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優

[手機]系列人物采訪:嚴守一

咖啡屋里很清靜，葛優來了。我說我們見過面了，他連說記得記得。像電影里，也像生活中那樣，和我們打著招呼。每次見到他，總讓人覺得不像是在和一個名人在交流，甚至聊著聊著，我們也忘了我們是來做采訪的，包括那些仰慕、喜愛之情也在他不緊不慢的言詞和淡淡的眼神里漸次散去了。好比在火車上遇到個旅伴，大家還算談得來。

[手機]馬上就要面世了，葛優這回演的是位談話節目的主持人，這樣的角色，對觀眾，對他，都是頭一遭。但葛優成功的銀幕形象，大多是些口若懸河之輩，并總能在忍俊不禁之間化尷尬于無形。想來，這次也能讓我們有著更多的會心一笑。

開寶馬

新：[手機]是12月18日公映，最近很忙吧。

葛：具體時間，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17號，先在北京，然后馬上坐火車去上海。轉幾個城市，從深圳回來，再回北京。再做記者見面會。真的嘿，為什么不先在北京做記者見面會。

新：可能制作方，對北京把握特別大。

葛：其實我們好多賀片片，就指著北京呢。連臺詞，都是照顧北京人的習慣。主要觀眾群，還是在北方。

新：你一般演的是小人物，這回層次可是上去了。

葛：一中產，都開寶馬了。我說，這寶馬，對這人來說，是不是高了點。寶馬公司說，年底我們又要出一新款。（也是一廣告）。我說應該奧迪最多，可他們說，電視臺有名的主持人全開的是名車。

新：這其實跟你自己的身份很貼。

葛：有點，一著名電視主持人。前段時間，在報紙上不有人把“嚴守一”和崔永元聯系上了嗎？其實也有點影子。但談話類節目主持人的影子，都能找到點。劉震云的意思，人都說話，打電話也說話。這個更得說話，所以把人物定位在主持人身上。它其實可以不用主持人，可以是一經商成功的，可他說話不如這個多呀。

新：你演主持人，和你以往的平民喜劇相比，感覺應該更容易找吧。

葛：好找。像名人這一塊兒，出去有人找你照相，這事都有過。但要說找感覺，作為演員吧，都好找。

恐怖片

新：最近你好像接了一部恐怖片。

葛：是張秉堅的[窒息]

新：你是第一次演恐怖片，好演嗎？

葛：好演，和[手機]比起來，要容易一些。那種片子制造出來的恐怖還真不是你演出來的，是靠情節、氣氛、剪接，還有音樂烘托出來的。

新：你接這部戲時，考沒考慮它的市場回報。

葛：有這個擔心。開拍之前，還看了別的制片廠拍的恐怖片。看了以后，覺得跟咱們這還不一樣。咱這不是鬧鬼，還是種心理上的驚悚。接這個片，主要是沒經歷過，純屬嘗試。

新：中國還沒有很成功的恐怖片，你選片之前，有沒有顧慮？

葛：越沒有，好像反而還越好。（新：沒比較，更能放開手腳。）我小時候看過[夜半歌聲]，現在重看，一點都不可怕，就那一張臉，還有就是夜里沒聲的時候，老出聲。

新：這片會不會在中國恐怖片電影史上有一定地位。

葛：這不敢說。導演沒把片子剪在一起，我覺得都是未知數。拍戲的過程，只是出來一堆素材。就像這桌上的茶杯、煙，就這么隨便擺著。它怎么把它組織在一塊，怎么好看，這還不知道。好比，先瞪著眼，再把門打開和門開開，再出現這人眼神，這眼神是驚恐的，還是平靜的。這戲就不一樣了，得看導演怎么剪。

預備，開始

新：問個老話題，你怎么看待表演。

葛：演員不需要多說。采訪來了，你怎么演的[手機]這角色，也能說。更好比，[手機]還沒開拍前，我說我想演什么樣什么樣，怎么設計?，F在呢，拍完了，我原來想演什么樣，最后你們一看，不是我說的那樣。以什么為標準呢，以現在這片子為標準。演員是什么呢，就是一喊預備、開始以后，那才是你演員該做的事情，才是你顯本事的時候。

新：你覺得國內哪些演員有這個素質。

葛：姜文，我們就不說了，有他的魅力。還有一演員，叫姚二嘎，就是后來吸毒死的那個。我舉這個例子，覺得特別有意思。一個特有文化，一個特沒文化。姚二嘎能把“襪子”念成“妹子”?？伤膽?，我特愛看，他屬于特別能找著感覺的演員。他就是那種一喊“預備，開始”，立馬就能發揮出來的演員。說多少都沒用，就在“預備，開始”以后，看你是不是真的。

新：現在的年輕演員呢。

葛：孫紅雷，他的那股勁，有點意思。最近演的[軍歌嘹亮]不行，他要聰明一點，不該接這戲。

新：這段時間，打開電視，一不留神，就能看見孫紅雷。

葛：我吧，假如加上那部未開工的[理發師]，今年就是三部戲。我當時想，糟了，觀眾疲了。電影這票房，你還只能保一個。電視劇吧，無所謂，閑著沒事，就看吧。而電影，是要出門坐車去看，這得要點力量。觀眾看你這臉，就煩了。你哪有這么大本事，這三部戲都特棒。但像孫紅雷這樣的，剛出道的時候，接戲特勤，觀眾看了，可能還行。他有股勁，新鮮。演完一禿子，又演一戴頭套的，又演一戴耳環的——我還有一想法，你演了十年戲，你的這張臉和你的那點招數，觀眾都太知道了。再往下，怎么繼續呢，只有靠編劇和導演了。喲，葛優上了張藝謀的戲，陳寶國上了張建亞的戲。呵，兩個人差一點。

我得戴耳環

新：今年你有兩部重要作品，[卡拉是條狗]和[手機]，你個人更偏愛哪一部？

葛：這倆還真不一樣。昨天還有人采訪問我，你挑片子是什么標準？我說票房好，為大眾的那種，就像馮小剛說的，在金雞百花電影節上，說我為人民服務的態度比較端正（笑）。我覺得他也是，首先他是端正的。（新：不是奔著這個念頭，那個念頭）。但[卡拉是條狗]票房不是特好，它跟賀歲片相比，是小眾了一點。這是挺矛盾的，我呢，就是拍著拍著，想讓自己在表演上有一個新的發展，或正巧有一個沒有碰到過的類型，都想演。比如說，最近老演這禿子，正好趕上這個，特土（[卡拉是條狗]），覺得演起來，會很過癮。這是挺矛盾的，但拍的時候，我明白[卡拉]不可能有賀歲片那樣的票房。

新：[卡拉是條狗]拓寬了你的表演領域，你以后還樂意做這樣的嘗試嗎？

葛：樂意，但不能多了。你再嘗試，再嘗試。老百姓會覺得你沒勁。

新：離他們遠了。

葛：是的。還有，你老拍那種沒票房的，那以后就沒人找你了。

新：拍的時候，你覺得[卡拉是條狗]票房會好嗎？

葛：當時，和路學長在一起，還嘮過這事。養狗的人有多少，這些人都看去，那可厲害了。可是這些人也沒看，看碟了。

新：[2046]里，梁朝偉說他胡子沾起來，便能很快進戲，你有這種體會嗎？

葛：我也有。演員有內心的，也有外部的。[卡拉]就是一特好的例子，頭發一沾，衣服一穿，人的感覺就來了。拍攝現場，經常有人找不著我，擦肩而過，還問“葛優在哪兒呢？”，就是一工人，我穿著工人的衣服，我挺高興的。還有一杭州記者，特別熟的，看我拍廁所那場戲，我從廁所出來透風，我出來三次，他都沒看見，相隔10幾米。我那時候跟路學長說，我原來是一禿子，現在，有了你這片，還不錯。那下一部戲，怎么辦，我說可能得戴一耳環，為了這造型，找一部戲。那天，有人還找我，你這耳環還沒戴吧，得給我留著。（笑）

新：假如有一天讓你演一前衛青年，你敢演嗎？

葛：敢。

新：就是那種特酷特前衛特先鋒那種。

葛：你說的這個，還真有人為我推薦過一劇本，你能不能演一父子差異的戲。兒子屬于那種哈韓族，我呢，也被兒子弄的，穿一肥牛仔褲，掛著一大鏈子那種。（新：就為了跟兒子溝通）。我想這是一挺幽默的喜劇。這本子要是真弄好了，還行。但這戲不能太鬧，也不是讓人受教育那種。

張國榮的歌不好聽

新：你平常愛看電視嗎？你有喜歡的主持人嗎？

葛：看的。我喜歡竇文濤，他那個欄目，膽大。在有所控制的情況下，通過他能說些東西。

新：什么觀點都敢說。

葛：你看崔永元，《藝術人生》也找過我。昨天看了《藝術人生》，非得讓你哭一下，這叫什么事。（笑）。崔永元那個呢，因為我從根上覺得，實話不能實說。所以，我覺得，我不能去。《實話實說》里有些人說的，也不是真的事。真說出實話來，我覺得不舒服，比如母女，閨女對母親的一個看法，都得說出來，我覺得膩歪。

新：你演完[手機]后，會不會也去做一下主持。

葛：特別不會主持。我們話劇團有時候演出，讓我報幕去。我只是一報幕的，報幕吧，人家一花腔女高音，把花腔還給忘了，還要補花腔。演電影，是演別人。主持，就是演自己。我拿話筒手心里是真出汗，有一次華表獎，幾個人主持，有徐靜蕾、徐帆、滕文驥、張國立。我特緊張，還搶話。

新：現在不少主持人都觸電，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葛：沒什么不合適的，只要有人就行。像演戲的唱歌了，唱歌的演戲了，我覺得都行。但像周迅，我怎么看，總覺得是一個演戲的在唱歌；那英，就是一唱歌的在演戲。

新：張國榮呢？

葛：張國榮算影星？算歌星。我認為他是一演戲的，他的歌不好聽（笑）。一個是粵語，我聽不懂。一個是他的歌沒什么聲音，嗚嗚嘟嘟的。他演戲，尤其是[霸王別姬]，我不知道換別人，誰行。（新：你在這里面演的挺棒）。原來找尊龍，后來他價碼太高。這兩人比起來，我還是覺得張國榮更有媚勁。

不好的電影我敢拍

新：你好像好久沒演電視劇了。

葛：最后一部是[離婚]，有五年了吧。電視劇（周期）太長了，干起來，特辛苦。電影吧，干著確實舒服，有時間琢磨。電視劇，沒時間，天天就是演。電視劇是這種，出名靠它，維持也靠它。假如我演著演著不行了，還得趕緊再演電視劇，還能再頂著。電視劇它面廣，有時候我被觀眾認出來，我還真想問他，你看過我哪些片子，沒準，還就是［編輯部的故事］呢。有些人看我的片子，還都是從電視里看的，或是碟。這事，我也想過，拍著拍著電影，得拍一部電視劇。電影的觀眾還是少，就說在電影頻道放，一個半小時，它短。電視劇20集，沖擊力特別大。每天晚上一、兩集，這一段全是你，要是再拍得好。我這還有一句老話，不好的電影我敢拍，不好的電視劇我不敢，看電視劇的人太多。

新：你目前有這方面的意向嗎？

葛：暫時沒有。我去年心臟出了點毛病，電視劇天天這樣拍，臺詞量也特別大，身體不行。

票房號召力

新：有人說中國沒有真正具有票房號召力的明星，馮小剛也這么說過。周星馳，成龍這名字，就是票房。像你算是有號召力了吧，單獨拍一個，怕也成問題。

葛：對對，拍路學長的就不行。（新：得把你和馮小剛綁在一塊才行）。馮小剛聽了這話，肯定樂了。（眾笑）。你剛才說的這，人占一方面，故事也很重要，都得互相利用。你看[綠茶]，姜文腕夠大了嗎，我沒看，好像是兩個人老談戀愛，是不是不大眾？

新：你覺得中國為什么沒有真正有號召力的明星。

葛：中國這演員，不像歌星，有包裝公司，這可能是個問題。演員都是散的，演員所屬的單位都不管包裝。像青藝、全總，都不管這個。再說我吧，我演賀歲片好，馮小剛有很大的功勞在里邊。我得有馮小剛這條船載著。我在他開墾的土地上，才能種出點花來。第一部[甲方乙方]屬于蒙的階段，到后來，就形成品牌，就重視了，重視的結果是，不是為了拍賀歲片而拍賀歲片，如果不好，就停個一、兩年。

新：目前來看，形勢一片大好。

葛：就我吧，拍著拍著，賀歲片可能會換人。歲數大了，再演[甲方乙方]那種戲，是不是顯得不對了。再那么卿卿我我的，也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