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健清
是車站的一名職工,從小,我對車就不陌生,很是喜歡那香香的汽油味,兒時記憶里的車大都是解放牌大貨車、大客車,間或見著幾輛吉普車,爸說那是當官的坐的,爸是單位人事科科長,但似乎也很難看見他坐過。我想,那一定是很好坐的,坐過慢悠悠的大客車、顛簸的大汽車,能坐坐小小的吉普車成了我最大的心愿。
后來我們全家隨爸遷到縣城車站,爸去那里任站長,那時我讀初一。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某天,我們的小鎮住滿了軍人,家里不時也會來幾個,那一定是被我兩個美麗的姐姐吸引來的,他們來時總是勤快地幫忙,干這干那,他們是一個汽車團的汽車兵。其中一個叫陳杰的我叫他陳哥,他高高的個子,瘦瘦的,在我眼里他真帥氣,早熟的我很是喜歡他,而他喜歡的是我四姐,我美麗的四姐卻是只驕傲的孔雀,對這些大頭兵是不感興趣的,這令我很是同情他同時也很高興,只要他來我家我就不看書了,總是纏著他帶我去玩或是吹牛。戰爭對我是個模糊的概念,他也只給我講戰場上所發生的趣事,從不講那些血淋淋的場面,使我竟然覺得戰爭并不可怕。他也常常驚奇地拍著我的小腦袋:“誰把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塞進去的,什么奇思異想都有。”
漸漸地,我想我們成了朋友,他來我家后,四姐不在家或不理他,他竟也無所謂,總是很耐心地陪我輔導我做完作業,有時他甚至幫我做我頭痛的數學,然后帶我坐車去逛街,買零食給我吃。遇著他的戰友就很寵愛地介紹:“這是我小妹。”每當戰友說你小妹長得好可愛時,陳杰總是笑歪了嘴。有次他看著我嘆氣說:“小妹,你為什么不長大點,那怕只大幾歲。”我很天真地問他:“為什么?現在多好,我長大了,你就抱不動我了。”因為我個小,上車很是費力,他常常是很輕松地把我提上車。當時他笑笑:“我真希望你真是我妹妹。”
當他知道我那小小的愿望后,一個星期天,他神神秘秘地跑來對我說:“小妹,快,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路邊,一輛綠色的吉普車靜靜地擺在那里,陳杰很是得意:“怎么樣,想不想坐坐,我向戰友借的。”我歡呼雀躍著沖到車上東摸摸、西看看,充滿了驚奇和喜悅,在路上轉了兩圈,結果我認真地告訴他:“陳哥,我還是更喜歡你的大車,那更威風。”
那是一段快樂的時光,雖然只是幾個月,可對我來說,那似乎是一段長長的日子,一段我少年的夢想和歡樂。
后來,陳杰被調動,他匆匆忙忙地離開了我,走時他向我許諾,回來后要送我一個彈殼做的禮物,至今,那個離別的輕輕的吻似乎在額頭溫暖著。
我滿懷希望地等呀等,可我從此再沒見過他,我不知他去了哪里?或是……,我不知他部隊的番號,他家在哪里,我愿意相信他立了功調到別處,或光榮退伍回家。
從那時起,每當我看到軍車駛過,總忍不住停下腳步,希望那車能停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笑臉:“嗨,是我,小不點。”可……
軍車,我少年的夢,我永遠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