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

李亞賢

梅子是阿夏小店鋪對面的一家名叫絲雨美容院的美容師。長著一張狐貍臉，丹風眼上高挑著眉，大而厚的嘴唇，一笑起來充滿著嫵媚和矯情。當初梅子一個人來到小鎮的時候，眼睛里充滿著憂郁，惟一的行李就是一個大大的旅行包，第一張迎接她的笑臉就是阿夏和阿果。那天清晨當一縷陽光照在梅子的臉上時，空空的巷子里梅子就看見了阿夏和阿果。這以后梅子就成了他們的朋友，有事沒事總愛來阿夏的小店鋪。一天，梅子又來到了阿夏的小店鋪對阿夏說：阿夏姐，我想搬出來住。阿夏的父母死的早，一個人帶著弟弟阿果，一直靠父母留下的房子開了爿小店鋪生活。

阿夏聽了梅子的話就說：“那就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阿夏知道梅子一個人從很遠的烏溪來到小鎮一定有難言之隱。

“我愛上了一個這里的男人，我從烏溪來這里就是為了找他，前幾天我找到了。”

“哦。”

“他有老婆和孩子，來到這兒我才知道的。”梅子很黯然地說著。

阿夏很吃驚，她知道梅子肯定有原因，但沒想到她會愛上一個有婚姻的男人。而且為了他從烏溪來到小鎮。“那你怎么辦呢?”

“他說他們之間沒有感情了，只是在維系著一個婚姻，他說他會努力的，他現在正在努力。”

阿夏聽著梅子的述說，她現在多少有些恨那個男人了。吃著碗里的，惦記著鍋里的。阿果雖然不情愿，但他很聽姐姐的話，他知道這些年姐姐生活得不容易，二十歲的他很想擔起生活的擔子，可姐姐告訴他，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地了，姐姐也就心滿意足了。姐姐催得很緊，阿果一邊往外搬東西一邊想梅子怎么了?

梅子來的那天手里依舊提著一個大旅行包，后面站著一個男人。四十多歲，微腆著肚子，一臉英氣。阿夏知道這個人就是梅子提的那個男人。男人只坐了一會兒，坐著車子匆匆地走了。阿果很神秘地走到梅子跟前問道：“梅子姐，他就是你要找的人?”梅子笑著不回答。“死小子，好好讀你的書，別人的事少打聽。”阿夏呵斥著弟弟。

“談戀愛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再說了，梅子姐從老遠的烏溪跑來，就沖著這片癡心，他也該知足了。我就喜歡梅子姐的這片癡心，要是我立馬把梅子姐娶回家。我就是喜歡梅子姐姐，你說是不梅子姐?”

“你個臭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這是愛情守則。”

“去你的愛情守則。”

梅子看著姐弟倆一唱一和，呵呵地笑著。梅子感到很幸福，這里有她愛的男人，又讓她遇上了善良的朋友。

“梅子姐，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啊?他那么老，你怎么會愛上他呀?”阿果很好奇，梅子的生命是應該屬于青春的。

“我們烏溪很漂亮，像個大草甸子，每年的五六月份是最美的季節，一條大遼河像一條銀帶擁抱著烏溪，到處是方田格，連成一片。滿眼的綠色，春風輕輕吹來，稻浪此起彼伏。青蛙毫不懼人地在田埂上“哇、哇”地叫著，小鯽魚和小泥鰍無所顧忌地在河里游來游去。我的家就在這片綠色中，每天傍晚我都要出來走走，那天正好遇見了他。他從很遠的一個山城來，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后來我們就相愛了。”

“他沒跟你說過他結婚了?”

“他從來沒談過他的家人，我也從來沒問過他，有些事情不問也許是最好的。”梅子一下子很沮喪。

“梅子姐，你肯定沒去過我們鎮外的雙子橋，現在是那里最漂亮的時候了，這個周末我們一起去玩吧。我們還可以釣魚呢。”阿果看見梅子的樣子連忙改變話題，阿夏也忙打趣地說：“好啊，好啊，正好我也沒事，咱們一起去。”梅子看了看他們點了點頭。

來小鎮已經半年了，梅子還是第一次走出小鎮，走出小鎮的梅子心情別提有多高興了，他們飛快地騎著自行車，魚竿和水桶在阿果的后車座上搖晃著。他們歡快地笑著，肆意的笑聲在路上蕩漾著。輕輕的風吹著梅子的長發，漂亮的紅格裙在風中舞擺著。路邊的蒲公英一簇一簇地開著，草含羞地張望著三個年輕人。阿果騎到梅子的身邊，看著鼻尖冒汗的梅子沖口而出：“梅子姐，你真像一只美麗的火狐。”梅子看了看阿果，飛快沖向了雙子橋。雙子橋的周末一下子熱鬧起來，歡快起來。雙子橋的下面是一條小河，河面不大，河水從兩山之間流出來，河道兩邊是散亂的鵝卵石，河水一漲上來，鵝卵石就沉沒在水底，經過多年的沖刷，鵝卵石變得光滑圓潤。魚在水底游著，橋上的人很容易就看見了。梅子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把魚鉤放進水里，等著魚來上鉤。阿夏在不遠處支著火架，阿果這時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望著兩山之間的河水，梅子沒想到小鎮還有這么漂亮的地方，可郝銘從來沒提起過。最近這一個月梅子都沒有看見他了，電話也少了，不知道他在忙著什么。在烏溪的時候，郝銘幾乎天天粘在她的身邊，抱著她一起看書，拉著她的手一起去逛街，一起看夕陽，一起聽蛙鳴。他們像所有的情侶一樣享受著愛情，一直到郝銘回到了小鎮。。回到小鎮的郝銘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有烏溪的張揚、活潑、思維敏捷，而是沉穩內斂。上一次，兩個人在一起纏綿了好長一段時間，郝銘接了一個電話就變成了一副急匆匆的樣子。梅子很想跟他說說自己的事情，看郝銘的那副樣子，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梅子想著，手里的魚竿猛地動了一下，原來一條魚上鉤了。這時阿果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個花環，戴在了梅子的頭上。并對梅子說：“梅子姐，如果沒人娶你，你就做我的新娘吧，”

“你現在最要緊的是讀書，阿夏姐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呢!將來你一定會有一個更好的女孩。”阿果聽著梅子的話，閉著嘴巴沖著梅子不停地眨巴著眼睛。他們從中午一直玩到晚上，累了就躺在大石頭上曬太陽，各自想著心事。

當三個人很晚了回到小店鋪的時候，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人焦急地走來走去。旁邊停著一輛車，車里一個孤獨的男人在吸著煙。三個人都很吃驚。當梅子看清那個人是郝銘時就更吃驚了，她從來沒看見郝銘那種樣子，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郝銘一看見梅子就焦急地問道：“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整天。”

“我們去雙子橋了，出什么事了，”梅子不由得緊張起來。

“沒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我最近要出差了，這里有阿夏和阿果照顧你我就放心多了。你最近就不要打電話找我了。如果你有急事，就找二平，他是我的哥們，我們的事他知道。”

梅子才知道車里的男人叫二平，還沒等梅子張口，郝銘拉開車門，上了車，汽車急速地向巷子口躥去。梅子望著消失在巷子口的車影，默默地站在黑暗里。

這幾天，梅子的右眼皮直跳。身體很不舒服，今天下了班，梅子向小鎮的醫院走去。當她拿著化驗單時，醫生告訴她，她已經懷孕了，梅子一陣竊喜。梅子走到樓梯的拐角時，聽見兩個男人的爭執，雖然聲音不大，但依然能聽出很激烈，梅子覺得一個聲音很像郝銘，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偷偷地望去。二平激動的臉有點漲紅，只聽背劉著梅子的郝銘說道：“我只是把真相告訴了她，告訴她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我想離婚，我愛的是梅子。我和她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激情了，她現在已經是我一種生活的習慣，我想結束這種習慣。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如果沒有孩子我們可能早就分手了。我沒想到她聽完以后會自殺。”

“你有沒有為她想過呢?如果沒有了家庭沒有了你，你讓她怎么生活呢，你想過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的辛苦嗎?這些年她有多么的不容易，你經常四處的跑，扔下她一個人帶著孩子，你是她生活的希望。當你要離婚的時候她能接受得了嗎?”

“像我們這個年齡的人，現在的婚姻不都是這種狀況嗎?婚姻和孩子已經是我們生活的一種習慣，我知道你愛梅子，可他們母女更需要的是你。”二平的話深深地震撼著梅子。

“我不會丟下他們母女不管的，可我也不舍得放棄梅子啊廣郝銘痛苦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著。二平一抬頭驚愕地看著梅子。只聽身后傳來“梅子，梅子”的喊聲。

梅子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醫院的，半路上碰見了放學的阿果，阿果看梅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問梅子出了什么事情了?梅子看見阿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撲進阿果的懷里痛哭了起來。阿果擁著梅子心里泛起了陣陣的疼惜。

梅子回到小店鋪的時候心里已經平息了很多，阿夏忙著招呼她和阿果吃飯。梅子知道自己是應該離開這里的時候了，對阿夏和阿果說：“阿夏姐，謝謝你和阿果一年來的照顧，你們是我在小鎮遇到的最好的朋友，我一生都會記得你們，記得小鎮。”

“梅子，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今天晚上好好的睡一覺，明天就好了。快吃飯。”阿夏安慰著梅子。

第二天，郝銘打電話給梅子時，電話那端傳來嘟嘟的聲音。

阿果問阿夏，梅子姐真的不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