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亞娟
當他沒有放開我,抱我抱得得越來越緊,他火熱的唇堵住了我冰冷的唇,我不再掙扎了。這時我才發現原來男人的懷抱,男人的唇,男人的手都可以如此溫暖我的一生……
自從我被主編委派擔任晚報王牌欄目“傾訴”的專職記者后,我便要經常采訪那些事先給報社打來電話要求被采訪并聲稱有復雜情感經歷的紅塵男女。
今天采訪一位哭哭啼啼的被丈夫拋棄的女人,她口口聲聲說不想活了,然后我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給她講述生命的真諦,告訴她活著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好不容易采訪完畢,而我也已經累得像一攤爛泥,一回到家就把自己扔到床上倒頭便睡。不料剛進入夢鄉就接到主編的電話:“小何啊!有新的傾訴采訪線索了!這次的故事一定很精彩!你現在就必須去采訪,因為這位先生近期正忙著出國,時間很緊。”
我狂喊:“現在就要去采訪?我剛剛采訪完一個啊!”
主編拋來甜言蜜語:“干得好,報社可以加工資的!這位先生姓李,手機號碼是138********,趕快與他聯系!”
我擁有記憶天才的大腦剛剛把那一串號碼記下來,主編已經“咔嚓”一聲掛斷了電話。我忍不住對天長吼:“天哪!那失戀女人說的才是真理啊!活著原來是這么痛苦的事!”
將自己草草打扮了一下之后,我撥通了那個該死的打擾我休息的家伙的手機:“喂,請問您是李先生嗎?我是晚報的記者,我們約個時間在‘左岸咖啡見面吧!”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磁性的男低音:“半個小時后在‘左岸咖啡見,不見不散!”
我還沒來得及問清他穿什么顏色的衣服,他已匆匆收了線。我納悶不已:這年頭,人們的時間概念越來越強了嘛!
在公交車上,由于累得出奇,不知不覺間我就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奇怪浪漫的夢。夢見我將要采訪的李先生是位相貌出眾、氣質非凡的男士,他25歲左右,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輕許多。他很紳士地朝我伸出手:“何大記者,幸會幸會!”我花癡一般地緊緊握住他剛勁有力的手不放……
“百貨大樓到了!”售票員的叫聲驚醒了我的美夢。我慌忙看手表——哎呀!我已經遲到十分鐘了,而且坐過了站,還要往回趕!
匆忙下車,打了輛的士直奔“左岸咖啡”。到了“左岸咖啡”門口準備掏錢包結帳時,才發現錢包已經不見影蹤,一種不良的預感涌上心頭:該不會是剛才睡覺的時候被小偷扒走了吧!正急得不知所措,一位男士已經來到我的身邊替我付了錢。
我抬頭想看清拯救我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好心腸男士,這一抬頭差點把我的心臟病給嚇出來:這位男士是我以前的同事丁羽清,在以前單位供職時他就對我窮追不舍,這回怎么從廣州追到北京來了?
看了看手表,已經四點半了!我已經遲到了整整二十分鐘!
丁羽清表情無辜地說:“嫣然,我為了找你跨越了大半個中國,你應該有所感動吧?”
我從包里拿出材料紙撕成碎片一股腦往丁羽清頭上撒去:“感動你個頭啊!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別白費苦心了,就算你為我跑遍全世界,我也絲毫不會改變對你的看法!!”
興許是我今天太倒霉了,所以把丁羽清完全當成了“出氣筒”,其實以前我對他也沒這么刻薄的。
說完,我就昂首挺胸地走進了“左岸咖啡”。剛進門,服務小姐就畢恭畢敬地迎上來:“是晚報的何記者啊!有位先生已經在樓上等你很久了。”
小姐陪我上樓指著坐在一角的先生對我說:“就是那位先生。”
我一看,頓時驚呆了!他長得跟我夢境中的李先生相差無幾:同樣年輕英俊,同樣氣質非凡。
與電話中一樣的磁性男低音傳來:“你是晚報有名的美女記者何嫣然吧!我叫李牧,請坐吧!”
他倒挺大方啊!有反客為主的味道呢!
在氤氳撩人的咖啡香氣中,李牧將他的故事娓娓道來。天下愛情故事大同小異,李牧的也不例外,無非是他跟一個女孩相愛多年,而那個女孩因為車禍離他而去的故事。李牧講完后有些頹然地仰在沙發上:“她已經離開我兩年了,可是我終究不能把她忘記,我到今天依舊孤身一人,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從這個陰影中走出來。”我差點脫口而出:“我幫你走出來!”但我作為一個女孩,豈能這么輕易將愛說出口?再說人家都快要出國了,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李牧的故事寫了出來,并把這篇稿子排在了所有的稿子前面,我想讓李牧在出國前看到這張報紙。
稿子見報的那天,李牧給我打來了電話:“你寫得很好,我看過報紙后,心情好多了,非常謝謝你!我會記住你在文章最后留給我的話,是的,回憶已如風而逝,自己活得開心她才會開心。路還長,感情的路上還有美好的姑娘。希望我們能成為好朋友。”
我忍住眼淚說:“會的,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祝你一路順風!”從來不知離別是這般讓人肝腸寸斷,我想我是真的愛上李牧了。但是有時愛上一個人卻是錯誤的,就像丁羽清不該愛上我一樣,我也不該愛上李牧。永遠都得不到的愛人還是不要抱著幻想為好。
“你能來機場送我嗎?”李牧的話讓我大吃一驚,但我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能和心愛的人見上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冬天的機場,李牧身穿白色的長風衣,手提旅行包,在寒風中站成一座引人注目的雕塑。我想對他說:“能為我留下來嗎?”但又覺得太唐突了,才見過一面的男女有什么理由來談情說愛?
我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然后放到嘴邊不停地呵氣:“天氣真冷啊!”我實在找不到什么話來跟李牧告別。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手放進我的掌心嗎?我幫你取暖。”李牧低沉的嗓音傳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李牧已經兀自用他溫暖的雙手抓住了我的小手,然后說:“你是除她以外第一個讓我產生憐愛之情的女人。”一聽這話,我快興奮得忘乎所以了。
也不知這一溫暖的瞬間持續了多長時間,最后李牧放開了我的手說:“飛機要起飛了,我該走了,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明白自己還有愛的能力。你多保重!”
最終我的淚還是如斷線珍珠般滑落下來,對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真想大喊一聲:“我愛你!”
送完李牧回到家,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往常都是我用心聆聽別人的傾訴,這回誰愿意做我的忠實聽眾呢?正哭得稀里嘩啦,門鈴響了,響了一聲又一聲,我才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起身開門。丁羽清提著一大包東西站在門外:“你一向不會照顧自己,又懶得吃早飯,我給你買了一些干糧,夠你吃一周的了。”
“誰要你的東西?你給我拿走!”我一邊氣呼呼地說,一邊推丁羽清。
丁羽清不理會我,把東西提進來放到冰箱里,然后看著我紅腫的眼睛問我:“嫣然,你這是怎么了?誰讓你受委屈了?”
“要你管!”我沒好氣地說。
丁羽清沮喪地問我:“我真的那么讓你討厭嗎?”
我不說話,其實你并不是那么讓人討厭,只在于我不愛你,心里沒有你。我不能讓你對我抱有幻想,我離開廣州還不是為了逃避你火辣辣的愛情嗎?無法承擔的愛何必要往自己肩上扛?
丁羽清退到門外,朝屋里的我堅定地說:“嫣然,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棄你的!”
以前在廣州,在丁羽清未向我表白之前,我和他是一對快樂的死黨,日子過得愜意無比,但有一天他突然捅破了那層紙,我便覺得我們之間有了隔閡,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不分性別的快樂時光了。
劉若英在《一輩子的孤單》中唱:“喜歡的人不出現,出現的人不喜歡。”簡直唱出了我的心聲。
晚上,草草吃了幾塊丁羽清帶來的餅干后,我就爬上床,在被窩里懷想李牧帶給我的余溫。真的如某位作家所言,有時一個擁抱可以讓人一生難忘。對我而言,李牧的掌心帶給我的余溫至少可以溫暖這個冬天。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機短信吵醒了,抓起來一看,是那個陰魂不散的丁羽清:“嫣然,七點了,該起來上班了。想你愛你的小叮當。”“小叮當”是我以前給丁羽清起的綽號,沒想到他還記在心里。在廣州時丁羽清也是每天早上都會給我發“MORNINGCALL”叫我起床的,現在到北京換了手機號,結果他不知從哪里弄到了我的號碼又開始重復老習慣。老實說,我還是有點為他感動的。但愛情畢竟不是廉價品,它不能用感動來兜售,它需要心與心的碰撞。
該死的暖氣片突然壞了,室內像個冰窖,我思量著今晚是不是要到外面住旅館。丁羽清總是在我處境尷尬的時候及時出現,這次同樣如此。我剛打開門準備出去,丁羽清就從天而降:“我想你了,想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嗎?”自從他向我表白后,我從來沒給他好臉色看。
“我每過一段時間見不到你心里就不安穩,只有看到你,看到你平安無事,我才會安心。”丁羽清幽幽地說著。
夜風吹得我直發抖,我下意識地裹緊了大衣。突然丁羽清把我緊緊摟在懷里,我拼命掙扎著:“你不要這樣!!”
丁羽清這次沒有放開我,他抱得越來越緊,嘴里喃喃說著:“我不能沒有你。”他火熱的唇堵住了我冰冷的唇,我不再掙扎了。這次我才發現原來男人的懷抱,男人的唇,男人的手都是這樣的溫暖。如果說李牧的掌心可以溫暖這個冬天,那么丁羽清的這個擁抱和這個吻可以溫暖我的一生。
終于明白在這之前,愛情冬眠了,它需要男女彼此的溫度將它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