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居的裝修有一個誤區,現時好像是一種所謂“品味”和“金錢”的比賽,不論裝修公司或房子的主人,其實多半有意無意地被潮流牽著鼻子走,最明顯的是兩條:一個是所謂風格:一定要一味的日式、一味的中式,或者一味的現代派。日式則玻璃趟門格子窗戶;中式則滿屋子黑抹抹的紅木家具,再擺上福祿壽三星,文雅一點的,就擺上個仿唐的仕女圓雕,或者兵馬俑之類;現代派則一味的白色或黃色或藍色,一味的極簡主義,連洗手間也要敞開,一有客人來就顯得有點尷尬,墻上的裝飾則大抵是看不懂的抽象畫之類。另一個傾向則盲目地講“風水”,不管有道理沒道理,進門總是要擺上一個金魚缸,因為風水先生說“水是財”,甚至廚房里還要專門做一個儲水用的水池,因為那是“財庫”,然后要么在房子的某個角落安上不顯眼的“地主爺神位”。
前者“風格說”是一種盲目的時尚,或者是裝修公司的意念模式之推銷,后者是不懂風水,卻要聽信的一些半懂不懂的風水師的勸誡或恐嚇。
其實,舒服就是風格,舒服就是風水。
一個令人愜意的可以舒適地、方便地生活起居于其中的家居,應該像尋找戀人或配偶那樣,完全是對個人種種愛好和追求的滿足與寄寓。

畫家許固令的家居,似乎沒有風格,不中不西、亦中亦西,但反而形成了強烈的“許固令風格”,連對裝修藝術都各有自家見解的美術圈,也對許氏的裝修風格贊賞不已;許氏的家居裝修,也看不見任何風水的痕跡,但一進屋子里,你會覺得那房子的風水很好——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愉悅的感覺。
這裝修,固然因為出自曾經拿過許多設計大獎的華地組的手下,但更主要的原因,則是每一項布置、每一個擺設,都貫穿或凝聚了許氏的個人愛好和風格,是完全出于一種個人愛好和需要的得體組合。
許固令是一位重要的海外華人藝術家,美術科班出身,原本學的是國畫,對書法極有天分,《花城》、《十月》的刊名、廣州的“南越王墓”題名、北京和上海的友誼商店題字都出自許氏手筆。1980年,許氏移居香港,追隨國畫大師林風眠十年之久,直到林先生去世;其后游藝于港澳、臺灣、澳大利亞等地,遍走30多個國家,幾乎看遍了世界上最好的藝術博物館,林風眠先生的傳承和他國藝術的熏陶,使許氏的畫風產生了重大的嬗變,他將中國的國粹——臉譜,用半抽象乃至全抽象的西方油畫來表現,這一類作品,讓西方人大開眼界,被許多國家的收藏機構和私人收藏家所收藏。
就是這樣一個對中國傳統文化浸淫極深、在藝術創作上又中西合璧、中外兼收的人,他的家居,自然也是亦中亦西、不中不西、中西合璧,才能滿足他的心愿的。
其實,許氏的家居,是他的畫室,叫做白軒,因為他的女兒名曰小白,他自號白父而得名。
白軒,在金穗雅園第10層上的一個單元,由兩套結構完全相同、完全對稱的公寓房打通而成,購房面積208平方米,西側的一套,將門封了,做為許氏油畫畫室兼展廳;東側的一套,是他主要的活動場所:一進門,除了右首一間洗手間一間儲藏室之外,是一個大約80平方的長方形客廳,客廳的三分之二,橫陳著一張碩大無比的紅木畫桌,許氏那些八尺整紙和丈二整宣的國畫作品都是在這張巨大的畫桌上完全鋪開一次完成的;畫桌正面的墻壁,被一面可以用磁鐵塊固定畫作的大羊毛氈所占滿,客廳余下的部分,是許氏的珍寶:一套花了6000多元運費萬里迢迢從新疆托運回來的木化石茶桌椅,價值七八萬元。許氏喜歡它,倒不是因為它貴,是因為它稀有和美。石桌的直徑一米左右,看上去摸上去是質地極堅硬的石頭,上面充滿了紅紅綠綠瑪瑙般的色彩,但是唯有斑駁的色彩中間那一圈又圈的遠古大樹那密匝匝的年輪的紋理,和包在外面的依舊是粗糙得像新鮮的老樹厚厚的樹皮,證明著那是一塊巨大木化石的橫斷面。六只石椅,直徑略小,但也是色彩繽紛,紋理新奇可愛、外面都包著厚厚的樹皮化石。許氏說,這石桌,據專家考證有13000多年的歷史。為了保護這稀有物產,國家已經禁止開采木化石了。
客廳的右手邊,是兩間用玻璃墻和玻璃門與客廳分隔開來的房間,玻璃門上雙面用兩根木錘似的圓形紅木一貫而下,作為門的拉手兼裝飾品,冷冰冰的玻璃和溫馨可人的紅木的完美結合,是華地組的得意之作。大的一間,是許氏勞作之后懶洋洋享受之所在,安裝有最昂貴的音響,和大屏幕高分辨率彩電,音響和彩電的對面,是一副仿明式的鴉片煙床,精湛的工藝,出自廣州最有名的明式家具手工制作世家“名匠居”;旁邊還有一張可躺可坐的紅木躺椅,背后的整面墻壁,是一幅許固令自書的“白父固令,人生如戲”的篆書書法,別出心裁地切割成四個長方形,用紅銅鑲邊,紅黑金三色的結合和中西兼具裝裱方法,使整個音響室完整、氣派,又令人流連贊賞。
兩間房子之間,為了制造一種休閑園林的感覺,安裝了一面徽州的素木雕花窗欞,從窗欞后面透出影影綽綽的一片竹子的影子,那其實是刷了綠漆的幾根竹竿粘貼上無數塑料竹葉,竟也能以假亂真,在整體的西式風格中,出人意表地透露出一派中國園林的韻味。
略小的那間,整面墻是一個完全由正方形木格子構成的白色的陳列柜,那是許氏所鐘愛的奇石展示館。
就這樣,許氏的家居,除了意大利地磚,他自己的國畫和油畫作品和友人的雕塑之外,幾乎只有玻璃、紅木和石頭三個元素了,當然,還有用心周到的照明燈光以及用筷子般大小的竹掃把在水泥墻上硬是刷出排筆線條似的深溝,然后刷上白色的ICI之類的細節,但這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對于白軒而言,有玻璃、紅木、石頭足矣,這極少的元素所組合出來的和諧效果,既為許氏的作品提供了一個美倫美奐的展示空間,又為他提供了一個休閑享受和招朋喚友的舒適空間。
簡單中的豐富、時尚中的傳統,這些對立元素的組合,構成了畫室白軒令人贊嘆的獨特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