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 君
妮佳一直在思索著自己的人生定位,從老家來廣州已經有六個月了,這樣的困惑每天都在困擾著她,即便是在進行我倆都十分熱愛的“床上體操”時,妮佳也會冷不丁冒出一句:湘君,你說我重新回家當老師好嗎?
我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輕輕地“嗯”了一下,接著用更大幅度的動作來回應她,果然妮佳暫時放棄了對這個問題追根究底,在一浪又一浪的高潮中走向快感。每次到達巔峰時,妮佳都會直嚷:我快死了!然后把指甲深深地掐入我的后背。
第二天早上,妮佳的身體就像是一張被惡意透支的信用卡,她躺在床上十分慵懶地說:今天不想去上班了,想躺在家中休息。當然她沒有說想重新思考自己的將來之類的話,她怕我聽后會生氣。
其實即使她什么都不說,我對她的心事也一清二楚。從她“私奔”來廣州的第一天起,她家人就竭力為她保留著在學校的那份工作,如今妮佳在廣州一時找不到好的工作,只好在一家服裝專賣店做店長,每月的收入還不如在家當老師,產生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可如果善良的妮佳天真地以為她懷念過去就會令我傷心,那就大錯特錯,其實最近我心里一直都渴望能與妮佳分開一段時間。妮佳就像是一顆令人窒息的牛皮糖,剛開始時我貪圖那點甜味,可當現在她把我當成小學生一樣管著恩威并施讓我在外面沒有半點機會時,我還是懷念那些失去的自由。有人說:愛情就是一個人自愿地為另外一個人放棄自己的自由。我想如果不是這個人胡說八道,就是我對妮佳愛得還不夠深。
可這一切,我不能心直口快地明說,因此每當妮佳有想回去工作的念頭時,我還得裝腔作勢地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我不知道自己的這種虛偽能裝到什么時候。
機會終于來臨!
這天晚上,妮佳接了一個電話,她媽媽第二天就要來廣州,準備拉她回去上班。那一刻,我盡管為盼到翻身得解放而感到幾分竊喜,可到最后心中還是不免有點傷感。
為了迎接第二天的這場風暴,我與妮佳都請了假在家里等著老人家的到來。
從見到我的那一刻起,老人家就一直沒有給我好臉色看,對待我就像是對待一個十惡不赦的人販子,我自知理虧就一個人去外面閑逛。當初我曾經向她承諾會為妮佳謀一份好工作,我想老人家一定還在為此事耿耿于懷。
我在外面逛了一個上午,心里盤算著等妮佳走后,我如何過好自己的單身生活。下午妮佳終于找到了我,一見面我們就抱成一團,妮佳淚如雨下,這弄得我的心情也有點悲壯。
妮佳終于答應回家了,聽到這個消息,我一點也不吃驚,但我還是努力使自己保持剛才的那種臨近分手的悲壯,我想自己應該自始至終在妮佳心里保持一個好印象。
我們在長長的珠江邊閑逛著,兩邊高樓林立,房子擠占著這座城市惟一的江景,在江邊散步的全是住在這些高樓大廈里的非富即貴的人,他們沒有想到有一對情人因為目前生活的拮據正面臨著分手的結局。
想到這里時,我開始為自己的窩囊感到傷心欲絕,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紅了。妮佳一個勁地勸我不要傷心,我們只是暫時分開,將來還是會在一起的。盡管我知道妮佳說的是心里話,可我卻無法保證自己的愛情。在對待愛情這個問題上,我是一個純機會主義者,很難拒絕別的愛情的誘惑。
即使是在面臨分手這么悲傷嚴肅的問題時,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動歪腦筋:今晚如何與妮佳共度最后的狂歡之夜呢!看來我的劣根性與生俱來難以根除。
我的房子是一房一廳,如果回去老人家肯定不會讓我們有同床共枕的機會。妮佳好像一眼就洞穿了我的心思,她溫柔地對我說:不管母親怎么想,今晚我不回去睡了,我們在外面找個地方。
在分手前的最后一晚,我本來想找個好一點的賓館與妮佳共度良宵,可我卻囊中羞澀,最后只能坐了半個小時的車在郊區找了一間100元的單間。
走進那簡陋的房間,門一關上,妮佳就伏在我懷中哭得梨花帶雨。然而我卻處心積慮地不想讓她過分傷感,這樣我很難帶她一起進入高潮。現實讓我越來越清醒: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只有快樂才是真實的!
我想盡快讓妮佳的情緒高漲起來,于是拿著遙控器,想找一個令人愉悅的或是能勾起人欲望的娛樂節目,結果連換了幾個頻道,電視里播的全是一些令人傷感懷舊的老情歌,什么《有多少愛可以重來》、《你為什么背著我愛別人》等,仔細一想原來今天是情人節。
后來我說了無數甜言蜜語,終于讓妮佳暫時忘記了我們要分手的悲傷,妮佳破天荒地提出要與我一起洗鴛鴦浴,這事讓我欣喜若狂。在我們同居的這半年里,我費盡心機地想與妮佳一起鴛鴦戲水,結果每次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
當我從背后繞過妮佳的腰,一件件褪去她的衣服時,我才發現妮佳的身材原來是那么的美,而以前我每次總是直奔主題完全忽略了,那一刻我真的有點舍不得她離開了,當然我清楚,我舍不得離開的是她的身體,在這一點上我不想自欺欺人。
我們從洗手間里一直纏綿到床上,妮佳的欲望就像是點著火的油田,激情洶涌,無休無止。此時她已經完全放開了,歡愉的呻吟一浪高過一浪,為了掩蓋房間里的聲響,我只好把電視的音量調到了最大,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想想都覺得好笑。
當我們正沉浸在某個高度時,耳邊卻傳來了妮佳斷斷續續的哭泣聲,這種聲音在此時多少有點不合時宜,于是我只好慢下來,用言語安慰妮佳,可對她身體的挑逗卻一直沒有停下來。幾分鐘之后,妮佳又開始重新投入,這一次我們更加瘋狂,如同乘上火箭,直到云端。事后,妮佳咬著我的耳朵說:這一輩子再也找不到與我配合得這么好的人了。
面對妮佳送給我的這個紀念獎,我欣然接受。
第二天早晨,在送妮佳上火車時,盡管我眼眶之中涌動著淚水,可心中居然有一絲輕松愜意。我狠狠地批評了自己這種不端正的態度。
我又徹頭徹尾地回到了從前的快樂日子里,每天呼朋喚友游走于一個個酒吧與飯局之間,盡管偶爾也會有孤寂侵襲。每當這時我就會用一些短暫的情愛來驅逐寂寞,奇怪的是與我分手的每個女孩都無一例外地成了我的朋友,她們以一種近乎包容的態度容忍了我曾經對她們的傷害。如果不是翔如菲菲的出現,我還會一直在這種狀態當中怡然自得。
翔如菲菲是我以前的同事,至于她的真名,我一直沒有時間與興趣去考證。當我與妮佳分手后的第三個月,在一次雜志社組織的筆會上,我再次見到了翔如菲菲。盡管四年不見,可歲月在她臉上沒有留下一丁點雕琢的痕跡,而我卻已經飽經滄桑了。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酒,后來就不省人事。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躺在翔如菲菲那間布置得精美的小房間里。
見我醒了,翔如菲菲像照顧孩子一樣給我端來一杯牛奶,哄著要我喝下去。是否每個女孩都有一種天然的母性,這一點我不得而知,可當她這樣哄我時,我心里邪念橫生。我把牛奶丟在一旁,顧不得自己的滿嘴酒氣,扭過她的腰,把她按倒在床上一陣狂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翔如菲菲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我只感覺到她那顆被我壓在身下的心臟,就如同一個大功率的發動機,發了瘋似的跳動。
盡管翔如菲菲吻的時候十分笨拙,然而我還是感覺到這是我收獲的最好的吻。后來我才知道這居然是她的初吻,這點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對于這樣一個女孩子,我變得優柔寡斷起來,我擔心她一旦陷入愛情當中,就會天真地把愛情當成自己的全部。任何一個傻瓜都可以引誘一個姑娘,可是傻瓜并不知道怎樣擺脫一個姑娘。我不想成為一個傻瓜,因此我必須權衡再權衡。
當我猶豫不決時,翔如菲菲卻變得異常堅定,盡管我一再向她說明自己是如何的一無所有不名一文,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把自己交給了我。盡管那是她的第一次,可是她卻無師自通操作起來一點也不生疏,這一切可能是得益于她做醫學編輯的好處。
盡管我們的關系已經如膠似漆,然而我們卻一直是分開住,我想給自己保留最后一點空間,或者說是想為自己留一條退路。對此翔如菲菲在堅持過幾次之后,就偃旗息鼓了,在這一點上翔如菲菲缺乏床上那種潑辣的作風。每個星期有那么幾天,我特別想與翔如菲菲在一起,每次見面,我們不是在做愛,就是在做愛中間休息。
除了與翔如菲菲在一起時,我們是一個不可分割的結合體之外,平常我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從未帶她進入我的交際圈。當翔如菲菲不在我身邊時,我就沒心沒肺地與別的女人打情罵俏,從不嘴軟。翔如菲菲從來沒有對我要求什么,而我也從未對她承諾過什么,這樣的愛情讓我感到輕松。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至少不會很快就“愛情死機”。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翔如菲菲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來我的房間了,當我想起給她打電話時,卻發現她的手機已經停機,我去她的出租屋時也已經是人去樓空。這一切毫無征兆。
翔如菲菲就像是一只斷線的風箏消失在我的世界,如夢初醒的我才發現我們的情感原來是這么脆弱,直至今日我甚至還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不知道她家在何方,我為自己的薄情寡義后悔不迭。
許多天以后,我收到了翔如菲菲給我發來的一封郵件,她說她付出了一生的激情去愛一個人,當她發現這只是自己一廂情愿時,她選擇了一種有預謀的離開,就像清風一樣,不驚動一片云彩,悄然離去。
我是在翔如菲菲離開之后,才發現自己愛上她的。這樣的發現除了徒增悲傷之外,毫無意義。翔如菲菲走后,我讓自己足足冷靜了半年,在這半年時間里我被朋友們稱為“圣徒”,我每天為自己的薄情進行心靈的懺悔。
很久很久以后,我開始懷念妮佳,于是決定去她的老家找她。可是當我找到她家時,妮佳的母親說,妮佳自從上次回來后就去另外一個城市工作了,除了每月按時給家中寄錢外,從來沒有與家人聯系過。
最后妮佳的母親還告訴一件令我十分震驚的事情:上次她去廣州,一切都是妮佳安排的。
那一刻,我感到了深深的悲哀,我的玩世不恭與不負責任讓兩個女人都選擇了預謀分手,如果不是愛到至深至痛,何致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