會有淚。因為那是魂兮的凈土,他們選擇的是無愛無恨的安寧。
在沙里你能聽到生命的哀,也能嗅到輪回的痛。
鏡頭五: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十萬兵。千萬箭。如云車馬。如雨箭矢。
風。大風。凋零了孤城的繁華,吹散了豪杰的壯志。
西風展紅旗,狂沙碎鐵蹄。
旌旗所向,當者披靡。鐵騎所至。寸草不生。
這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無奈。這就是“斷腸人在天涯”的傷廖。
男兒戰死沙場就遂了愿嗎?壯士埋骨他鄉就無所悔嗎?殘酷如斯、慘烈如斯、便未必如斯了。
戰士血流盡時,會發現自己遠比煙花寂寞,這是一種宿命,這是一個輪回。
寂莫如花的血往往源自壯美如潮的戰爭。
鏡頭六:色字頭上一把刀
艷紅。嫩綠。鵝黃。奶白。蔚藍。
這是春的顏色。這是花的芬芳。這是家鄉的呼喚。這是情人的雙眸。
秦王、無名、長空單一得那么無辜,由始至終衣色如一。
看殘劍、飛雪如春花般爛漫地更替衣色時,我忽然莫名起了哀思。
因為他們有愛情,所以他們多變;因為他們迷失了愛情,所以他們不該變。
這不是愛的悲哀。這是生的悲哀。
自迷于世的人往往自決于情。
因為他們是俠不是英雄。
俠何在?英雄何處?是否對酒當歌便有了俠氣?是否對月長吟使有了雄風?
對酒當歌,因為酒中是仇人血。
對月長吟,因為天下是亡國恨。
手中有劍,心中無愛是俠。
手中無劍,心中有愛是仁。
心中有劍,但求天下無劍是義。
俠之大者,仁之盡者。義之先者。
是……
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