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情畫上一個心疼的句號

耕　夫

我是在采訪時認識兔兔的，由于有很多共同的話題，我們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兔兔要我把這段故事寫出來，她說有些東西是值得文字去紀念的……

愛的太陽升起時，我給它畫了讓人心疼的句號

校園里，一群風華正茂的男孩子，我和其中一位成了親密朋友，他便是凌子堅。善感多愁的一顆心被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所掩飾，他的眼睛透著桀驁不馴、超塵脫俗。文采很好的他，常有文章發表在報刊上，校園上空也常會有他的稿子播出。我對播音有著濃厚的興趣，經過努力，大二的時候終于成了一名校播音員。他常斜靠在播音室對面的墻邊吹著口哨瞇著眼向播音室里望，只要一抬頭便是我能看到他。

和凌子堅在一起我始終是開心快樂的。他喜歡青蛙，模仿青蛙的叫聲惟妙惟肖。夏天，我們常坐在校園后的池塘邊聽蛙鳴，偶爾從水中跳出一只小青蛙，我便指給他：“看，子堅，你上來了。”他開心地用雙手拍我的頭。這時又有一只青蛙跳上岸，他便快活地叫：“那只青蛙是你耶，你就叫‘蛙蛙吧。”他常在宿舍樓下扯開嗓子“蛙蛙”叫個不停，惹得女生們都開窗觀望。他把蝌蚪裝在一個空墨水瓶里，送給我說：“不久你的窗臺上便會有一片蛙聲，就像你坐在池邊聽悅耳的蛙鳴，那是我在為你歌唱。”我便用雙手揉亂他的頭發，坐在一起幸福地等蝌蚪長成青蛙。子堅說他喜歡長發的女孩，我為他蓄起了飄飄長發，子堅把它們編成麻花辮，他說那是他最快樂的事。

走在一起，無論是誰都能看得出我們之間的默契。

接二連三我總是感冒發燒不斷，我越來越感到自己體力大不如從前，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到醫院檢查，我在病歷上看到了三個令人恐怖的字眼“白血病”，它猶如晴空霹靂在我頭上爆炸開來，后來的事情我無法知曉。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冷靜了很多，心都冷了，還由得你不冷靜？

對不可預知的未來的迷茫是讓人恐懼的，反反復復，經過痛苦無奈的取舍，我做出了決定：我不能讓心愛的人一輩子被束縛在我的病床邊。我痛哭涕流地在心里默念著“讓心愛的人自由地飛翔吧！”我決定與子堅分手，我漸漸疏遠子堅。我說：“子堅，我不愛你了，我們分手吧。”他蜷縮在實驗室的椅子上，雙手撕扯著頭發，像一只受傷的貓凄厲地叫：“蛙蛙，你不能這樣對我。”不忍心看著他撕扯自己的頭發，那是撕扯我的脆弱的心啊！我哭著逃出了實驗室。

病痛中，在對愛情的渴望里煎熬

此后，我每天吃大量的藥物抑制病情，肉體和精神的折磨使我蒼老了許多。

我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白的墻，白的被，白的床單，我仿佛走進一個白色的夢里。身體由于注射激素的緣故開始發虛，胖胖的像個毛毛熊，媽媽說我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樣子，小時候我胖得出奇，幾乎沒有鼻子。開始做化療，頭發一縷一縷往下掉，我把這些頭發積攢起來，它就躺在我身邊的絨布包里，它是我愛情的見證。

每天除了打針吃藥做化療，我便找些書來看。中秋一過，天氣漸漸轉涼，我便生出給家人編織毛衣的念頭。十月，爸爸媽媽的毛衣毛褲已經摞在我的床頭，我終于能為家里做點事了。

一日打完針，我昏昏地睡去了，醒來時，朦朧中聽見媽媽和人小聲說話。我閉著眼喊媽媽，自從病倒后越來越深地依戀著媽媽。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披肩長發大眼睛的女孩，她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婷婷。自她去南京上了大學，我們便很少見面，她已經參加工作，而且生活得很幸福。我們感情甚好。我坐起身，咧嘴笑了：“婷婷，想死我了，你好么？”婷婷顫顫地說好，眼淚已經滴在我的手上。我捏她漂亮的臉蛋：“羞羞，還哭。”婷婷夜里留下來陪我，我們說了半宿的話，像小時候縮在一個被窩里興奮地吃糖。

婷婷有空便跑來陪我，給我買書、買玩具。周日，我正打點滴，婷婷來陪我，欲言又止的她似乎有心事，“啊哈，婷婷戀愛了？”婷婷敲我：“兔兔，瞧你。”兔兔是我小名。她低著頭想了半天才說：“半年前我單位調來一個男孩，和我對桌，沒有緣由地喜歡他，以前我不信一見鐘情，現在我信了。”婷婷一臉的迷醉，“下個月就是他的生日，我想給他織件毛衣，自己又不會，我……”“想讓我幫忙，是不是？”我故意拖著長腔逗她。婷婷不好意思地說：“兔兔，我不忍心讓你織，況且你身體不好。”我拍胸脯：“好著呢，放心吧，包給我了。他叫什么名字？”“凌子堅。”婷婷羞羞地說。

我一下子懵了，凌子堅！凌子堅！這三個字如聲浪海濤般一浪接一浪地向我涌來，擠壓著我的耳膜，揉搓著我的心臟，天啊，難道是他？“讓我們婷婷傾心的男生一定很優秀嘍，他什么學校畢業的？什么樣子？”我故作鎮定地問。“本市師范物理系，家在農村。他說他曾經愛一個女孩子，只是那女孩背叛了他。他說那是他的初戀，他一直稱那女孩‘蛙蛙，聲音很美，做過播音，想忘卻忘不掉。我喜歡他的坦誠，我不在乎，過去的事誰也在乎不得。”婷婷淡淡地說，我聽得出那語氣里有淡淡的酸。

真的是他。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我在放棄他的時候，幾乎放棄了原來的朋友圈，怕一看到原來的朋友我便會想起他。可是我又怎能忘得掉。原本碎成一瓣一瓣早已結痂的心，現在就像有人狠狠揭去那層痂，血淋淋的傷口便呈現在眼前，我真的不知所措了，婷婷是個好女孩，她是那么疼愛我。凌子堅，我甘愿放手的男孩，我何嘗不希望他幸福快樂呢？低下頭整理紛亂的思緒。點滴瓶撤下去，我笑著看婷婷：“你明天去買毛線吧，現在流行墨綠色，毛衣毛褲一個顏色吧。你看呢？對了，別告訴他有人幫你織，尤其不能說我的名字，否則我會跟你搶的。”我開她的玩笑，笑成一團。

夜深了，婷婷回去了。我躺在床上，子堅痛苦凄楚的眼睛又浮現在眼前……

第二天婷婷帶來了毛線，中午點滴撤下，我便開始織起來，一針一線，千針萬線，眼前揮之不去那雙明眸，一如當初我情愿地陷入，讓一顆心在其中沉浮悸動。

每日打完點滴，我開始織毛衣，打點滴的手腕脹得老高，一塊塊的青浮在皮膚上，腫脹得麻木，媽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終于有一天媽媽知道了這毛衣是為子堅而織，愕然地張大嘴巴用眼睛詢問我，坐在床邊撫摸我的臉，“孩子……”媽媽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撲簌簌滴在那件半成品的毛衣上。“媽媽”，我說，“既然我放棄了子堅我便不會后悔。放棄他我便希望他幸福快樂，不管以后他遇到什么樣的女孩，他都會娶妻生子，媽媽我認了。婷婷是好女孩，他們會幸福的，不要告訴婷婷我們的事，我也不想讓子堅知道我的事。媽媽，你能理解我嗎？”媽媽泣不成聲。

毛衣織成了，放在枕邊，臉貼著毛絨絨的它，似乎能感覺到子堅的溫暖。那夜我又夢到了子堅，他還是那樣的玩世不恭，邪邪的眼神，壞壞的笑，優美的呈弧度的嘴角，他穿著我織的毛衣，開心地跳啊，叫啊。夢終究是夢，總會醒的。一個多月后，子堅生日的前兩天，毛衣毛褲織好了，我在毛衣的左肩下方用白色毛線織了一只小白兔，那代表婷婷的屬相，也是我的屬相，下面是他名字的縮寫ＬＺＪ，細細看來，白色毛線里摻雜著我的長發，那是我的最愛，毛衣便是婷婷送給子堅的情，此刻它安靜地躺在我的懷里，抱緊它，我一言不發。

那天夜里雪下得很大，突然從噩夢中驚醒，拉開窗簾，外面一地的潔白刺痛了眼睛，臉頰有涼涼的東西滑過，卻只有半顆半顆的眼淚，沒有了子堅我的情感便是殘缺，眼淚也只有半顆，如果雨是天使的眼淚，那么雪是天使凝結的情感嗎？

毛衣被婷婷取走了，我剩下的只是落寞。

無法超越真愛的視野，幸福無處尋覓

病情漸漸好轉，年前，我終于出院了。年后，我們搬了家。從此我便不再主動和婷婷聯系。

又一年，偶遇婷婷的表妹，得知婷婷和凌子堅結婚了，說他們到處找不到兔兔。現在雙雙調離到外市辦事處，兩年后再回來。我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只是勉強笑笑，便逃開了。

我在廣播電臺謀得一份工作，做幕后編輯兼臨時節目播音員，上網查找資料，閑時上網聊天，寫些東西貼在上面湊個熱鬧。

初次進聊天室便被一個昵稱叫做“荷塘獨聽”的人捉住，我的昵稱是“葉瘦瘦”。似乎有某種預感，我和他會成為朋友。時間久了，在網絡上我們竟很有默契，喜歡看的書，鐘愛的影片，關于文學的探討，甚至喜歡吃的食物。有時候他好一陣不說話，于是我就開他的玩笑“死悄悄了。”他發一個笑臉給我說，老婆在做飯，兒子要我抱。呵呵，好一個模范爸爸，這么體貼幽默的男人一定有個幸福的家。

一日，他主動說起了他的初戀，那個讓他陶醉讓他迷戀又讓他絕望和詛咒的女孩，為了所謂的幸福和富有拋棄了他。那時候他說常坐在角落里發呆，發現墻角的蜘蛛比自己活得都要有趣。后來遇到了現在的妻子，一個溫柔漂亮的女孩，那是上蒼的恩賜。我安慰他說其實生活就是這么無奈，有些人難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只怪有緣無分吧。

一日他問我，瘦瘦，你在什么城市？我告訴了他。他說，他正準備調來這里工作，他和老婆希望見到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他，在他來后，我和他們全家約定見面，我告訴他我在廣播電臺工作，希望他多支持我的節目，名字和網名一樣還是“葉瘦瘦”。

2月14日情人節，天空飄灑著晶瑩的雪花，為這節日的氣氛更增加一份浪漫。我們為了活躍氣氛，“都市熱線”臨時改為聽眾參與性節目，讓大家談談現代男女對愛情的理解與看法。

最后一位聽眾是個小女生，她說她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愛情竟然這么經不起考驗，雙方父母均不同意他們倆的事，她以死抗爭，可曾經癡愛的男友選擇了放棄，離她而去，她很痛苦，愛情真的那么脆弱無力？那么活著還有什么意義？我的心里泛起層層波瀾，我有點激動地說，如果你的男友真的是這樣的男人，結束這段感情也許是個好的選擇。從來只有死別，才可以讓愛情分離，任何一種形式的生離，無論找什么借口都好，真正的原因是不夠勇敢，不夠真誠，不夠執著，所以無法堅持到底。她要求聽聽我的愛情故事和我對愛情的理解與看法，她說我的愛情故事一定很美麗很動人。

坐在直播間，我流淚了，我的愛情還在嗎？我的心痛有誰知？我講述了和凌子堅的相識相愛以及為了讓他更好地生活我選擇了“背叛”，談到了我從小長大的朋友，我的毛衣及我當時的心情。那時候對我來說或許只能做如此的決定，雖然我現在還健康地生活在世間，那么我還是由衷地祝愿他們幸福快樂。在這沒有情人的情人節，我一如當年無怨無悔。

切斷熱線我泣不成聲。

整理好情緒，我走下直播間門廳的臺階，遠遠看到一個影子旋風般疾馳而來，他一路狂奔至我的面前一個急剎，定格于我眼前的是一雙透著桀驁不馴的眼睛，他慢慢解開了風衣的扣子，露出了一件墨綠色的毛衣，左肩下方的小白兔和ＬＺＪ字母刺痛了我的眼睛……

后記：行文至此，兔兔說：“我自己清楚，心里始終繞不過初戀真愛的那道坎，難以找到自己再愛一次的感覺。不過，能看到當初的愛人是幸福的，自己也感到很幸福，因為幸福是一種生活的狀態，并不需要具體地存在某個人的身上。”兔兔還說，自己與凌子堅現在的友情是純真的，不會有其他的故事，這樣已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