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謠說到民意

記得《紅樓夢》中有一首很出名的民謠：“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豐年好大‘雪’（薛），珍珠如土金如鐵。”它多少形象地概括并揭露了金陵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富貴榮華和窮奢極欲。從社會學意義上來解讀民謠，盡管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確，但在相當程度上反映了民情，傳導了民聲，凸顯了民意。因此，民謠是社會的晴雨表，是現實的反饋器，也是生活的信息源。

前不久有安徽合肥之行。在這個建有中國歷史上首席大清官包公祠的地方，近年來卻出了一個省級大貪官王懷忠。同時也聽到了早在王懷忠案發前，民間就盛傳著“王懷忠是壞種”的民謠?！皯阎摇焙汀皦姆N”在安徽語中是諧音，還有的民謠說“懷忠‘懷’三億”。筆者由此想到一個頗為發人深省而令人震驚的社會現象：凡是歷年來所查處的貪污腐敗案，特別是那些大案、要案，在案發前相當長的一段時期，乃至長達數年，都有民謠在揭露性地流傳和象征性地描述。如“胡長清，都不清，貪財愛色錢最親”。“程維高，真是高，兩個秘書都會搞”等。然而，這些民謠似乎只能在市井鄉間流傳，上不了廳堂，更進不了廟堂。最多是姑妄聽之，不了了之。

民謠，具有相當廣泛的社會基礎和頗為客觀的現實評述，盡管其民間性的或是俚語式的表述形式帶有一定的夸張性及諷喻性，但其深層的語境和本體的語義，卻折射出了民眾的憂患意識、參與意識和監督意識。因此，可以這樣講，民謠往往代表了民氣與民心，是民間理念的意識形態化和大眾諷諫化，具有深刻的警世性和揭露性。為官在任，是立黨為公、勤政為民、造福一方，還是以權謀私、貪贓枉法、禍國殃民？民謠會以不同的形式傳唱和評述。那個“‘敢’字當頭，‘刁’字見長”的王懷忠，在阜陽搞的偽政績勞民傷財，當地就有民謠：“一年宏偉藍圖，二年唯利是圖，三年一塌糊涂?！比绻斈甑倪@些民謠有關方面能早有所聞，聞則動之，也許鄉親們的代價會付得小些。因此，黨中央提出要加強對領導干部的監督，同時也要設立預警機制。而民謠的社會作用和現實指向就具有監督作用和預警效應，其反腐倡廉的人文價值和思想意義不容忽視。

民謠，可以講是時事政治的民意讀本和社會民眾的公共創作，有著具體和深層的民聲傾訴和民情傳遞。而我黨歷來倡導民有所呼，我有所應。無論是各級黨委、紀檢部門還是司法系統等，都應及時關注傾聽來自社會底層的民謠，這是來自第一線的信息資源。這也是講民主、重民意、尊民權的具體表現。但是在有些地方、有些部門中，對民謠所體現的民眾意識不以為然，有的甚至嗤之以鼻，唯一看重的是長官意志、護官意識，最典型的要算原河北省國稅局局長李真了。對于這個近乎瘋狂的巨貪，民謠早有傳唱，民間早有揭發，但歷時數年的查查停停，就是難以深入，其關鍵就是有程維高這樣的“一把手”拍胸擔保。他可謂是一言九鼎，一諾千金，一錘定音，民眾意識怎抵長官意志。難怪有個貪官曾說得很坦白：“到了相當一級，就煉成了金剛不敗之身”。說穿了就是有長官意志的保護傘。唯其如此，我們有必要確立一種制度，就是有關方面可定期、定點地收集民謠，以作考核、評定、紀監時的參照。這也是傾聽民間、走向民間的一條實在而迅達的途徑。早在春秋戰國時期，我國就設立了采風制，如《詩經》中的《魏風·碩鼠》、《魏風·伐檀》、《王風·兔愛》等就表達了民眾的聲音，如此良好的人文資源和歷史傳統我們應當繼承。

作為約定俗成的大眾敘事形態和平民議政方式，民謠能反映時評、觸及時弊、針砭時政，也是一種社會輿論監督。因此，對于民謠應給予關注和重視，這也體現了“民為邦本”（《尚書·五子之歌》）的思想。如王懷忠在阜陽搞機場后不久，就有民謠：“阜陽機場沒飛機，飛的都是大野雞?！比邕@樣的民謠能及時引以為戒，王懷忠還能高枕無憂、高升無阻嗎？現在有些腐敗分子的犯罪手段更加高明巧妙，不僅更具隱蔽性，而且更趨智能化。但還是套用一句老話：群眾是真正的英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貪官的所作所為可以逃過數雙眼睛，但逃不過千百萬雙眼睛。而民謠也會及時地得到流傳。民謠是鏡，民意難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