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爾
吃晚飯的時候,村主任曹大柱帶著村會計和出納,敲響了丁老摳家緊閉的大門。這已是第三趟來收丁老摳的農業稅和村提留。前兩趟不但沒收上一分錢,還被丁老摳一頓好損,好像這農業稅和村提留都能揣進他們三人兜里,他們就像強盜土匪似的,憑白無故的要他的錢和物,你看那張大不高興的臉上,布滿了敵意,仇恨的目光,讓你感覺腦后生風和心里的畏懼。
其實,曹大柱倒不怕這些,只是一到年終事太多了,沒時間為了釘子戶浪費太多的時間,村里還有很多事都等著他們,只有先行辦完別的事,辦完了再來和丁老摳較量耐性,看誰磨過誰,看誰的墻先泡倒。
眼看就要過年了,可丁老摳的農業稅和村提留還寫在瓢底兒上。曹大柱一想這事兒,就愁得頭皮子疼,渾身沒勁兒,可疼歸疼,也得鼓足了勁去做。曹大柱知道這份差事不好千,從誰的兜里往外掏錢也不會痛快,何況全村有名難纏加摳門的丁老摳,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管農業稅還是村提留,他一概不管,只要是你和他要錢,只有兩個字等你——沒門。
曹大柱和會計出納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可行的辦法,曹大柱不停地用手撓著頭,在村委會的辦公室里走來走去,旱煙的煙霧在辦公室里升騰飄散。會計老梁望著無計可施的曹大柱,長長嘆口氣說.“實在不行,我們和他來一個持久戰,他不是能磨能泡嗎?我們就和他磨和他泡,看他能堅持幾天。曹大柱聽會計老梁的話,停下了走來走去的腳步,歪著腦袋想了想說:“看來只有這一條路了。”曹大柱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們去了,也不和他吵,也不和他鬧,飯好吃飯,困了就睡,看不把丁老摳氣死,走。”
聽到敲門聲,丁老摳老伴正忙著做晚飯,就對屋里喊了一聲:“孩子他爹,外面有人敲大門,我占著手,你出去看看。
丁老摳聽老伴的叫聲,邊從炕上往下磨,嘴里邊咕叨著:“媽了個巴子,這個時候,誰他媽的還往家里瞎串。”丁老摳最怕吃飯的時候來人,趕上了吃飯,不叫吃不好,叫吃吧心又痛。
出了房門,丁老摳扯著公鴨嗓子問了一句:“誰呀?”“我。”曹大柱把聲音壓得很低很模糊,怕聽出他的聲音,不給他們開大門。丁老摳還真沒聽出來。抽了門栓,推開大門。看見是曹大柱和村會計老梁出納三人。丁老摳知道曹大柱他們為什么來的,他的心里非常后悔,不該沒聽清是誰就開了門。后悔歸后悔,門已經開了,再說什么也晚了,嘴里還是硬梆梆的:“你們三個活閻王又來干什么……”
曹大柱三人也不聽他說什么,臉上笑盈盈的,也不管丁老摳讓不讓進,推開擋在門口的丁老摳進了院,進屋時和丁老摳老伴招呼了一聲說:“嫂子,做飯吶,趕巧多做點兒,我們三個還沒吃吶。”跟在他們三個人身后的丁老摳一聽還要吃他的飯,心里好像扎了一把刀子,小聲對老伴說:“先別吃飯,等他們走了再吃。”
進了屋,曹大柱和會計出納也不客氣,脫了鞋上了炕,盤腿一坐,便各自卷各自的旱煙。丁老摳進屋一看這陣式,心里明白這是要和他耗一耗耐性,心里暗暗地罵:“好你個倒霉的曹大柱和我來這一套,你還嫩了一點兒,老菜幫子燉豬皮——看誰熬不過誰。不知不覺墻上的擺鐘又敲響了十下,丁老摳靠在炕上的被服卷上一聲不。向地瞇著眼睛,似睡非睡的,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可肚子“吐嚕咕嚕”地響著,一陣比一陣響,他已感覺到前心貼后心了,又忍了一會兒,丁老摳實在忍不住了,對老伴說:“孩子他媽吃吧。”老伴瞪了他一眼,然后轉身去廚房端碗筷。
菜飯一上來,曹大柱三個人也不客氣,端起碗就吃,吃飽了,找了一床被子就睡。丁老摳耐著性子度日如年地過了三天。可曹大柱三個卻像沒事人似的,飯好了就吃,困了就睡,把他氣得眼珠子都疼。他心疼曹大柱三個人吃了他三天的飯。三人加在一塊相當于他九天的飯被吃了,他能不心疼嗎。丁老摳在屋里中走來走去,于是,他像一匹餓狼,在思考著怎樣把這三個倒霉的人弄走,臉上堆著無奈地說:“大柱兄弟,真的沒錢給你們,有錢還說啥,何苦讓你們這么難做。”
曹大柱知道丁老摳磨不過,想耍滑頭把他們三個哄走。大柱笑了笑了說:“老摳啊,別苦窮了,全村幾百號人誰不知你們家剛買了兩頭大肥豬,說你沒錢誰信。”會計老梁接大柱的話說:“再說這農業稅又不是村里訂的,收上來要繳國家的,少一分也不行,你不交就是一個窟窿。”丁老摳一下子被大柱拆穿了西洋景,有些惱羞成怒,瞪著一雙小眼睛:“得,得得,少給我來這一套,不管你上繳給誰,想要從我老摳這兒把錢拿去,那你們就等著吧。”說完就走了。曹大柱三個人都苦苦地笑了笑,誰也沒說話,心里都有一股難消的無奈和苦澀,都在心里發誓下屆村委會改選,決不再當這個受氣的鳥官,管他誰交不交農業稅、村提留和他們沒關系,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強。曹大柱知道丁老摳撐不住了,要想徹底去擊跨丁老摳,還得要等等。
又兩天過去了,丁老摳兩天也沒朝面,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曹大柱三人依舊耐著性子等著。第五天的晚上,丁老摳回來了,把錢往出納的懷里一摔:快給我滾,別在這兒讓我心煩。出納點了一遍,又點了一遍自言自語地說:“這錢不夠哇!”
“怎么不夠?你們三個人在我家吃了五天飯,一天一人三塊錢。”聽了老摳這么一說,出納抬起頭望著曹大柱。曹大柱苦笑了一下說:“算了,走吧,飯錢我們自己掏。”
出了門,三個人都感覺輕松許多,好像壓在心頭上的那塊石頭搬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