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 雪
他已失業了近一年。
一年來他面試了三百四十次,寄了超過二千份求職信。他在半年前退了租來獨居的港島半山小單元,搬回九龍公居的老家與年邁的母親一起居住。
這一天,他把銀行戶頭僅有的一百元提取出來,
順帶取消戶頭。
不是他不努力找工作,不是他不降低要求,堂堂香港大學歷史系畢業生,竟然連一份文職(他只要求六千元)也找不到。他把一百元用來買了一個新的公事包和一雙新皮鞋。物價竟下調至這地步,他竟然還有五元剩下來。五元卻不夠他吃午餐,他知道母親在廚房放了一個盛載硬幣的糖果罐,他打算取些零錢湊足數目吃頓午餐。
那本是一個盛載杏仁糖的圓形罐子,是送禮佳品,他記得去年不知丟了多少罐未開封但已過期的糖果,母親卻連罐子也舍不得丟掉。他看著載得滿滿的罐子,估計幣值起碼有二百元。他突然省起失業以來已沒有給母親家用,即使從前也只是給僅夠開支的數目。一想到搬回家后,每天飯菜不缺,他為之納罕,母親的錢從何而來,
他把罐子內的硬幣取去一半,倒進自己的公事包內。
第二天早上,他發現糖果罐仍然載滿硬幣,他又取去一半。
第三天早上,糖果罐仍然滿滿的載著硬幣。
他當然不會相信傳說中的聚寶盆,卻想起母親除了做家務及做飯外,多數不留在家里;他起初還以為她不想于擾他才:離家與鄰居串門子,可是年紀老邁兼沒工作經驗的她憑什么賺錢呢?而且為何全部都是零錢?
第四天早上,他像平日一樣躲在房里打求職信,當聽到母親關門的聲音,他便悄悄地尾隨她身后。
足足走了兩個小時,他發現母親弓著背,戴上墨鏡,拿著一個紅色漱口盅,站在人流中。每當有人拋錢進盅內,她便說聲:“謝謝!”
他沒有上前阻止母親“工作”,他只是心中暗暗下決心:“家里樓下的快餐店招聘員工,二十元一個鐘點就二十元一個鐘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