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般的冬霧

田　地

過了初冬，日子涼得短了，霧濃得更大了。

早晨，山極靜，霧特大。整個世界似浸在牛奶里的面包，視野中的一切都只是輪廓，像隔著玻璃看燈火。給人一種軟綿綿的、朦朧的感覺。猛吸一口，冰涼沁心，能感覺到那份清新在體內運行。

井邊有了一點生氣，空桶掛在擔鉤上晃動的怪叫聲，擔水漢子重重的咳嗽聲、打水聲、簡單的問候聲透過霧傳來。隨即、每一個角落都熱鬧起來。一串串丁零當啷的牛鈴聲沿路循山而去，偶有狗在試探性地叫，不南飛的鳥也跳到枝頭亂叫，雞則很有規律地報曉，王婆隔著塘子大賣嗓子：“李媽，呆會兒不做什么，過來幫幫我……”

人都下地了，一切靜下來。只是那邊的林子里傳來拖得很長的童謠：

小乖乖，你來做什么?

拾栗子

什么栗

黃栗

什么黃

……

“雞蛋黃、什么雞、四腳雞……”我唱過的童謠。我曾是在林中拾栗子的孩子，孩童時總在有霧的日子去拾栗子。一大早，約上要好的伙伴，燒了火盆，挎著籃子走進山林。

大顆飽滿的栗子總躺在林子深處的落葉上。大伙唱著跳著散開了，踩得落葉沙沙作響。歡樂的心忘卻了時值冬日，衣服被露水打濕了大半，霧把頭蒙了白白的一層……直到籃子沉了大伙才吆喝著聚攏來。你提提我的，我瞧瞧你的，看看誰的多，比比誰的好。喜悅之余才會感覺冷，一看火盆，早沒火星了。大伙只能相互看著凍得發紅的臉咯咯發笑。還好，南國的冬天不會很冷，太陽已爬上那邊的山頭。霧已散去大半，大地上冒著縷縷熱煙。透過林子的陽光曬得身上暖暖的。大伙都唱著童謠回家了……

霧還是那樣濃，童謠也還是那樣唱的，可我長大了。離開家，離開霧，霧中的童謠遠了；曾唱過的童謠不會改，霧不會變，而我，已經長大成人了，但我仍然眷戀那童話般的冬霧